叮——電梯下行到負五層。
青黛快步繞到所長辦公室，房門沒鎖，隻虛掩著，不知是太過匆忙，還是有恃無恐。
她的腳步剛落定，裡頭就傳來一陣笑聲，不緊不慢，似乎早有預料。
“來了？”
衛潯立刻警惕地半步站到青黛身前。
青黛搖頭，徑直伸手推門。
辦公室內的場景一覽無餘，厲程穿著黑夾克，麵色如常地坐在辦公桌後，見到來人果然是青黛，他笑意還擴大了些。
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接受上級調查。
可厲程卻完全沒有被迫暫停職務、醜聞不斷發酵的窘迫之感。
身後還站著兩個忠心耿耿的實驗體。
厲程確實一點兒也不慌。就算他早期做過非法人體實驗的事鬨的人儘皆知又怎麼樣？他會那麼做，難道不是為了能早日實現基因融合計劃？
再者，穩定了數年的實驗體一朝失控，在這種緊要關頭，上麵的人更加不敢將他怎麼辦。
除非，他們找得出比他更優秀、更了解基因計劃，更有本事控製局麵的人。
有嗎？有那樣的人嗎？
沒有。
厲程掃了眼電腦屏幕，銷毀程序的進度條已經平穩地滾到了89，他才重新把目光投向神情銳利而沉著的女人。
或許……有。
他緩和道：“小葉，好久不見。”
不等人有所回應，厲程把臉一轉，看向衛潯，他略微苦惱地摁著太陽穴，“你……唔。是那個出身北方的孩子吧？我與你父親還是舊識，我倒一下忘了你叫什麼名字。”
“不過，你應該不需要名字吧。”
話音剛落，他慢慢揚起臉，嘴角輕翹，完全換了一副神色：“畢竟，我還是更願意叫你……編號x—001。”
“我成功的試驗品。”
衛潯將指節捏得直作響。他不言語，全當沒聽見厲程的侮辱。他需要保持萬分冷靜，不能給外人可乘之機去傷害青黛。
這麼想著，他驟然鬆開了手，很平靜地凝視他麵前這一切。
厲程仍覺不夠，他還想說，青黛卻猛跨兩步，伸手緊緊扣住了筆記本上端。
“！”厲程立馬起身摁住電腦，他臉色一變，總算是沒了方才的從容不迫。
他完全沒料到在身後還有兩個實驗體的情況下，葉青黛居然敢不計後果地上手硬搶。
見狀，青黛卻笑了笑。她直視著厲程的眼睛，一秒，兩秒的凝滯後，女人主動鬆了手，還含著笑意往後退了一步。
“厲所敢說，怎麼還怕被我瞧見？”
對於那些實驗，他不是很得意，並以此為傲嗎？
那他在緊張什麼？在害怕什麼？
他也覺得那些實驗見不得人嗎？
厲程麵色發青。
一個小丫頭，倒遊刃有餘地耍起他來了？
他朝後看了一眼，那兩位寡言的實驗體走出來，擋在桌前。
厲程笑也懶得笑了，道：“小葉，你非得和我作對嗎？”
“我帶領的實驗體在與危害全人類的變異生物抗爭？而向簡他們呢？他們想摧毀bcr，摧毀整個社會！”
青黛盯著他，眼中的情緒和感情都很淡，說出來的話卻如重錘一般，砸碎厲程的冠冕堂皇：“是你先摧毀了他們。”
“向簡？”她道，說不上是諷刺，還是陳述，“原來你還記得他們的名字。”
厲程的目光幾近怨毒：“他們是軍人，滅頂之災當前，他們不該為全人類獻身嗎？反而是我！我在這個項目上花費了三十年光陰！是我改造出了實驗體，幫助人類抵抗變異生物！”
“怎麼到你們嘴裡，我就成了心思陰毒、自私自利的小人了？”
說著，他瞥了眼屏幕，銷毀進度92。實驗體數據庫和實驗資料內容龐大，全部銷毀相當耗時。
厲程目光再度下落，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文件，揚手砸到衛潯麵前：“你們還不懂嗎？某些必要的犧牲無法避免。”
兩三張紙頁飄落在青黛腳尖，幾乎是同時，她察覺到身旁的人一瞬間僵硬了。
青黛擰眉，彎腰撿起了兩張。
這格式，她很熟悉。是bcr在職員工的個人信息單。
而青黛撿起來的第一張，右上角印著一張陳舊的黑白照片，職位那欄，寫著——bcr研究所一組研究員。
姓名，衛少川。
三個字被框住，被注上“已殉職”。
再往後翻，無一不是老麵孔。
原來，bcr神秘莫測的核心一組，是十年前那一批在實驗中的喪生者。
厲程語氣放緩，循循善誘：“我當然不會忘記他們的付出。相反，我很尊敬，也很感謝他們。”
“沒有他們的犧牲，哪來現在的實驗體？”
他將一張銀行卡順勢推到桌麵上：“少川他們是烈士，是功臣，現在人類依舊可以安然無恙地生活，也是多虧了他們的犧牲……”
嘶啦一聲——
衛潯麵無表情地撕了信息單，說：“你沒資格為他們的死亡附加意義。”
“你當初明明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進行實驗，你卻為了儘快拿到成果，往一個人身上注射數百種生物基因。”
“是你，虐殺了他們。”
厲程臉上的肌肉繃緊，他本欲扯扯嘴角，發覺連假笑都做不到，就迅速沉下眉頭。
他扭頭看向青黛，又換了副說辭，冷冷道：“小葉，你其實也沒有把實驗體當作人吧？他們隻是武器啊。”
青黛的視線往下，落到電腦前：“你拖延夠了嗎？罪證還沒銷毀乾淨麼？”
銷毀進度95。
厲程沉默地看著她，忽而笑了，為難道：“這段時間上麵在盯著我，我本來不想做過火。但是……你真的很礙眼。”
他道：“去殺了他們兩個。”
兩位實驗體顯然是神智清醒的，他們猶豫一瞬，麵上閃過掙紮。
厲程的聲音陰森：“在等什麼？”
其中一位實驗體下意識摸了摸胸前的銘牌，另一位咬牙，徑直向衛潯襲去。
青黛留意到了那人的小動作。
她快速道：“小白，左邊這位畏強光，右邊那個重力量，弱反應。”
衛潯點頭，以更大的力道鉗住力量型實驗體的手，將他拖出數米，又屈膝猛抵他心口。
在實驗體眩暈的那一秒，衛潯利落側身旋步，猛地掃出右腿，橫抽對手脖頸。
“砰”的一聲，實驗體的身軀斜飛出去，撞斷了一旁的三層實木書櫃。
厲程握拳。他就知道，編號x—001很成功。太過於成功了！
見麵前還有個實驗體仍沒有發動攻擊，厲程冷笑，探身一把拽住了他脖子上的銘牌。
他摸到了暗扣，狠道：“是你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