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世青賽前一周,青黛一直過著周而複始的陪練生活。
這期間,讓青黛比較意外的事,是大肆宣揚青黛戀愛傳聞的營銷號紛紛公開道歉,字裡行間真誠懇切,聲明他們不該為了流量,捕風捉影,去引導攻擊一位運動員。
沒過半小時,這些賬號全部退網銷號。
在社交平台主頁瘋狂辱罵運動員的人,也收到了相應警告,有的被封號,有的趕緊把主頁刪得乾乾淨淨。
隊醫姐刷著相關帖子,興高采烈地來戳青黛:“哇!我真是從沒看到過這麼和諧、統一又善良的評論區。”
“主教讓我問你,趁現在網絡環境良好,要不要直接公布你康複治療的過程,做個采訪或者紀錄片的?”
青黛坐在訓練館的地板上,她仰頭笑了笑:“沒空。我盯著孩子們魔鬼特訓呢。”
“唉。我也覺得你不做比較好。現在太多觀眾都是唯冠軍論,你要真把自己的傷病放到大眾跟前,準被說賣慘!”
青黛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她看著揮汗如雨的小運動員們,少年人旺盛的體能和精力時常激勵著她,又有時會讓她莫名惶恐。
從小接觸反曲弓開始,她還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地脫離訓練狀態。
若要掰著手指細數,也就不到一個月,一共26天。
對尋常人來說,也許夏去秋來都隻是轉瞬即逝。但對於運動員而言,這26天,是26個二十四小時,26個一千四百四十分鐘。
頂尖天賦者們的競爭,就在這分秒之間。
她道:“奚姐,你說,等我重新拿起弓箭,我真的可以恢複到從前水準嗎?”
對麵沉默了很久,才遲疑道:“圈圈,你怎麼了?你從前絕對不會懷疑自己,你是看到了前段時間網上不友善的評論嗎?”
“我警告你啊,不可以有退役那種可怕的念頭!你才23歲啊,還是當打之年,再給我打十年!”
“什麼呀!”青黛揚眉,“我是天天看這群小朋友練箭,手癢,想上場了好不好?”
她清嗓,“隊醫姐姐,您是專業的。我這不是謹遵醫囑,想著恭敬地問問隊醫姐姐,我什麼時候才可以重新拉弓射箭啊~”
權月奚鬆了口氣,大聲且響亮地回答她:“放心!等你完全康複,我保證你一箭更比六箭強!”
“我是專業的,聽我的,ok?”
隊醫姐完全拿出了專業團隊的氣魄,青黛笑著應:“好的,隊醫姐姐。”
等掛了電話,青黛發現國隊那邊的商務負責人給她發了一個工作安排。
是做世青賽的特邀解說嘉賓。
負責人說這次比賽在s國舉辦,如果青黛點頭同意,不僅會有人承擔她出行的開銷,她還可以跟著小選手們一起出國比賽。
收到邀請,青黛還挺意外。
但意外之餘,又有點興奮。因為京隊有三個人拿到了比賽的名額,她能跟過去看比賽當然是好事。
負責人見青黛不回複,以為她是心有顧慮,連忙補充:“他們不會直播解說間的畫麵,你隻需要聲音‘出鏡’就可以了。”
“那邊邀請你解說最後一場決賽,其他時間,你就當去度個假。”
雖然網友嘴硬不肯承認,但時青黛確實是現役成績最好的射箭運動員。
加之,她現在又暫時擔任了某一支少年隊的技術指導,由她做解說嘉賓,最合適不過。
青黛回神,“可以,我同意的。”
一周後,i國。
世青賽的賽程持續一周左右,前三日是少年組(u18)和青年組(u21)的男子和女子個人排名賽。
射箭比賽一般先通過排名賽確定選手名次,再通過首尾對決的賽製,進入淘汰賽,決出最終勝者。
比如共有100位選手參賽,先通過排名賽,由環數成績高低,排出第1到第100名。然後按第1名vs第100名、第2名vs第99名,第3名vs第98名的一一對決順序,決出勝者,進入下一輪對抗。
排名賽後,來自c國京隊的三位小選手,王意瞳暫列女子第4名,沈汐暫列女子第11名,孟天博暫列男子第9名。
緊鑼密鼓地賽到第四日,個人淘汰賽就開始了。
因為青黛是最後一場決賽的神秘特邀嘉賓,所以她前幾天沒事做,天天全副武裝地蹲到觀眾席看比賽。
看了幾場,她對選手水平有了數。
京隊的三個人狀態和手感都不錯,最後進入前八強的可能性很大,隻是能不能站上領獎台,就要看當場發揮了。
接下來,這三人一路過關斬將,越來越猛地殺通18決賽(十六進八),成了前八強。
雖然沈汐和孟天博都遺憾止步於下一場的14決賽(八進四),但是作為來自於同一支省隊的三位選手取得這個成績,還是亮眼地進入了觀眾視線。
觀眾席有人說:“京隊就是時青黛擔任技術指導的青訓隊吧?我關注過這支隊伍,他們的競技水平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有明顯拔高啊。”
“時青黛有點東西。那個王意瞳的水平一直在全國u18女子組前列,另外兩個我聽都沒聽過,突然就冒頭了。挺厲害的。”
“嘖嘖。這麼說,我又想起來當年看時青黛比賽的感覺了,觀賞性高,又穩又絲滑,天賦怪,太神了。”
“唉。她真的是位非常出色的選手。希望她早日熬過傷病期,重回賽場。”
如果尖銳的批評是刺向運動員的利刃,那麼溫和的期待便是托起他們的掌心。
會的。一定。
青黛默默起身,從後排溜走了。
最後,王意瞳不負眾望,殺入決賽。
青黛走起路來都倍有勁,她懷揣著激動的心情走進解說間,在看見裡頭西裝革履的男解說時,傻眼。
男人一身沉穩大氣的黑色西裝,他正低頭整理文稿,也許因為今天的決賽特殊,男人不同於往日,梳著鋒芒畢露的大背頭,有種專業又正式的權威感。
青黛眼睛明顯亮了,她一連多看了好幾眼,才走過去打招呼:“謝先生?”
謝頌執抬眼,他表情沒什麼變化,定定看,又似乎多了一點點微弱笑意:“恭喜你,時老師。”
恭喜她的學生取得了好成績。
青黛揚起大笑臉:“我也覺得是件大喜事。不管這場比賽結果如何,她都已經很棒了。”
她坐上另一端的位置,抓起桌上文稿,一張張翻看流程和選手資料。資料非常詳細,甚至有選手以往所有參賽成績和針對這位選手的技術、經驗、優劣勢分析。
青黛感歎這次新奇的體驗:“我人生第一次做解說,搭檔就是個熟人,還挺讓人安心的。好巧啊!”
解說間裡有一時的安靜。
青黛反應過來,立馬呃了一聲,“那個……我的意思是……”
前段時間,謝頌執還臭著臉問“我們很熟嗎”,想來他應該是認生的,不喜歡彆人和他太過親近。
“嗯。”謝頌執開口,“不算巧。”
“我特意申請了。”
青黛手中翻頁的動作頓住,悄悄側目,卻發現男人早已轉過身,是看著她開口的。
謝頌執瞳色很深,看似平淡冷漠,裹了層難以接近的硬霜,實則湊近點看,是薄雪覆水,分明溫柔又漂亮。
不過,這點溫柔也隻對一個人而已。
他說:“是我爭取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