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影七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強行壓下心頭那絲異樣,聲音沙啞低沉,帶著難以察覺的緊繃,“沒……沒事吧?快起來……機關……還沒開……”
這聲音如同驚雷,瞬間將凝霜從羞窘迷蒙的狀態中炸醒!
“啊!對……對不起!”凝霜如同受驚的兔子,手忙腳亂地從影七身上爬起,臉頰依舊紅得滴血,眼神慌亂地不敢再看他,隻顧低著頭拍打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試圖掩飾那擂鼓般的心跳。
影七也強撐著坐起身,彆開臉,耳根的紅暈尚未完全褪去。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尷尬與……微妙的氛圍。
沉默在狹小的石室裡蔓延,隻有兩人尚未平複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那個……應該是這裡了……”影七清了清嗓子,努力將注意力拉回正事,指著剛才凝霜按過的那塊石磚,“再……再用力按一下試試,可能需要……持續按壓……”
凝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再次用力按向石磚。
這一次,她使出了全身力氣!
“哢噠……軋軋……”
令人驚喜的機括轉動聲終於響起!伴隨著沉悶的摩擦聲,一股新鮮的空氣瞬間湧入!
“開了!”凝霜驚喜叫道,眼中瞬間迸發出光彩。
影七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蒼白笑容。
而此時,甬道內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凝霜,你在下麵嗎?”
凝霜驟然一愣,隨即欣喜若狂:“師父!是我!我就在下麵!影七也在下麵!可他中了毒,手腳無力,走不動路了!”
她激動地呼喚著。不知是許久未見耿叔的思念,還是影七的狀況令她揪心,凝霜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小嘴兒扁扁的,努力忍著不讓眼淚落下。
幾乎是下一瞬,甬道內就傳來了楚知熠的聲音:“老八,老五,下去把人接出來。”
“是!”
虎衛應聲,進入甬道。在兩人的攙扶下,成功將影七從密室帶出。
凝霜緊隨其後。
還沒來得及完全走出,一隻滿是繭子的大手便伸到了凝霜麵前:“凝霜,來!”
是耿叔!
凝霜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正欲伸出左手讓耿叔將自己徹底拉出,卻發現左手遲遲未被握住。她心中疑惑,下意識抬眼看向耿叔。
眼前的麵孔比離開靖國前蒼老了許多,飽經風霜,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磨難。更讓她心神俱裂的是,耿叔右邊那隻本該伸出接應她的手臂處,袖管竟是空蕩蕩地垂著!
“師父!您的手……您的手怎麼了?!”凝霜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鑽出甬道,雙手顫抖著想去觸碰那空蕩的袖管,卻又不敢,隻能放聲痛哭,“嗚嗚嗚……師父……怎麼會這樣……是誰乾的……嗚嗚嗚……”
耿叔一生無兒無女,收凝霜為徒後,便視她如親生骨肉。得知凝霜失蹤,他心急如焚,即便楚知熠勒令他在後方休養,也執意跟來了棠京。此刻見到凝霜安然無恙,他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卻沒想到凝霜見到自己竟會哭成這般模樣。
耿叔看著哭成淚人的徒弟,眼中滿是心疼,連忙用左手笨拙卻輕柔地拍著她的背,聲音帶著安撫的粗糲:“傻丫頭,彆哭,彆哭!師父沒事兒!你看,傷早就好了,喬姑娘給了頂好的傷藥,恢複得快著呢!早就不疼了,真的!一點兒都不疼!”
他努力擠出個寬慰的笑容,還特意晃了晃空蕩蕩的右袖,“不信你看,怎麼動都不疼!而且,師父告訴你,師父現在可有勁兒了,最近天天練左手呢!你看看這些繭子練的,嘿,跟你說,就你現在這兩隻手加起來,都不一定比師父這左手厲害呢!”
他故作輕鬆地開著玩笑,試圖驅散凝霜的悲傷。
可這強撐的堅強反而像尖針一樣刺在凝霜心上。
她看著耿叔那故作豪邁卻難掩滄桑疲憊的臉,看著他空蕩蕩的袖管,聽著他極力安慰自己的話語,心頭的酸楚和恐懼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如潮水般洶湧而至。
“嗚……師父騙人……”凝霜哭得更凶了,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她緊緊攥住耿叔僅存的左手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小臉煞白,聲音因哽咽而斷斷續續,“你看你都老了這麼多!你看你這些褶子,都快能夾死蒼蠅了!你以前沒有這麼老的!肯定是因為受了罪才這樣!嗚嗚嗚,師父手上的時候,肯定疼死了!肯定疼死了!!”
一想到耿叔斷臂時滿身鮮血的模樣,想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凝霜就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耿叔被她說的又好氣又好笑又好哭的。
看了眼一旁的楚知熠,又看了眼虎衛大人們,滿臉無奈,“你們看這丫頭,也不知是在心疼我,還是變著法的罵我呢!”
聞言,楚知熠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來,卻是顯出了幾分苦澀。
凝霜自然是在心疼耿叔。
莫說是凝霜了,就連他當初看到耿叔斷臂的樣子,心中都如同被刀絞了一般,愧疚不已。
隻恨自己動作太慢,才會連累了耿叔。
凝霜還在抽噎著,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怎麼都止不住。
“棠京……棠京這個地方太嚇人了……到處都是壞人……到處都是機關陷阱……把師父的手都弄沒了……哥舒公主中了毒……蕭將軍也出了事……還有小姐,小姐跟王爺也都差點,拆彈……”
她想到這段時日以來遇到的危險,想到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哥舒雲,巨大的後怕和強烈的思鄉之情瞬間淹沒了她。
“我不要待在這兒了!嗚嗚嗚……我要回靖國去!現在就回去!嗚嗚嗚……”她像個受儘委屈的孩子,將臉埋在耿叔的衣襟上,哭得渾身發抖。
旁人看著,都覺得不好受。
影七眉心低擰,想到了自己之前竟還將喬念的消息告訴沈越,心中那股難受的勁兒就更濃了。
耿叔更是不知該如何再勸。
虎衛們也都一個個沉著臉。
他們也都想早點離開棠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