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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之後,陳陽心裡琢磨了起來,這一琢磨不要緊,青山居士留下的地址,跟種了顆好奇種子似的,在陳陽心裡生根發芽還帶冒泡的。
“去看看唄!”這念頭剛冒出來,陳陽手指頭就不自覺地互相搓了搓,這老小子,走之前居然還勞心勞力給自己留地址,嘖嘖,多大陣仗啊!轉念一想,青山居士那手活兒確實地道,上次那啥…呃,不能說太細,總之是讓人回味無窮。
陳陽砸吧砸吧嘴,感覺自己都能在腦子裡把那些動作重新演練一遍,這要是再去一趟,保不齊還能偷師幾招——這可是實打實的“手藝活”,學會了將來萬一哪天自己也能靠這玩意兒賺點小錢呢?
再一想,這不正是個機會麼?順道還能去滬上瞅瞅師傅,這麼久都沒去看過師傅,想想心裡都有點發毛。陳陽摸了摸下巴,琢磨著:師傅看到自己突然現身,會不會先瞪眼後驚喜?他老人家那脾氣,哎,估計少不了幾句數落,不過自己皮糙肉厚的,挨幾句罵就當耳邊風唄。
這麼一合計,陳陽心裡那叫一個癢癢,恨不得立馬就能飛過去。想到這裡,陳陽一個電話撥打出去,讓酒店前台給自己訂好了機票。
到了瓷都之後,陳陽短暫的休息了一天,之後第二天便是火車站——那破舊卻熱鬨的老站台上,蒸汽機車頭正吐著白霧,周遭彌漫著南方特有的潮氣和塵土混合的味道。列車啟動時哐當哐當的聲響裡,陳陽透過車窗望見遠處天際線隱約浮現的山巒,心頭竟莫名生出幾分期待。
火車到站後,陳陽緊趕慢趕出了站台。車站廣場上滿是吆喝著攬客的麵的士,司機們袖口卷至手肘,露出曬得黝黑的皮膚。陳陽拒絕了幾個熱情攬活的司機,轉而鑽進一輛破舊的依維柯麵包車,伴隨著發動時的輕微抖動和一陣難聞的汽油味,車子搖搖晃晃地駛上了盤山公路。
顛簸了近兩個小時,麵包車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路口停了下來。司機探出頭,用濃重的方言指著不遠處一條羊腸小道:“就到這裡咯,再往前隻能步行或者驢車啦!”
陳陽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蜿蜒的山路儘頭隱約可見幾戶人家,炊煙嫋嫋升起,與山間的霧氣交織成一片朦朧的畫卷。
陳陽謝過司機,背上背包,沿著小路慢慢前行。腳下的青石板被歲月磨得光滑,路邊野生的荊棘偶爾會勾住褲腳,空氣中飄散著泥土和草木混合的清香。走了大約半小時,他終於看到了目的地——一座掩映在翠竹陰影中的小村莊。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穿著樸素的小孩正圍著一個掉了漆的鐵皮陀螺嬉鬨。
穿過村子,來到一處僻靜的院門前。木門半掩著,門框上掛著幾串乾辣椒和玉米棒子,透出農家特有的氣息。陳陽輕輕推開木門,“吱呀”一聲輕響,眼前豁然開朗:院子不大,但被收拾得極為乾淨,青石鋪就的地麵上不見一絲雜草,東西兩棵老桂花樹鬱鬱蔥蔥,枝葉間隱約可見幾隻雀鳥來回跳動。
院子正中立著三間紅磚房,中間的一間稍顯寬敞,屋頂覆蓋著厚厚的稻草,牆麵上爬滿了碧綠的藤蔓。房門虛掩著,從縫隙中泄出一線昏黃的光,隱約可見屋內擺放的桌椅和牆角的古琴。
陳陽站在門前,環顧四周。村子背山麵水,遠處是連綿起伏的茶園,近處則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繞村而過,發出潺潺的水聲。
“依山傍水,這青山居士還真會挑地方!”他心中暗歎,正要抬手敲門,忽然聽到門內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古琴聲。琴音清越,卻又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蕭瑟之意,彈的正是《高山流水》。陳陽屏息細聽,隻覺得琴技雖精,卻總覺得少了些渾然天成的韻致。
“陳老板,請進!”一聲清朗的嗓音劃破院落的寧靜,正屋的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推開,昏黃的燈光從門縫間傾瀉而出,照亮了站在門口的張遠。他一身粗布衣裳,腰間卻係著一方繡著青竹的絲絛,顯得格外挺拔,麵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抬手示意陳陽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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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應聲上前,邁步跨過門檻。屋內光線昏暗,唯有一盞昏黃的古式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暈,映照著牆上掛著的幾幅字畫,平添幾分古樸之氣。屏風擋住了內室的全部視線,其上繡著一幅鬆鶴延年圖,鬆針根根分明,仙鶴姿態各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屏而出。
屏風前是一張紅木茶幾,桌麵光可鑒人,擺放著一套精致茶具。兩側各有一把做工精良的官帽椅,椅背雕工精細,扶手圓潤光滑。張遠和李強正立於屏風前等候,見陳陽進來,兩人同時後退半步,雙手抱拳,微微躬身行禮。
“在下張遠。”張遠聲音沉穩有力,目光掃過陳陽,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在下李強。”李強則稍顯年輕,語氣中帶著幾分熱切,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
“久仰陳老板大名!”兩人異口同聲,語調雖略有差異,卻都透著真誠。
陳陽拱手回禮,目光在二人身上略作停留,隨即轉向屏風後的內室,心中暗道:這青山居士,排場倒是不小。
陳陽略一拱手,算是回了禮,目光卻越過張遠和李強,徑直投向了那扇屏風。屏風通體素白,隻在下方繪著一叢青竹,竹影婆娑,幾縷天光透過窗欞灑在其上,映得竹影搖曳生姿。屏風後隱約可見一方矮幾,幾上香爐嫋嫋升著青煙,空氣中飄散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味。
這般布置,本該是清雅之所,可陳陽卻注意到,屏風後除了那張矮幾,竟連張像樣的凳子也無,隻有一方破舊的四角桌歪歪斜斜地倚著牆。桌麵斑駁掉漆,顯是上了些年頭,桌上除了一壺清茶、幾個粗瓷茶杯外,還擺著一個擴音器,擴音器的指示燈微微閃爍,正播放著一段悠揚的古琴曲,想來便是方才聽到的《高山流水》。
陳陽的目光在屏風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喲,”他拖長了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青山居士這待客之道,倒是彆出心裁啊。客人來了,主人卻躲在屏風後頭,連麵都不肯露一下,怎麼,這是要考驗我這客人的誠意不成?”
屏風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帶著幾分自嘲意味的笑聲,那笑聲短促而克製,像是琴弦上滑出的餘音。幾秒鐘的靜默後,擴音器的音量明顯調高了些,一個溫潤卻略顯蒼老的聲音從中傳出,帶著某種奇異的金屬質感,“陳先生見諒,做我們這行的,不便以真麵目示人,還望先生體諒則個。”
陳陽聞言,眉梢微微一動,眼角挑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並未立刻回應,他施施然走到桌旁,一屁股坐進那張吱呀作響的官帽椅裡,雙腿交疊,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發出清脆的聲響。
桌麵上擺放著一隻茶壺,茶壺嘴冒著絲絲白氣,顯然茶已經泡好了,而桌麵上卻不見一隻茶杯。反倒是在茶壺不遠處,放了一個錦盒。看到這裡,陳陽嘴角微微一笑,伸手打開了錦盒,裡麵果然是一件茶盞,還是汝窯茶盞!
陳陽指尖輕叩桌麵,發出清脆聲響,心裡暗暗一笑,進門先鑒寶,這青山居士看來給我準備好了題目。估計這茶盞要是鑒定不出來,這茶也喝不成了。想到這裡,陳陽慢條斯理地從錦盒中取出那隻天青釉茶盞。
錦盒掀開的刹那,一道溫潤的光華流轉而出,在昏黃燈光下更顯幾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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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輕輕指尖捏住碗身,緩緩轉動。燈光透過薄如蟬翼的瓷壁,將釉色映照得愈發通透。那釉色正如雨後天際初霽,泛著淡淡的青色,隨著碗身旋轉,光影交錯間,細密的冰裂開片如蜘蛛網般蔓延,每一道紋路都透著古拙的韻味。
陳陽的目光掠過碗底,“奉華”二字款識刻於正中,刀法遒勁有力,筆畫之間隱約可見匠人當年的沉穩與專注。款識周圍,幾縷暗藏的包漿在燈光下泛著蜜糖般的暖光,一看便知是曆經歲月沉澱的老物件。
他輕輕將碗放回錦盒,手指沿著碗沿劃過,感受著那冰涼而細膩的觸感,嘴角微微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這物件,胎質縝密,釉汁肥厚,開片均勻,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乍一看也足以被其精致所迷惑——任誰看,都是北宋宮廷禦窯的珍品,散發著穿越千年的古韻氣息。
但陳陽看過之後,兩邊嘴角翹了起來,隻見陳陽伸手拿起茶壺,執蓋輕輕拂開茶葉,往汝窯茶盞中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茶水。琥珀色的茶湯在杯中蕩漾,香氣濃鬱撲鼻,卻在入口時帶上了幾分苦澀——顯然,這龍井的水溫略微過了頭,悶得久了些。
陳陽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浮沫,抿了一小口,隨即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這茶雖為上品,卻失了本該有的清爽與回甘,舌尖殘留的苦味讓他有些不適。
他隨手將茶杯擱在桌上,發出一聲輕微的撞擊聲,目光轉向屏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青山居士,既然約我來鑒寶,又何必藏頭露尾?莫非是怕我搶了你的寶貝不成?”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壓迫感,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屏風後的陰影裡。
“這枚'北宋汝窯天青釉茶盞',”陳陽故意停頓,語氣中多了幾分戲謔,聲音也略微提高,“我看過了,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可惜,”陳陽拖長了尾音,帶著幾分惋惜,“是贗品!”
話音剛落,屏風後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緊接著,那古琴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斷了琴弦。
短暫的沉默過後,擴音器裡再次傳出聲音,依舊平穩,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陳先生好眼力。”那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微妙的警惕,“不知何處露了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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