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必!”林小蘇道。
“師弟啊,你還小……我說的是,你年紀相對還年輕,你很看重你的親人,你將人及己,覺得天下人都得像你一樣。事實上,人上一百,種種色色,環境不同,人心各異。”
林小蘇道:“正如你所說的,人上一百,種種色色,有人的確冷血,有人卻是人性尚存……前段時間,我看過一個案子,是若蘭她們近一年來辦的最得意的案子……說是有個大老板,小時候被拐了,四十多年來,他做過零工,睡過橋洞,經曆了合夥人詐騙,後來逆境而襲,成為身家百億的大老板,成為大老板之後,他享受了最高檔的美食,體驗了最極致的佳人,見到了頭頂的無限風光,但他心底,始終還藏著一幅畫麵,那就是他村口的歪脖子大槐樹。被拐的時候,他隻有一歲多,他不記得家鄉在什麼位置,他不記得母親的容貌,但是,他記得那棵樹,所以,他出重金求鳳城偵探所,幫他尋找他的家。”
藍妖的心弦似乎也被觸動:“後來呢?”
“找到了!”林小蘇道:“若蘭她們跑了三個月,走了一千多個村莊,拍了幾千幅照片,終於找到了這個老板的老家,這個老板回家了,他爸媽已經不在人世,他跪在父母的墳前,哭得像個孩子。也把答應的偵探費,翻了十倍。”
藍妖道:“你舉的這個案例,其實我見過很多,老來思故土,幾乎是人性的必然。縱然滿身罪孽的貪官,繁華閱儘,在踏進看守所之時,記憶中最深的畫麵,或許還是母親油燈下補著破舊的衣衫……你想告訴我的是,不管是什麼樣的窮凶極惡之徒,內心也總有一塊地方是淨土,是麼?”
“雖然並不絕對,但有這種可能!”
藍妖道:“可是,在這幾個涅槃者麵前,你這套理論並不適用。如果他們是這種人,早就跟他們的親人取得了聯係,事實上,據我們安插的人調查,他們從來沒有回過家鄉,從來沒有找過親人。”
“有一種可能!可能性非常大!”林小蘇道:“他們不知道自己的來路!”
“不知道?這不可能!”藍妖道:“目前掌握資料的涅槃者三人,冰刃,六歲被擄,孤蛇,九歲被擄,輕煙,十歲被擄。這個年紀,是能記事的,甚至可以記住準確的地名,和他們父母親人的全部信息。”
“如果他們的意識被消除呢?”林小蘇道。
“意識消除?”藍妖心頭大跳,失憶症?用某種技術人為製造失憶症?
“次神術中,有一種術法叫‘消神術’,用來清除記憶,萬無一失,而且操作非常方便。”
藍妖心頭怦怦亂跳:“你依然確定這位尊主擁有高等級的次神術?”
“確定!日蓮在手,不是高手,他也會是高手!”
“……把你全部的想法說出來!”藍妖深深吸口氣。
“你讓老頭兒,以潛龍的名義,公布這三人的來路!”林小蘇道。
前期潛龍發布的消息,隻是一般九頭蛇成員名單,並不涉及到這三位。
而現在,林小蘇要求潛龍,將這三人的來路做一期特彆發布。
藍妖緩緩抬頭:“三個人,隻需要一個人還有點家園之念,或者親人之念,我們就可以順藤摸瓜,對嗎?”
“對的!並不需要所有人,隻需要一個人!這概率是不是又升了一截?”林小蘇微笑。
藍妖舔舔豐潤的紅唇,喃喃道:“為什麼明明是看不到希望的事兒,你這麼三兩下連哄帶煽的,我竟然又覺得很有希望呢?”
“哈哈!”林小蘇哈哈一笑:“赤旗到了,我也該上巫神山去玩玩了,師姐,你在台衝等我幾天,如果這重‘親情’之策不湊效,我還有另外一招。”
聲音落,人影消。
藍妖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唇慢慢咬緊。
你個小混賬,我就不信你上巫神山是跟那個女老師辦正事的,即便辦正事,需要幾天?
你就是跟依香小妞去“踩蘑菇”的。
你還讓我在台衝等你!
你在苗寨玩得汁水橫著流,我在台衝踮腳等,我……這算啥?
空中飛車落下,一共三乘。
一個老人下了飛車。
此老雖然年紀望著不小,但是,全身卻是爆炸型,此人,赫然是赤旗旗主,地位僅次於龍首的潛龍超級大佬。
他步步而來,滿山的風似乎都有些許壓抑,來到地上那具百孔千瘡的屍體麵前,他的臉色陰沉如水:“查!”
一個字出口,另一名赤旗上前,基因比對。
“報告!確認是驚雷!”
“西皮家族遺傳鏈條比對!”
第二道命令下達,所有人全都緊張,包括藍妖在內。
今天之事,其實都隻是猜測,林小蘇的猜測,雖然驚雷並未否認,但是藍妖也沒有聽到他直接肯定。
檢測結果需要五分鐘,五分鐘時間,所有人都無比的煎熬。
就連遠在潛龍總部的龍首,也站在辦公桌前,靜靜地等待。
儀器上綠燈亮起,一盞兩盞三盞……
滴的一聲輕響!
赤旗老大全身大震。
龍首一個踉蹡,手撐在辦公桌上站定。
所有人,心頭全都翻起大浪。
確認了!
驚雷,其實並不是驚雷,他身上除了驚雷自身的血脈基因之外,還有西皮家族的遺傳鏈條!
藍妖彙報的,這起匪夷所思的大事件,至此完全應驗。
這個在潛龍總部打下赫赫威名,幾乎將這一代潛龍定義為驚雷時代的第一天王:驚雷,其實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經被殺。
當日,不是驚雷殺掉白骨天王,成就他的偉業,而是白骨天王殺了驚雷,以獨特的血脈融合了驚雷的基因,改頭換麵化為驚雷,潛入潛龍總部,當起了第一天王。
這是何等驚心動魄?
這又是何等讓人細思極恐?
如果不是林小蘇,他會在潛龍掀起何等驚濤駭浪?
赤旗旗主目光慢慢抬起:“他呢?”
他說的“他”,當然是林小蘇。
“他著手下一個大行動了!”藍妖深吸一口氣:“我去幫他!”
“看到了他,代我跟他說一聲……慚愧,也代龍首說聲謝謝!”旗主的聲音很蒼涼。
藍妖輕輕一點頭,身形化為一道藍色閃電,進入她的飛車,飛車破空而起,直入台衝。
赤旗,肩負監察天王之職,而他這位旗主,對如此重要的第一天王,長期失察,嚴格說起來,他是重大失職,這位老人,很坦誠,自認慚愧,也會自領處分。
潛龍內部會有何種風波,藍妖並不關注,她關注的隻有一點,林小蘇剛剛部署的這一招,能不能取得實效……
林小蘇很輕鬆,很悠閒,乘坐一輛一般城市上並不多見的中巴車,碾轉幾個城市,從西到南,進入台衝。
中巴車搖搖晃晃的很慢,他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就到了台衝。
從車站出來,隨手叫了一輛出租車,然後就是比較熟悉的上山路程。
這個時節的巫神山,似乎才是最美的時候。
秋高氣爽,山頂終年難消的霧消了。
山間紅葉遍布,真正是詩人筆下的層林儘染。
到達巫神山小學的時候,是中午。
小旅館樓頂,胡蝶懶洋洋地坐在秋千架上,沐浴著深秋的暖陽,看著樓下的操場。
操場上,孩子們還在打鬨,其中那個小不點跑得格外歡快。
那是小月亮。
小月亮很活潑,甚至比那些父母健在的孩子還活潑開朗,為啥呢?因為她驕傲。
為啥驕傲呢?
因為她媽媽是老師!
她不止一回告訴彆的孩子,胡老師是她媽媽,胡蝶可以發誓,這不是她教的。
胡蝶也知道小月亮為什麼這麼熱心於將自己定位於媽媽的角色,因為看電視受到的啟發,有一部電影裡,媽媽告訴自己的孩子:整個世界上,隻有媽媽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寶貝。
這句台詞,小月亮記住了。
她在胡蝶耳邊念了幾遍,然後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怯怯地問她:老師,我可不可以叫你媽媽?
胡蝶猶豫了半天,小月亮在這半天裡,捏著自己的衣角,又緊張又期待。
到了晚上,她將小月亮拉進了懷裡,告訴她:你可以叫我媽媽!
伴隨著那聲充滿激情的“媽媽”,小月亮在她懷裡流下了幸福的淚水,胡蝶抱著她,望著天空,也流了淚。
從此以後,她看小月亮,就有了不同的心境。
小月亮,就在這小學裡越來越開心……
胡蝶看著操場裡奔跑的小月亮,思緒飄飛到很遠很遠……
那也是這樣一個秋日,那也是這樣的一座校園……
一個小男孩在操場上奔跑,她站在校門口叫他,他都沒聽見。
弟弟,你在哪裡?
你還活著嗎?
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五年沒有給媽媽上墳了,因為我怕媽媽問我,你答應找到弟弟,找到了嗎?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好久不見!”
胡蝶霍然回頭!
她的身後,樓梯口平台之上,一個年輕的帥哥微笑著看著她。
是他!
林小蘇!
當日就在這秋千架前,就在這石茶幾之前,他將她所有的偽裝全都扒下,他一度讓她覺得末日已到,但是,他留下了一番話,就此離開。
她的末日沒有到來。
小月亮的夢,沒有打碎。
而今天,他來了。
“一年多了!”胡蝶輕輕吐口氣:“抱歉我一直沒有給你消息。”
“我當時低估了我的對手,他應該已經察覺了我對你的策反,所以沒有聯係你。”林小蘇在茶幾邊坐下。
“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巨變,我這顆棋子,是不是已經沒有作用了?”胡蝶也在他對麵坐下,隨手給他倒一杯茶。
這話很輕,這話一般人不懂。
但林小蘇當然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