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伏下身子,“小民彆無他求,隻想要死去的兩個兒子能再出現在麵前!”
楚冠愣了,天使也呆住了。
這…也做不到啊…
楚冠蹲下身,雙手扶著老吳的肩,“吳叔,人死不能複生,你得向前看啊。”
吳嬸拿起帕子,擦著滾落的淚。
她們老兩口,今年都五十多了,沒有孩子,孤苦伶仃的,心早死了。
吳高澤沉默著沒說話。
楚冠歎口氣,試探性地問,“吳叔,吳嬸,你們想去京城做官麼?”
憑此功,吳叔進工部是沒問題的。
老吳回頭看看自己院子角落的兩處墳塋,石頭墓碑他每日維護,看著像新的一般。
他搖搖頭,“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離開這院子。”
楚冠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到了,他想了想,繼續問道,“那便再多要些金銀?”
老吳還是搖了搖頭,看向自己夫人,“大人,不知可否讓拙荊收留照顧孤兒或是快餓死了的孩子?”
吳嬸在失去兩個兒子時,人也崩潰了。
有一次瘋瘋癲癲地走出門,一直跟著小男孩走,最後上前抱住小男孩,嘴裡叫著自己孩子的名字。
小男孩嚇得直哭。
葉家村的人都圍上來了,無論怎麼勸,吳嬸都不鬆手。
小男孩的親生父母可憐吳嬸,都是一個村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隻能安撫著自己小孩。
最後還是吳叔來,把吳嬸帶回了家。
葉家村的人也都怕了吳嬸,都看好自家孩子,不敢讓去吳家。
從此吳嬸就再也沒有出過門了。
她怕。
失去的已經成了執念。
但她又想出門,先前拉住葉盼汣,她便想說此事,卻開不了口。
老吳現在替她提了。
他不想她一輩子都隻能在這屋中活動,他想她能出門。
如今托葉盼汣的福,陛下賞了這麼多的金銀財寶,足夠她去照顧孩子,來緩解自己心底的痛苦。
本身老吳做農具就足夠夫妻兩人的生活開銷。
吳嬸哭得厲害。
越是失去了什麼,越執著什麼。
她想要成天照顧小孩子,她看著小孩子心裡就舒服些,就像她的孩兒從不曾離去一般,還陪在她身邊。
楚冠緊皺著眉,“吳叔,此事不需要特彆做賞賜,我會把清水縣的孤兒調查一番,送來這裡。”
若是父母俱不在的,來吳家也是個好事。
老吳直點頭,“多謝大人!我們不要什麼了,活了半輩子了。”
他做了大半輩子農具,小小的時候便跟著他爹一起做。
後來娶了媳婦,兩個兒子夭折後,爹娘也都走了。
他也隻有吳嬸一個人陪著了。
吳嬸也磕著頭,“多謝大人了!”
楚冠和天使對視一眼,“好,我儘快去辦此事,吳叔吳嬸你們忙吧。”
老吳跟出來送著他們。
直到看到幾人沒了視野,他才回屋。
吳嬸站得離門口很遠,有些怕門。
自那次後,村裡人就覺得她有些瘋了,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瘋子。
她也不大敢在院子裡見生人。
老吳走過來拉起她的手,一雙手因為成日停不下來的乾活,早已粗糙得厲害。
他勸過,但吳嬸停不下來,她一停下來乾活,就心裡痛苦。
久而久之就這樣了。
“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吳嬸縮進他懷裡,直點頭。
老吳拉著她去看那箱珠寶首飾還有綾羅綢緞,他挑出一個鳳釵帶在她已雪白的頭發間。
“快去看看,可好看了。”
吳嬸便往屋裡走,去拿銅鏡。
她已經許久不照銅鏡,臉上的皺紋又多了些。
歲月啊,如刀一般,卻又帶著溫柔。
……
關木寧昨夜在葉家吃了宴席,很是高興。
也不知是不是被關怕了,她很喜歡熱鬨現在。
宴席結束後,她便又住在了葉家她的屋子裡。
這裡才是她心裡真正的家。
到了第二日一早,柳氏去清水縣時,她便也上了馬車,之後走路來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她出生在清水縣最南邊,已經沒了縣裡的熱鬨,人很少。
四鄰也都是窮苦人家,沒有田地,每日在縣裡努力接些散工謀生。
然而如今,在她家的地上,已建起了一座青磚大瓦房。
氣派得和四周格格不入。
關木寧都不確定這裡究竟住得還是不是自己那親生爹娘。
門被從裡麵打開,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
關木寧趕緊躲進旁邊房子側麵。
“大早上又提那賠錢貨乾嘛?我生下她,她就欠我條命!”
中年女子的聲音響亮又尖銳。
像是一把尖刀直往關木寧心口插。
縱是她已對這個家沒有半分期待,每日都反複在告訴自己,這不是她的家人。
卻也疼得她頓住呼吸,不由扶著牆穩住身子。
“再說了,周家後宅,那可是無儘的榮華富貴,我那是讓她去過好日子了!她謝我都來不及呢!”
她生下關木寧後,就很是不高興,生兒子被高看,生女兒隻會被小瞧。
所以她就覺得這女兒就是來克她的,隻撿些一家人吃不下的剩飯給她吃。
隻要關木寧敢多說幾句,她就嫌吵得厲害,非得拿臭襪子塞她嘴裡堵上才行!
屋內傳來個有些虛的男人聲音,“周家沒找到她,也不知道你那女兒鬼靈精地跑哪去了。”
不然他還能再把她賣一次,雖是殘花敗柳了,但這張臉足以再勾得有錢人家老爺的喜歡。
又一個年輕男人說話聲,“我今天就繼續再去找找妹妹,她又能去哪呢,她也隻有這一個家。”
出來倒水的婦人一潑水,“我呸!這家才不是她的,沒了她我才自在!”
明明她覺得不欠自己女兒的,可對上關木寧那眼睛,她就總不敢看。
哪有當娘的怕閨女的道理!
站在牆角的關木寧,一張臉雪白,雙手握拳,任指甲用力地插進手掌裡。
她絕不會再留情,這就是她的仇人!
就在原地停了好一會,等她哥出門後,她抬著步子朝這宅子走去。
不愧是她的賣命錢建的宅子,像模像樣,看來她的賣命錢不少。
“砰砰砰!”
她敲響了門。
“誰啊,彆敲了,催魂呢?!”婦人很是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