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底,曹勝參加完學校的期末考試,每天可自由支配的時間就多了。
他搬去父母住的那套彆墅,開始了深居簡出的暑假生活。
但他並沒有停下每天練拳。
隻是將練拳的地點,改在這套彆墅的負一層。
負一層的空氣質量並不差。
因為負一層後麵有一個下沉式的小院子,可以讓戶外的新鮮空氣進入負一層。
每天所有的時間都可以自由支配,讓他決定開始準備下本書的大綱。
下本書寫什麼,他早在寫《洪荒演義》之前就想好了——寫國術流。
他暫定的書名是:《國術演義》。
原時空,神機在寫《龍蛇演義》之前,其實早就有人寫過傳統功夫題材的,而且寫的人還不少,也有挺多讀者愛看,傳統功夫題材在那個時候算是一個小眾題材。
神機的《龍蛇演義》算是一下將這個題材的上限拔高了n倍,並且,用“國術”這個概念,升華了傳統功夫的概念。
這個題材嘗試寫過的人有很多。
但一直沒人能超越《龍蛇演義》。
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如:超越經典,從來都很難。
如:讀者先入為主,看過神機的《龍蛇演義》,再看同類型的題材,下意識會認為這人是在模仿《龍蛇演義》,帶著這種看法去看國術流的作品,自然會覺得這些作品都不如《龍蛇演義》。
如:模仿《龍蛇演義》的,幾乎都是中下層的寫手,本身實力就不如神機,而實力和神機相差不多的那些大神,則拉不下臉來跟風神機的作品。
凡此種種,原時空的《龍蛇演義》成了國術流的一個巔峰,在同類型中,曹勝重生之前,一直沒看見有哪本作品超過它。
曹勝也沒信心能超過《龍蛇演義》。
即便他是重生者,即便他看過《龍蛇演義》不止一遍。
但神機的作品,精髓從來都不是書中的劇情。
最難模仿的其實書中對氣氛的烘托、對劇情節奏的把握。
看神機的作品,很多人看著看著,經常會有這麼一種感覺: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這個人該死了吧?
也是因此,神機作品中的主角殺人,幾乎都是在讀者期盼的情況下,殺的。
就會讓讀者覺得很爽。
覺得每一個反派都死有餘辜。
死得正是時候。
會有酣暢淋漓的感覺。
這大概和神機是棋手出身有關。
做了多年職業棋手的神機,好像在用下圍棋的方式在寫書,圍棋是怎麼下的?一顆棋子一顆棋子地擺上棋盤,就像中的鋪墊劇情,當擺上棋盤的棋子足夠多、完成合圍的時候,就能吃掉對方一部分棋子,這和他作品中,劇情鋪墊到一定程度,突然乾掉一個甚至一部分對手,何其相似?
暑假開始後。
曹勝每天上午都在書房中,構思新書大綱。
在構思大綱的時候,他下意識模仿神機的寫法,先安排一段段鋪墊的劇情,將劇情中的情緒一點點烘托上來,當氣氛烘托到的時候,才安排主角打死敵人。
為了營造功夫對決的時候,給讀者足夠的畫麵感,他也像神機那樣,將各種功夫拆分成一個個具體的招式。
因為隻有將每套功夫都拆分成具體的招式,寫起來才足夠細,隻有寫的足夠細,才能讓讀者在看的時候,在腦中產生畫麵感。
這是一種很難的寫法。
因為正常情況下,文字就是文字,無論你怎麼寫,讀者在看你文字的時候,都很難產生畫麵感。
但細節足夠翔實的描寫,卻能讓讀者在看文字的時候,仿佛看見了一幅幅畫麵。
縱觀古今中外的名著,幾乎全都寫得很細。
比如主角走進一間屋子之前,作者會詳細描寫這間屋子外麵的環境,哪裡有河、哪裡有樹、哪裡有花……等等。
等主角走進屋子之後,又會描寫屋內的環境,包括桌椅板凳、牆上掛的畫、地麵的材質、顏色,等等。
因為這些細節描寫,讀者在看見這些文字的時候,腦中才會想象出這些東西,想象出來的東西越多,畫麵感自然就越強。
傳統武俠,比如:臥龍生、梁羽生等武俠大師的作品,也是這種寫法,對環境描寫,寫得非常細。
金庸的作品,也是這種寫法。
不這麼寫的大師,也有。
如:古龍。
古龍一開始其實也是這麼寫的,對環境等細節描寫,都注入不少筆墨。
但據說他後來看見自己的作品被改編成的電影劇本,發現劇本中,將自己對環境、年代等等細節描寫,全部略去,一個字都不用。
這個發現,激起了古龍的逆反心理。
——既然你們改編我的時候,完全不需要我書裡的細節描寫,那我就不寫細節了。
從那以後,古龍的作品簡潔得厲害。
書中的年代沒寫、環境沒寫、很多細節都沒寫。
比如:《天涯明月刀》。
看上去,乾巴巴的,全靠人物和劇情支撐整個故事。
這種寫法,給影視改編帶來了不小的困難。
編劇和導演都不知道他這些的故事應該放在哪個朝代的背景下來拍,做場景布置的時候,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如何布置?
曹勝每次想起這事,都懷疑這是古龍對那些編劇和導演的報複。
他當然不會學古龍的這種寫法。
但也不會學臥龍生、梁羽生等傳統名家的寫法。
他除了是一個寫手,還是一個資深網文書迷。
他很清楚很多讀者都和自己一樣,對中的環境等細節描寫,都很厭煩。
沒耐心看那些枯燥的細節描寫。
但想要讓讀者在看的時候,腦中產生畫麵感,寫的時候,細節描寫又必不可少,怎麼辦?
神機的寫法,讓曹勝明白該怎麼寫。
可以少描寫環境,將更多的細節描寫……落在每一套功夫的細微處。
簡單說就是將每一套功夫,都掰開了、揉碎了寫,將每套功夫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描寫得很詳細。
並且,多用比喻,用各種比喻來描述每一招每一式,乃至每一套功夫的特點。
比如:飛馬踏燕這一招。
《龍蛇演義》中,在描寫這一記殺招的時候,主角先是看見飛馬踏燕的雕塑,一匹奮蹄狂奔的駿馬雕塑,其中一隻淩空將要踏下的馬蹄下,踩著一隻展翅飛翔的燕子。
用這種雕塑,讓讀者直觀地明白這一招的靈感來源和招式的大致模樣。
之後,是精通這一招的高手,現場給主角演示這一招是怎麼施展的。
這是進一步讓讀者了解這一招的打法和特點。
再之後,是主角一遍又一遍苦練這一招。
這又是更進一步地讓讀者了解這一招。
如此再三,讓讀者在看這段劇情的時候,對這一招就了解得透透的,想到飛馬踏燕這一招,腦中就能想象出這一招施展時的情景。
最後,主角在和敵人對決到關鍵時刻,抓住一閃而逝的機會,在最合適的時機,突然全力施展出飛馬踏燕,一經使出,立馬逆風翻盤,將對手乾翻。
試問這種寫法,哪個讀者能不看得熱血沸騰?
腦中又怎麼會不產生畫麵感?
這種寫法,很考驗作者對氣氛烘托的能力,以及對劇情節奏的把控能力,稍微鬆懈一點點,之前劇情烘托出來的氣氛就會被破壞,蓄起來的勢,也會突然中斷。
也是因此,很少有作者能學到神機這種寫法的精髓。
不是不懂該怎麼寫。
更多的是很難做到這種環環相扣、步步推進的寫法。
曹勝重生後,之前隻在兩本作品中,用過這種寫法。
一本是《神墓》,一本是《天地玄黃玲瓏塔》。
《神墓》是他重生後,第一次嘗試快節奏的寫法,而快節奏的寫法,就需要對劇情的把控很強,節奏不能亂,節奏一亂,書就崩了。
《天地玄黃玲瓏塔》,也是快節奏的寫法。
一個又一個電影世界的出現,想要營造出無限流作品的緊張氣氛,劇情節奏就不能慢。
但……
那兩本書的快節奏寫法,其實和神機的寫法還是有所不同。
神機的寫法,劇情節奏推進其實不算快,每次乾掉一個敵人之前,都會有很多鋪墊劇情、很多細節描寫,隻在殺人的一瞬間,乾淨利落,算是快節奏。
所以,曹勝在構思《國術演義》的時候,需要嘗試在慢節奏的寫法中,把控好劇情的節奏。
這對他來說,有難度。
很費神。
為了寫這本新書的大綱,他將趙汶卓發給他的那些練功視頻點開了,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地觀看。
首先看的是形意拳。
因為形意拳能拆分出很多東西,如形意十二形。
形意拳有十二形拳。
如龍拳、虎拳、猴拳、馬拳……等等十二種。
還能拆分出形意五行拳,根據金、木、水、火、土,這五行,形意拳演化出劈拳、鑽拳、崩拳、炮拳和橫拳。
還能拆分出形意拳的三體式樁功。
其中,每一形拳法,都有很多招式,可以寫得足夠寫,也足夠有特點。
五行拳的五種拳法,又能寫出很多東西。
相比之下,傳統功夫中的太極拳、八卦掌,就很難拆分出這麼多東西。
所以,曹勝決定新書中最先使用的就是形意拳。
這套拳法,能讓主角學很久。
也能帶給讀者足夠的想象空間。
比如龍拳、虎拳、猴拳,讀者都能想象出龍、虎、猴的特點,進而對這些拳法的風格特點,能想象出相應的畫麵。
先入為主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隻要新書開篇的這套拳法,能給讀者身臨其境的代入感,作品中後期的其它功夫,就好寫了。
到時候,寫得稍微粗糙一點,讀者也隻會認為是作者偷懶了,而不會懷疑作者的筆力。
這好比某個人曾經跳到兩米高,此後,當他跳不到兩米高的時候,一般人都會認為他沒有儘全力,而不會懷疑他能否跳到兩米。
……
7月上旬,曹勝依然深居簡出。
上午寫新書大綱,下午和晚上寫《洪荒演義》。
茶餘飯後,他也會放鬆一下,上網看看新聞什麼的。
期間,他看見自己編劇的《拳霸》預告片出來了。
預告的上映日期是8月8日。
沒幾天,他又看見自己編劇的另一部電影——《天下無賊》,也放出了第一支預告片。
預告的上映日期是8月15日。
和《拳霸》的上映日期,竟然隻相差一周。
這是又要上演自己打自己了?
曹勝啞然失笑。
卻沒有乾預的興趣和念頭。
對他來說,這兩部電影,他隻是賣一下劇本,賺點錢而已,劇本賣出去了,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電影最終的票房、口碑如何,他並不太關注。
今年上半年,內地和港台都有導演、電影公司找他約劇本,全都被他婉拒。
就像一些讀者說的——他已經財務自由了。
不差錢的他,暫時沒興趣再寫什麼劇本。
整個上半年,他將精力都放在《洪荒演義》這本書上,無論外界請他寫劇本,還是說他已經喪失碼字的動力,他都不理會,隻想沉下心來,好好寫好這個故事。
他不想糟蹋洪荒流這個題材。
當然,認真寫就會有好的回報。
至少這本書的銷量,早就超過他以前任何一本作品,也打破了內地和灣灣的實體書銷售紀錄。
口碑上,也越來越好。
7月7日下午。
黃清雅來找他,和他父母聊了一會後,她悄悄跟曹勝說:“咱們去你書房吧?我有事找你。”
曹勝被她勾起好奇心,帶她來到書房。
“什麼事啊?”
她從包裡拿出一塊軟盤塞進他電腦裡,一邊操作電腦,一邊說:“我最近準備了一份新書大綱,寫得挺粗糙,但大概樣子寫出來了,你幫我看看怎麼樣,我想你給我提點意見。”
曹勝有點意外,“新書大綱?”
黃清雅嗯了聲,她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熟練地操作了一會,就指著電腦上打開的文檔,回頭對他笑道:“看!就是這個!快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