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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回家(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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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大學的演講效果很好,堪稱是賓主儘歡。

隨後芝加哥為餘切等人舉辦了個小型聚會,或者說無限製討論會。

任何對“核子文學”或者是對餘切本人感興趣的都可以來。

學者、研究員、普通學生,以及一些當地書迷聞訊趕來。

在這裡,餘切發表了自己對“留美博士生”的簡短挽留。

餘切手裡舉著一張紙,那是一篇隻寫了幾個提示詞的卡片,以至於看上去像是空白一樣。

“我現在低頭看過去,底下不全是中國人的麵孔。我看到了很多地道的美國人,這讓我感到很高興,說明我的故事被更多人認可了。”

“我們當今所處的世界,是一個主要由西方來把控的世界,其他國家的人想要出頭是很困難的,方方麵麵都如此。拿寫作舉例,在泰國,在印第安社區,我見到過這樣一些人……他們是所在地區的天王巨星,名字如雷貫耳,但在這個地區之外,卻並不為人所知。”

“這豈不是很可惜?為什麼會麵臨這種境地?”

“抱怨和沮喪當然是正常的,可是,之後仍然要麵臨這個問題。一些人因此喪失了寫作的動力,我看過這樣的人;一些人決心在小地方過好日子,這也很厲害;還有的人……”

餘切說:“還有的人準備紮根到西方的環境中,再也不說一句母語了,他也是西方人了……這確實是一種選擇。”

“而我現在講的是第四種人,這種人最愚笨也最狂妄,他決心在自己的領域內,徹底改善同胞被歧視的處境,大家要平起平坐。我認為這樣的人相比起來更偉大!”

“為什麼?”

這些學生和研究員們正靜靜聽著餘切的話。

可能一些人聽後,仍然會選擇不回國。但至少這一刻確實有種衝動。

我能是餘切講的那樣的人嗎?

如果我是那樣的人,這輩子真值得了啊!

林一夫當然聽進去了,他本來就是要回國的。

林一夫來大陸早已經謀劃許久。他本人已不需要再贅述,可貴的是,他想儘辦法托人帶話給自己的老婆:“你就當我已經死了,嫁人吧。”

而他老婆卻像“王寶釵那樣苦守寒窯”,後得知林一夫竟然在美國求學後,她也奇跡般的來美國留學。

當時幾乎所有留學的華人,包括港地、寶島、馬來西亞……所有人幾乎都不回去,這促使華裔在美國於短短二十年間,從幾十萬漲到到了幾百萬。

然而,他老婆認可了丈夫的抱負,並未留在這個美好的地方,林一夫選擇回大陸後,他老婆也跟著來了。

這幾乎是“逆著大潮流”而行,而且是拖家帶口,這樣的決定怎能不沉甸甸?

其實是有很大壓力的。

餘切的聲音將林一夫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中國人講達則兼濟天下,意思是你厲害了,就要幫其他人。這是人類的樸素思想,不僅是中國人獨有,西方人也是有的。我看到芝加哥大學每年畢業的學生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是他們自己家庭第一個大學生,整個家庭都為這個人的求學背上了貸款。”

這話促使許多原以為“事不關己”的美國人,也豎起耳朵聽著。

“從這個角度來說,中國人說的不是我,而是一種狀態,你們也是自己家裡麵的‘中國人’。你要想要使你的家庭富裕起來,你對你的家人無以為報。緊迫感促使你在這個頂級大學,獲得了遠遠超過平均的成績,這是你自己創造的奇跡。”

“而你總覺得還不夠,你急於尋找彆人走過的捷徑,就像是你現在到我這來。當你向英靈殿祈禱,傳來的聲音你仔細聽著,原來是你自己。”

林一夫看到,一些美國人破大防,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在這他們鼓起掌來,掌聲之熱烈,讓餘切的演講都停頓了一陣。

而華人留學生們,一句話不說,或是麵紅耳赤,或是抿著嘴抹眼淚,還有的人甚至不敢再抬頭往上看了。

在林一夫的旁邊,有一個噙滿淚珠,留著短頭發的女學生。

他原以為是芝加哥大學其他院係的女博士,結果這個人一邊哭泣,一邊寫新聞稿子。痛哭讓她的字跡都歪歪扭扭的,這一刻很滑稽,林一夫卻沒有取笑她,因為他恐怕一說話,自己也會哽咽起來。

餘切說:“我現在用一個故事來結束吧,我畢竟是一個作家。”

“在一萬五千年前,一根斷裂的人類股骨奇跡般愈合,這是人類文明誕生的標誌,我們不再是不經思考的野人了。”

“為什麼?”

“這意味著當時的人類已經有同伴協作,懂得了互相保護,能讓那根股骨得以延續。股骨就是我們說的大腿骨頭,一般是人體最長也最粗壯的骨頭,承擔全身的體重。”

“現在,你有一根生來就斷裂的股骨,當你痊愈之後,你會站的和彆人一樣高,而且更加強壯。”

“感謝這個美好的夜晚,感謝芝加哥大學的邀請……”

話音剛落,餘切還沒有說完致謝詞。底下已經都鼓起掌,經久不息,他三番五次示意結束都沒辦法,餘切隻好在掌聲中走下台。

……

當晚,邵琦加班加點,把演講寫為《給留學生的話》發回國內。

倘若在芝加哥有關於核彈的打趣,是餘切為了宣傳故意為之的話。

那這些話,則是餘切的真情流露。

這是邵琦發現的“餘切真實的一麵”,它不像“世紀之握”、“哥倫比亞之槍”那些事兒那麼傳奇,因為那些東西已經被加工過很多次,就像是二創故事,演變得餘切自己看了都會驚訝……

大戰智利特工,喋血哥倫比亞……馬爾克斯像孩子一樣抓住餘切的手……那都太偉大了,而此刻是更真實的。

演講並不長,新化社將此全文刊登。

一時間,在國內的高校圈造成極大影響,尤其是在首都的幾所留學大校。留學辦把這文章貼在牆上,對那些準備材料,拿了公款準備去留學的同學說:

“看看餘切說了什麼,他希望你能回來。”

“喲,這倒是和《大撒把》不一樣了,沒有寫個故事來詛咒我們……”

然後,學生們看完後,很少有不歎氣的。

“他說的對,可是,我們很難成為他。都說《人們想要成為餘切》,可是,中國不就出了一個餘切嘛!沒有一千個,甚至不知道有沒有一百個,十個!”

心裡又想:我也有良心的。可是出去後,我自己都顧不上,怎麼顧得上他人?

爹啊娘啊都顧不上了,祖國?唉……

難!

餘切現在仍然是一個燕大的研究生,這促使他的話不像是那種官樣文章,而像是一些過得好的前輩的勸解。

學生們看了他的話,很難不糾結一番。

在燕大的新現實社團,爆發了爭論。大部分以維護餘切為主:

“77級,78級那兩屆的人是最厲害的!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四十歲,十五歲,高乾子弟,退役士兵,女保潔……都特麼考上來了!什麼年紀的人都有,什麼階級的人都有,連寶島人都有……文學院有個才子,聽說去威斯康星州去了?在做什麼?”

“我們在海外成立了留學生互助組織,想要拜訪這位鼎鼎大名、風流倜儻的師兄,他閉門不見,我們以為他高就後不認我們了,隔了幾年才發現,他想要拿個助教的職位而不得,成了個美國大學的體製外。”

“體製外怎麼了?”另外有人說:“美國不像我們中國啊!人家體製外才過的好日子,體製內都是服務員,那是底層。”

“——做修剪草坪的是體製外,難不成是人上人?”

“哦,這當然就……不是了。”

又有人道:“北島去了英國,什麼聲音也沒有了!他寫的所有詩都很抑鬱,我看了之後很難受……去年蓉城《星星》詩刊評價十位現代詩人,寶島的餘光鐘後來居上,他差一點沒有入榜!是啊!我想想,我已經很久沒聽說過他了。”

“你說的,是那個餘切一句詩都沒有寫,卻投票把他投成‘現代詩詩王’的雜誌嗎?狗屁雜誌!裡麵全是餘切的‘同誌’,那個創刊人流沙河跟傻子一樣,隻管站在餘切這邊,還說餘切也是詩人,隻是他沒來得及寫……沒來得及寫?我特麼……”

一人插話道:“餘光鐘也乾了!!他說餘切也可以寫,餘切也可以是詩人……”

“是詩人,是詩人!你看看演講的話,當你向英靈殿祈禱,回應你的隻有你自己。多美啊,這不比《繁星春水》厲害?為什麼不能是現代詩?”

爭論因此歪了一會兒。

不久,有人重新回到“留學生境遇”的八卦當中來。

“你那不算什麼!三四年前吧,有個和餘切打橋牌的數學係神童,那真是打得餘切哭爹喊娘,死活打不過。隻能打乒乓球贏回來!那人是我們燕大幾屆的橋牌冠軍!去美國了,乾什麼了?瘋了。我聽說瘋了。”

“你說他?那個十四歲讀大學的神童?”

“就他啊。瘋了,又胡亂吃藥成癮……被遣送回來了,現在精神分裂。成了家裡麵的老大難。”

……

眾人一時語塞。隨後又爭論起來。

在首都,《十月》雜誌刊。

這裡是真正的餘切大本營,幾乎沒有人不是餘切的擁躉。主編張守任是餘切個人的編輯,而總編蘇玉,她在86年末的教材改版中,力主把餘切的文章推進語文課本中。

是的,蘇玉也乾了!

餘切一共入選五篇文章,僅次於魯迅。這在當時引發軒然大波,隨著餘切刷了不少獎之後,爭議才漸漸平息。

隻要你外戰厲害,那就沒什麼可說的。

詩歌組的駱一禾,他如今已經是國內詩歌屆的知名編輯。聽聞餘切入選《星星》詩刊的十大詩人,特地寫了“詩歌的本質是什麼”的論文,為餘切辯護。

全是餘切的同誌。

主編張守任見到新出來的演講稿,看得淚流滿麵,隻恨歲數大了,不能前去芝加哥見到盛況。

他提出來:“我們可以把餘切的旅途寫個傳記吧,他這一年經曆了太多,發表了太多話!沒全記下來是可惜的,央台的紀錄片也就錄了一個月而已,還得我們作家來!”

蘇玉問:“你說的都對,但我們用什麼來命名呢?”

鬼使神差的,張守仁忽然想起餘切曾說過的一個名字,現在他卻覺得名副其實。他道:“《文化苦旅》怎麼樣?名為苦,實則是‘求索’!這裡的‘苦’,是求索的意思啊!吾將上下而求索!他完成了升華!”

蘇玉眼睛放光!

《十月》早已不是當年,今天已無四大純文學雜誌的說法。

取而代之的是“一超三強”。這都有賴於餘切,和他在文學院教授的那一批八五年崛起的作家們。

曾經的紙漿缺乏是大難題,而現在可直接從報社調。

《十月》和《人民文學》是走向世界,同華人世界中所有文學雜誌打擂台的選手,怎能被區區紙漿難倒?

“就這麼辦吧!餘切最近不投文章給我們,我們就主動來寫餘切!”

……

一架飛機從芝加哥飛往舊金山,再到京城。

飛機上有一堆老外和華人麵孔,其中許多人是為了參加“甲骨文世界大會”前來的國外研究員。

出於宣傳《地鐵》的必要,哈珀請他們來吹噓甲骨文。

《地鐵》已被運作為芝加哥大學的科普推薦讀物,之後,這種事情會發生在美國的許多學校,就像是《百年孤獨》當年在美國發生的一樣。

餘切和《原子科學家公報》的研究員們大吵一架,並不妨礙他們吵架後聯手推“核廢土”世界觀。這對他們雙方的地位都是更有利的。

一些人甚至主動加入進來,希望能貢獻出不亞於胡後宣的功勞,不求任何稿酬,隻求能在書頁講上一句:他也乾了!這就足夠了。

但留學生仍然並不多。

留洋博士對是否回國的態度表示的“模棱兩可”,肯直接表示畢業後“一定回來”的,隻占總共的不到15。這個數字確實比之前的高,但也沒有到翻天覆地。

看來,就連餘切也沒辦法使人回心轉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能怎麼辦?隨他們去吧。”餘切忽然發出感慨。

林一夫聽到後笑著點點頭,說:“我是留美經濟會的創始人之一,我愛人當了一段時間我的助手。我跟她聊過,她說幾乎所有人都不會回來。”

“我演講之前就知道。但是你知道嗎?你就是全國第一個回來的經濟學博士生?”餘切說。

為什麼會忽然強調這個?因為我年紀大?還是祝福我是他演講中的“大腿骨頭”?

林一夫楞了一下道,“是的……”

“我剛來燕大讀書的時候,就聽說過你這位師兄。師從諾獎學者,人生經曆十分傳奇,我導師也提過你,沒想到幾年後,我們竟然會一起回來。”

餘切的話讓林一夫有點尷尬,他竟然稱自己為“傳奇”,有種關公麵前耍大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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