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不列顛尼亞斯邊境。
一道透明的門扉,自虛空中打開,無數幸存者走出來,望著不列顛尼亞斯中心區域出神。
身軀都在不自覺地顫抖!
“那是什麼?!”
“光!”
“刺目的光從天空墜落,將觸及的一切全部抹殺!”
“這是神罰!”
一名幸存的天覺教會信徒跪在地上,臉上是化不開的絕望和狂熱。
他的精神近乎崩潰,發生在拿吞沒阿瓦隆的光柱,當作神的懲罰。
“因為我們瀆神的舉動招致神罰,瀆神者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燒死他們!”
“燒——!”
嗤——!
這人的話還未說完,一柄長劍劃過他的脖子,將他的人頭斬落。
四周不少人躲閃不及,被濺了一身血,麵露驚恐之色,紛紛遠離。
眾人的目光彙聚而來,看著那具無頭的屍體,眼神之中卻並無多少同情。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就不該有威爾士那樣的神使,不該有天覺教會作孽,更不該有眼前這一幕!”
一老者雙目赤紅。
他本是不列顛尼亞斯的貴族,家中小有資產,卻被天覺教會操控,獻上一切。
不僅包含財產,更有自己的家人!
此刻他心中唯有說不出的憎恨。
四周眾人,也大抵如此。
掙脫威爾士的掌控之後,他們方才驚覺,自己曾經做的一切,究竟有多麼荒謬。
而對於拯救了這個國家的存在,哪怕是傳說之中的魔龍,那也是救世的魔龍,應當被供奉在神殿之中,應該寫入不列顛尼亞斯的曆史!
“啐——!”
一身穿殘破鎧甲的衛兵對著屍體啐了口唾沫,便再也不願意看他一眼。
隻是。
當眾人回頭,看向遠處貫通天地,幾乎將視線完全占據的光柱,麵色唯由一陣慘白!
“如果真的有神罰,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我已經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家園,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可現在……”
“可是為什麼?!”
“我隻是……我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我沒日沒夜的工作,繳納賦稅,我隻是……隻是想要讓家人過的好一點。”
“可現在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這世道當真沒有活路了嗎?”
……
絕望的悲鳴與啜泣,在人群中散開,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貝維爾站在人群前方,聽著四周聲音,看著遠處燃燒的天地,隻覺得渾身發冷,有股氣憋在胸口之中,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無力感。
高文擊敗威爾士,他以為希望會將領不列顛尼亞斯。
貞德奪取法芙娜的身體,將阿瓦隆毀滅大半,無數人因此喪生,最終穿過傳送門的幸存者也不過寥寥數萬人,而阿瓦隆城內原本有著數十萬人口!
高文迎戰貞德,輕鬆將其壓製,貝維爾以為希望真的要來了。
可這些自天際落下的光柱,將大地上的一切都吞沒了。
整個阿瓦隆,連帶著附近數百公裡範圍內的一切,都淹沒於那光柱之下。
方才出手擊天覺教會信徒,將動亂的抹殺在搖籃之中,已經耗光了貝維爾所有的力氣,此刻唯有一手拄著劍,才能勉強站穩。
他張了張嘴:
“這世界不應該這樣……”
“這世界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活著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一旁摩根緊抿著嘴唇,睜大眼睛看著遠處的一切,眼中滿是赤紅的血絲,身軀更是在忍不住的顫抖。
可她的視線並未動搖半分,死死盯著遠處發生的一切,要將那道貫穿天地的光輝,和無數死者銘刻在內心之中。
“不列顛尼亞斯之外,稀有種族會被狩獵,作為奴隸販賣到世界各處。”
“世界政府收取高額天上金,吸著所有普通人的血。”
“海賊四處劫掠,掀起動亂,留下累累血債……”
“這世界從來就是如此……”
“隻有高文先生,高文先生他是特彆的存在!
“那種幼稚的,想要讓所有人都得到活下去的可能的想法,才是這個絕望世界唯一的救贖!”
摩根垂下眼眸,看著手掌中完好無損的生命開,目光一片柔和,更帶著一種堅決的,毫不動搖的希望。
這是獅心騎士號進入不列顛尼亞斯之前,高文留給她的生命卡,完好無損就代表著即使是在那樣毀滅性的打擊之下,高文依舊沒有大礙,於她而言這便足夠了。
她的心裡已經全是那個男人的影子,但她更清楚自己還有彆的事情要做。
摩根將收起手中的生命卡,拭去眼角的淚,轉身望向身後的幸存者,聲音不大,卻透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阿瓦隆的子民們!”
“我乃不列顛尼亞斯的長公主,君王亞瑟已死,這裡的一切暫時由我指揮!”
“危險尚未遠去,敵人的攻擊,不知何時還會到來,現在你們要做的便是隨我一起,暫時撤離!”
“等到一切安定下來,我們重建家園!”
“我們將迎來不列顛尼亞斯的新王!”
人群中哭泣的聲音緩緩平息。
他們轉頭看向摩根,看著站在她身旁的貝維爾以及一眾不列顛尼亞斯衛兵,眼眸中再度燃起希望,如同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
很快。
眾人便在摩根的帶領下,向更遠處撤離。
貝維爾跟在摩根身旁,視線從未離開眼前的女子,隻因他從摩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忍不住開口:
“你……”
摩根並未回頭,表情堅定:
“我隻是覺得,如果高文先生在這裡,他一定會說出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情。”
“我隻是學著他的樣子,我想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你會理解我的吧?!”
“貝維爾!”
貝維爾眼前浮現出高文的身影,忍不住點了點頭:
“啊。”
“就像太陽一樣的存在。”
“的確很讓人憧憬。”
眾人沿著海岸向安全區撤去。
隻是當他們轉過身才發現發現,遠處的大海澎湃起來,滔天的巨浪向著海岸卷來。
一場風暴即將來襲。
貝維爾遠比眾人看到的要更多,也有更多疑問:
“不對勁!”
“按理說這個季節,不列顛尼亞斯境內不應該有海嘯才對!”
“是剛才從天而降的攻擊引發的嗎?!”
大災就在眼前,摩根卻是已經沒有時間顧慮這些:
“先走!”
“撤到更高處!”
……
……
……
不列顛尼亞斯中心區域。
擴散的光柱逐漸平息消散,隻留下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巨坑,橫亙在大地之上。
視線中除了赤紅的岩漿之外,便是深不見底,廣不見岸的巨坑。
克洛站在巨坑邊緣,望向巨坑深處,入眼唯有一片赤紅,灼的他眼睛都睜不開。
阿金亦是望著眼前巨坑出神,眼神中有驚懼,亦有慶幸:
“如果不是我們提前一個小時撤離,如果不是船長手中有我們的生命卡,及時將我們救走,我們或許都已經被轟殺成灰。”
“啊。”
索隆額頭滿是冷汗,就連腰躁動不安的村正,此刻都變得極為溫順,似在畏懼方才貫通天地的偉力。
山治低頭從懷中取出卷煙,試了幾次都沒有點燃。
他索性一把將其扔進岩漿之中,隻聽見嗤地一聲,卷煙瞬間被燒成灰燼。
這一刻高文一夥的所有人,都出神的看著眼前恐怖的場景。
方才那貫通天地的威力,已經超越他們的想象,更將他們數十年來的認知徹底轟碎。
也真正讓他們對於一炮滅國這句話,有了真切的感受,雖說那感受算不上多好。
羅壓了壓頭上的帽子,語氣凝重:
“古代兵器嗎?!”
高文目光低垂,點了點頭:
“啊。”
“三大古代兵器之一天王烏拉諾斯。”
“我知道世界政府手中有這個東西,卻不知道他們現在就已經可以使用了。”
“這下或許整個世界的格局都會被改變。”
無人反駁高文的判斷,隻因這樣一擊滅國的兵器,已經具備瞬間摧毀任何勢力的能力。
即使強如貞德那樣近乎不死的怪物都在瞬間被轟殺成渣,高文亦是拚儘全力才將眾人勉強帶出攻擊範圍,否則大概率也頂不住。
隻是他們心中依舊有著疑惑。
克洛追問道:
“既然世界政府手中,具備這樣的兵器,又為何會封存到現在?!”
“有某種原因,讓他們無法動用這種兵器,可能是能源,也可能是彈藥。”
“又或許是可能會造成他們不願承受的後果!”
“沒錯。”
高文肯定道:
“古代兵器的濫用,會導致海平麵上升。”
“每使用一次,就會有大量的陸地被淹沒,直到所有的土地,都沉入大海的那天,就是人類的末日。”
“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資源隻有一個。”
“那便是土地!”
“隻有足夠的土地,人才能活得下去!”
克洛怔了一下,瞳孔微微一縮:
“所以這個世界,曾經或許並不是現在這樣,陸地的占比更大?所以瑪麗喬亞會建立在紅土大陸之上?!天龍人也在畏懼著世界沉沒的那一天!”
“對。”
高文垂眸,望向遠處的巨坑。
赤紅的熔岩流淌,散發出灼熱的光,將他的臉襯得通紅,卻依舊化不開高文眼神中的寒意。
就在方才,他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他想要到達的未來破滅了。
“我本以為,以自己的實力,足以在新世界站穩腳跟,打下一塊足夠大的地盤,和你們一起過過逍遙的日子。”
“我原本一直將不列顛尼亞斯作為自己落腳的地方。”
“可我還沒來的及落腳,我剛剛找到這裡的時候,一切就都被摧毀了。”
眾人聞聲轉頭,看向高文。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高文說出自己的夢想,卻並非是得到one iece,抑或是奪取這個世界這樣的豪言壯語。
與那些將目標放在整個世界範圍內的強者相比,高文的目標甚至可以說是普通且平庸,但眾人卻知道高文的夢想之中有自己的位置。
這是這個男人一貫的,從未表露出來的,與強悍實力不搭邊的溫柔,卻又讓人感覺到溫暖。
比陽光還要溫暖。
嘶——!
高文閉眼。
耳邊傳來的是天王降世,來不及逃走的阿瓦隆居民絕望的哀嚎,是大地被吞沒,骨骼被燒成灰燼的聲音。
他仔細回想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曆。
從東海到新世界。
高文與同伴一起斬殺了磁鼓王國瘋狂的瓦波爾兄弟,在七水之都激戰金獅子救下那裡的平民,在魚人島擊潰霍迪的陰謀,在不列顛尼亞斯覆滅天覺教會……
高文改變了很多。
讓那些本該死去的人重新獲得活下去的機會。
又什麼都沒有改變。
他們依舊要活在世界政府的規則,活著天上金的壓迫,活在海賊的劫掠之中。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如同風中的草芥。
一如現在高文為自己選定的樂園,在即將到手的刹那,被天王的攻擊直接覆滅!
海平麵上升,海水侵蝕陸地,巨坑化為內海。
這個曾經號稱擁有世界上最肥沃土地的國家,此後究竟還能剩下多少土地,已經是一個擺在眼前的問題。
而更多本應該活下來的人,已經被天王燒成灰燼。
就連高文的同伴,或許都會在某一天,被瑪麗喬亞的天王轟殺。
這種失控感讓高文越發不甘:
“這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克洛站在高文身旁與高文並肩,他察覺到了什麼,隻淡淡道:
“無論你選擇做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
“畢竟你說過要建立可以讓我獲得安逸生活的理想鄉。”
“雖然那種東西,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高文緩緩轉過身,隻看到一雙雙堅定,而又透著熱忱的眼睛。
阿金嘴角帶著笑意,麵相都陽光許多:
“船長,你知道的,我的命都是你的。”
索隆抱著劍,嘴角咧開:
“在劍術超越船長你之前我不會離開,不,即使超越你,我也會等著你超越我的那一天。”
高文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突然明白為何當初箱子怪人卡蒙,在得知自己一直守護的寶藏不過是空箱子,自由就在眼前之時,依舊堅定的選擇留在那裡。
卡蒙在那裡找到了自己的one iece。
高文現在也找到了。
“那我們就鬨上一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