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大地,隻有一輪巨大的圓月懸在天空,皎白的月光灑落在紫荊城裡,將這座破敗之城顯得更為淒清陰冷。
李維伸手將麵前這個小人頭上的兜帽掀開,月光將它的容貌顯示在空曠地之上。
這是一個容貌奇特的女孩,她的頭頂上頂著兩隻毛絨絨的貓耳,因為驚恐還在不停的顫動著。
皮膚潔白的如同牛奶,這是病態的慘白,是長久沒有經曆過陽光造成的。
女孩腰部以下卻是一條巨大的蛇尾,和她的發色一樣,是漆黑的像星空一樣深邃的黑色,正纏繞在領主大人手臂上使勁兒攪動,想要逃跑。
“法蒂爾,新世界有這種半獸人嗎?”李維瞳孔眯緊了。
如果單看上半身,對方毫無疑問就是平平無奇的貓人,但是偏偏居然有一條蛇尾。
整體大概一點四公尺高,身形瘦弱,力量也就比布唧強上一點。
對方隻穿了一件套在外麵洗的發黃的兜帽袍,臉頰消瘦,顯然生活水平極為困苦。
“沒聽說過,據聖徒大人說,新世界應該大部分都是人類才對。”法蒂爾也很困惑。
“父親會不會是貓人和蛇人的後代。”小布唧好奇的打量著,給出了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
“你是不是偷看我書了?”李維內心一個咯噔,感覺大事不妙。
“沒有,沒有。”布唧頭像撥浪鼓一樣瘋狂搖著,但是就連法蒂爾都能看出來她心虛的很。
“你這怪物放開我妹妹!”
就在這時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幾人扭頭看去,發現是和手裡俘虜一樣的一名蛇人少年,正舉著一柄生鏽的小刀,又害怕又焦急的看著李維幾人。
嘴裡吐出的話明顯是通用語,卻很古意盎然,和現在的新通用語有些差距,但法蒂爾和小布唧都能聽明白,至於自帶語言精通的領主大人就更不用說了。
被人解圍的小布唧拍了拍小胸口,然後叉著腰,單手做揮斥方遒狀,學著領主大人的樣子喝了一聲舞台劇台詞:“呔,哪裡來的醜怪物,居然反倒誣陷我們是怪物!”
“這是你妹妹?”領主大人惡毒地說道,“說明你們無故窺伺我們的原因,否則我就當場把她斃了!”
李維可沒有因為這兩人看起來年紀很小,多少算半個人就對他們放鬆警惕。
要知道剛傳送過來那隻白兔一樣的生物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誰知道麵前這兩玩意兒又是什麼怪物偽裝的。
看著在李維手裡已經快喘不過氣的妹妹,蛇人少年幾乎沒有猶豫就將一切說了出來:“我們本想出來找找有用的東西,聞到這裡有食物的香氣就情不自禁走了過來,這位……大人,我們實在不是有意冒犯,請您放了我們吧。”
“你的名字?”
“大人,我叫克米西,我妹妹叫克米妮。”
“這附近除了你們還有其他人沒?”
“沒了,我和妹妹是獨自從地城裡來到這裡尋找食物的。”
“你很誠實,誠實是一種寶貴的東西。”李維鬆開手,小蛇女趴在地上,不斷捂著喉嚨乾咳,剛剛她感覺自己脖子就好像快斷了。
克米西一下子竄到自己妹妹身邊,雙手抱著她,縱使自己也很恐懼,依舊安慰著對方。
“彆想著逃,後果是你們無法承擔的,決定我會不會放過你們,就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李維冷冷說道,扭頭朝著營地走去:“跟上。”
蛇人少年猶豫了一下,但是想起前麵對方的速度和力量,終究還是扶起自己的妹妹跟了上去。
它有些後悔今天帶著妹妹出來,出來也就算了,還非得來有火光這裡看,結果碰到了人孽。
可是米蘭嬤嬤不是說很早很早的時候,這些人孽就被神主們全部消滅了嗎。
李維一路上也留著心思在後麵,如果有什麼不對,他一拳就能將後麵這兩人轟碎成渣。
好在他故意把後背留給對方,它們也沒有像那頭奸詐的白兔一樣變成什麼難言的怪物。
回到營地,左右護法依舊趴在篝火旁睡覺,木炭在燒烤架裡仍然在灼著尚存的肉串,使其越發金黃酥脆起來。
“說吧,你們是什麼人?還有地城又是什麼地方?”
李維大馬金刀的坐在一根原木上,法蒂爾站在旁邊按著長劍,她確實心中善良,但並不會無端施舍出來。
“我們是神仆一族的蛇靈人,地城是我們生存的城市。”克米西小心翼翼的說道。
它沒有把地城所在的位置說出來,因為聽米蘭嬤嬤說,人孽都是一群殘忍的劊子手,如果把位置暴露出來,將會害掉所有族人。
李維的嘴角不經意間彎了彎。
作為一名強者、還是位及高位經曆了數不清蠅營狗苟的強者,卓越的觀察力是必備的基本功,他從一開始就發現這兩人看見他們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這說明,這兩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你們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李維突然問道。
“知……”當克米西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它滿心的懊惱,沉默下來。
認識,那就好辦了。
領主大人微微一笑,自從來到這方世界他和法蒂爾就像無頭蒼蠅一樣,想找個能說話的問問情況也找不到。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弄清楚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再去考慮試煉任務和以往那些聖騎士沒有回到物質界的原因。
“你妹妹穿的雖然有些破爛,但是麵容還算不錯……”說到這裡李維沒有繼續,整理了一下衣冠,才笑意吟吟道:“你很關心你的妹妹,這是一件好事。”
“你想乾什麼?!”克米西感覺到了不對,渾身顫抖著,一直依偎在懷裡的小蛇女也驚恐的抬起了頭。
“如你所想!”李維露出一個惡毒的微笑。
“你們這群該死的人孽,我們寧願選擇被神孽殺死在大地上,也不會讓你欺負我妹妹!”克米西咬牙切齒的說道:“米蘭嬤嬤沒有說錯,你們就是一群惡魔,一群該死的劊子手,你們都該下地獄!”
“阿阿~”小蛇女張著嘴卻隻說出了幾個無字的音節,臉上掛著珍珠般晶瑩剔透的淚珠。
領主大人不知道像克米西這樣的神仆還有多少,但是明顯對他們充滿了惡意。
他越發想知道幾千年的時光,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就這麼認為吧。”對方的詛咒對於領主大人來說不痛不癢,“如果不想你的妹妹被當奴隸販賣,就老老實實告訴我人孽和神孽是什麼!”
這話一出,克米西和小蛇女都愣住了,就連法蒂爾也忍不住側目。
“不是,你們都在想些什麼?”領主大人看著幾人的表情一下子就猜出了他們的想法,無奈的擺了擺手:“我可沒有無恥到欺負一個小女孩兒,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克米西對這個人孽的印象改觀了不少……不對!明明當成奴隸販賣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說吧,人孽是你們對我們的稱呼嗎?還有神孽是什麼?”李維將目光轉向兩人:“如果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以眾神的名義,放你們一條生路。”
“人孽就是人孽,隻要沒有神主賜予的神相都是人孽。”但凡是智慧生靈都會有僥幸心理,更何況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克米西終究是選擇了生路。
而這人啊,一旦選擇服軟,就再也硬氣不起來。
它倒豆子般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神孽就是那些巨大的怪物,每個神曆年的其中三個新月,祂們就會漫無目的的遊走在大地上殺光大地上所有神仆族人,這段時間交界地剛好輪到神孽行走大地,也叫做遺棄季。”
神相是什麼玩意兒?遺棄季又是什麼玩意兒?聽完後,三人更茫然了,小布唧更是眼睛都快轉圈圈了。
而且他們這一路走過來,連根毛都沒有看見。
幾人的不自然壓根沒有掩飾,因此克米西也看見了,它眉頭皺起:“這些你們全部都一點兒不知道?”
“沒錯,你說的一切我們都不知道。”李維點了點頭,直接開誠布公:“甚至不明白你們為什麼如此懼怕我們,那什麼神孽為什麼要殺你們。”
“等等。”克米西突然想起了什麼,明明人孽已經消亡了很久,那麼眼前這兩名人孽還有那個從未見過的小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到交界地的?”它忍不住開口詢問。
“知不知道西方有一座遺棄的聖壇,那裡有一個傳送陣錨點。”李維觀察著克米西,看它驚愕住了,明顯是知道,繼續說道:“我們就是通過這個傳送陣來到這個世界的。”
李維壓根沒有想法隱藏自己和法蒂爾的身份,一是隱藏已經沒有意義,因為兩人和現在這方世界土著的不同外貌就注定沒法隱藏。
二是,反正來到這裡他就已經抱著打爆整個世界的想法,隱不隱藏都不重要。
話一說完,整個空間陷入一片死寂,無聲中克米西的小刀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它嘴巴張大的足以塞下一顆蘋果,就連小蛇女也不例外。
“這怎麼可能!”克米西就仿佛害了瘋病,渾身都在神經質般抖動。
“那個‘災厄蟲洞’有著神主們最強的仆人看守,你們怎麼可能還能從邊過來!”
“啊?你說那個偽裝成怪物的兔子嗎?被我殺了。”
“本來還以為有多強,沒想到還沒用力就死了。”
李維搖頭晃腦的說著,他還以為這個世界現在的土著因為太過落後,無法接受他是域外天魔的設定,但是顯然並不是如此,
他們叫做“傳送錨點”,這些土著叫做“災厄蟲洞”,雖然稱呼不同,但顯然是一個意思,對方無法接受的是那隻偽裝成兔子的怪物被他給殺了。
輕飄飄的話語卻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克米西心頭,讓克米西就像處在寒冬臘月,整具身體冰涼的可怕。
“怎麼?那玩意兒很強嗎?”李維好奇的詢問道:“和你說的那什麼神孽比起來如何?”
他是真想知道那怪物的實力,以此來判斷這方世界的高端戰力處於什麼層次,然後來決定他是否更激進一點。
他可沒太多時間在這裡耗,高崖堡還有一堆事等著他。
固然和法蒂爾的雙人世界還不錯,可他更懷念和緹娜還有希瑟荒淫無度的生活。
“這是強不強的問題嗎?那可是神主的使徒,最強的仆人……”這話克米西沒有說出來,隻是略微僵硬的說道:“沒有神孽強,否則我們也不會躲到地下,隻有白天才敢出來了。”
……
隨著交流繼續深入交流,先前的種種疑惑雖然暫時得到一些解決,但是更多的疑惑卻又冒了出來。
語言明明是交流利器,此時此刻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李維此時有些後悔沒有把大地精帶來。
這位高崖堡領主的幕僚,絕對能弄清楚一切。
“李維,克米西說的這些換位思考一下,你不覺得有些熟悉嗎?”法蒂爾突然說道。
她說的是精靈語,現如今的通用語一部分就是從精靈語變化而來的,這位學識淵博的聖女不但會說精靈語,也會說矮人語。
擁有係統附帶的語言精通,李維自然能聽懂,因此他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就像持續了幾個月的陰霾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霧蒙蒙的大地。
李維看著搖曳的火光,順著這個想法繼續往下想——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而幾千年的時光足以造就出離奇,不合常理的事。
會不會是現在這方世界的主流勢力是那些被傳送到這裡的墮落神仆和巫妖王們創建的,甚至就是祂們本身已經掌管了這個世界。
因此才將原本的土著人類視為人孽,充滿惡意。
而麵前的克米西甚至是它所說的神仆一族,就是那群墮落神仆的遺脈幸存,生活在這裡。
一瞬間,李維的呼吸都快凝滯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真得一個人對抗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