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輛乳白色的馬自達轎車從街口駛來,剛進停車場就甩了個大彎調過頭,很反常地停在路邊大榆樹的陰影裡,距霍直他們大約五十米遠。霍直和往麵包車上弄屍體的幾個人都借著燈光注意到這台車了,不詳的預感剛漫過心頭,霍直的小手機震動了,他掏出手機一看,是老疤打來的,趕緊接聽:“老疤,你說。”
“老大,看見右邊的白色馬自達了嗎?”老疤的聲音很低沉。
霍直仔細向右側望了一眼,說道:“看見了。”
老疤說:“快過來,我送你走。”
這是老疤事先交待過的,在計劃之內。霍直瞅了一眼已經抬著屍體鑽進麵包車的手下們,打了一個讓他們先走的手勢,然後邁步向馬自達走去。
哪知,就在這一瞬間,身後突然傳來響動,他回頭一看,麵包車旁邊的兩台“依維柯”裡像下餃子一樣湧出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雖然著裝各異,但這些人的手裡都拿著長家夥,除了幾把明晃晃的片刀之外,借著門燈的光亮,可以看出他們揣著的都是統一型號的“”散彈槍。行動之迅速難以形容,麵包車的拉門還沒關上就被團團圍住,並且已經有幾個持槍的家夥衝進了車廂,立時充耳傳來激憤的斷喝:“靠你媽!舉起手來,動一下打死你!”
“你!還有你……”
這一切簡直就是在一秒鐘內發生的,當霍直瞅清開車的啞巴被幾個大漢像抓小雞一樣拎下車的時候,他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三名大漢箭步衝到他的身前,其中兩人手裡拎著明晃晃的片刀,前麵拿的大漢一下將槍口支在他的太陽穴上,沉聲斷喝:“還想跑?等你們半天了!動一下削死你!”
這時候最考驗男人的水平了,霍直似乎都沒猶豫,左手一抬就將槍管撥開,“噗”!右手在同一時間拔出的手槍瞬間摳響了,一束火舌躥出,持槍大漢悶哼著被擊倒,腹部的淺色半截袖襯衫被鮮血染出一個不規則的“紅太陽”。
電光石火間霍直又開了一槍,擊中一名持刀大漢的頸肩部,雖然大漢的黑色緊身背心沒把血液凸顯的太鮮明,但他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捂住傷口著打滾……
另一名持刀大漢似乎嚇傻了,霍直衝他腦袋開槍時,他連躲都沒躲,傻愣愣地以額頭迎著槍口。但槍沒響,聽到的是“哢嚓”一聲,撞針擊空。
這簡直是危急時刻最叫人難以接受的現實了,比拉完屎才發現沒帶手紙還糟糕萬倍。
但霍直的反應還是比對手快,他沒有去奪大漢手中的片刀,而是把手槍往大漢頭上砸去。大漢條件反射地一偏頭,隻被槍管砸中了肩部,他“哎呀”一聲歪了一下身,然後順勢掄起了片刀,照著霍直就來了個“力劈華山”。
霍直趨步後越,在退閃時險些一個趔趄摔倒,但他手疾眼快,一把撿起第一個中槍大漢丟在地上的散彈槍,衝著又撲過來的大漢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悶響,一團火花衝出槍口,大漢一個後仰倒地,借著衝力翻滾一周半,然後麵朝下俯臥在地,一動不動。
這時,槍聲闖了禍,又有三四名持刀大漢撲到霍直跟前,他再次擼動槍管推彈上膛時,卻遇到了最難堪的故障,槍管擼不動了,卡死了。千鈞一發之際,他奮力把散彈槍擲向最近的一名大漢,但卻打偏了。他已經手無寸鐵,唯一的選擇就是猛地回身奔跑,向馬自達衝去。可是馬自達卻已經啟動了,並駛向街口,甚至還有加速的跡象。也許是看到霍直脫離了險境,馬自達才突然停下了,並打開了後門,隨後,一個聲音大喊:“快!快跑!”
這是老疤的聲音,他的腦袋就架在副駕駛車窗外。霍直的大步比跨欄時都有爆發力,他幾步就奔到車旁,閃身撲進馬自達後座,動作絕對比兔子還靈敏。回頭一看,追自己的人都停在十幾米外,片刀在路燈下放著冷光,全是放棄追趕的姿勢。就在他關上車門的刹那,一個粗粗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跑什麼!是那樣的下來,鄒坤給你留個全屍……”
後麵還在罵,但車門關上就聽不見什麼了。霍直扭頭從後風擋望去,除了追自己的幾個人之外,醫院門口黑壓壓一片……
他扭過頭,看到開車的是那個送自己來春江城的“麵癱”司機。也許是因為剛剛有開車逃跑棄霍直於不顧的舉動,“麵癱”和老疤都一臉窘相,老疤的臉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紅得發紫,而麵癱則更加難看了,基本就是哭相。
這種難言的尷尬在逃命的車子裡已經顯得無足輕重了,霍直猛地砸了車座一拳,頹喪地發泄憤怒,同時也罵道:“奶奶的!這下靠蛋了!”
這種極度的頹喪掩蓋了難言的尷尬,隨著車子的疾駛和顛簸,老疤漲紅著臉說:“老大,不光這,那幾夥兄弟也落人家手裡了。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了!沒想到,沒想到他埋伏了這麼多人,我……我讓他給騙了!”
“什麼?”霍直縱起身子,如果沒車篷擋著,他非躥出去不可。
老疤急忙回頭瞟了一眼撲倒座椅背後的霍直,一臉懼色地說:“他們是同時行動的,我也是剛收到另一個啞巴在最後時刻發來的信息,您看。”遞給霍直手機的同時,他又補充道:“我已經派其他的啞巴悄悄跟上那幫人了。”
霍直接過老疤的手機,屏幕上有一行字:不好,完了。
其實這都是方國棟和霍直事先計劃好的,專案組的便衣會分成若乾行動小組,隻要霍直的手下押著槍漏子的保鏢上麵包車,專案組的便衣們就在暗處把他們盯死,一旦收到方國棟的命令,他們就動手,以“黑吃黑”的方式將對方拿下。霍直對此定然會裝作不知的。他趕緊用指揮行動的小手機去撥其中一個組長的號碼,電話通了,風音響到五六聲時被人接起:“喂?你他媽誰呀?”
一聽這動靜就知道機主已經換人了,霍直調節了一下喘息,問道:“你是誰?”
聽筒裡傳來一個不屑又霸道的聲音:“我是誰?嗬嗬……電話彆關機,一會兒自然有人告訴你我是誰了。是那樣的彆尥杆子,咱們碰一下子,分個大小王,竟整那些偷偷摸摸的,讓人笑話……”
霍直啪的一下摁斷手機,把對方那些勝利者的言辭拒之耳外。之後他又打了另外兩個組長的手機,都沒關機,但接聽的都是彆人,他直接摁斷。這說明老疤的消息是準確的,除了自己之外,帶來的四組人馬全軍覆沒。
此時車子正飆馳在通往城郊的僻靜小街上,雖然沒有對方追擊的車輛,但麵癱仍然把車子開出了被子彈追著打的狀態,幸虧接近淩晨的小街人少車稀,也沒碰上巡邏的警車,否則又要惹出亂子來的。
沉默了少許之後,霍直問老疤:“鄒坤是誰?”
老疤一臉的苦相,抿著嘴唇搖搖頭:“沒聽說過啊!”
“問問醫院的情況。”霍直向老疤發出命令。
老疤如夢方醒般點了一下頭,馬上撥手機。對方接通的很快,老疤開了免提,問道:“喂?你那邊什麼情況?”
對方竟然是個女的,聽聲音年紀不會太年輕:“哎呀媽呀!你們鬨的動靜太大了,樓下好像有人放了一槍,現在半條街都是110和大案隊的警車。但好像沒抓住人,警察以為是流氓打架,轉了幾圈大多數警車都散了,隻有社區警務和醫院的保安在大門口忙活呢!我剛開始隻敢在樓上瞅,剛才下了一趟樓。”
“樓上啥情況?”
“哎呀!彆提了,你們那夥人剛走,就上來十多個,到病房待了一分多鐘,然後從防火通道那頭把幾個不會動彈的人背走了。”
“好,你繼續盯著,有情況及時通話。”
“嗯,放心吧!”對方說完掛斷電話。
霍直頹廢地靠在車子後座上,眉頭鎖的很緊。
老疤一直歪著臉,等待霍直說話。稍後,他見霍直不吱聲,從轎車操作台上摸過香煙遞給霍直一支,又為霍直點上火。
“咱這是去哪兒?”霍直重重地吹出一口煙。
老疤頓了一下,似乎不方便把答案說出口。但現在又不得不說,“剛哥安排您直接去俄羅斯,好像走東片,從綏鎮過境。”
霍直心裡一動,看來翁兆剛是想讓自己乾掉槍漏子之後,再去執行彆的任務啊!但那已經是另一回事兒了,他默默地抽著煙……
又過了十幾分鐘,車子已經行駛在城鄉公路上,方向是東南。曠野的黑是那種黎明前的黑,特彆粘稠,如潑墨一般。在一個岔路口,霍直讓車子拐下去,停在兩片玉米地中間。
此時的老疤把頭垂得很低,像重罪在身的囚徒。正常來講,應該由他向翁兆剛報信的,但現在這種局麵太讓人難以啟齒了,何況還是由於他的疏忽造成的惡果,他怎麼敢把此等“戰報”告訴翁兆剛?
又沉默了幾分鐘,霍直開口:“來,我跟剛哥說。”
老疤如釋重負般掏出一部手機遞給霍直,並在遞過去之前撥通一串號碼。
霍直低頭盯著手機屏幕上那一串向遠方夠著信號的陌生數字,發現竟然和翁兆剛給自己的隱秘號碼不一樣。沒來得及多想,電話接通,傳來翁兆剛慵懶的聲音:“喂?”
“剛哥,是我。”霍直的聲音很低迷。
“噢?小東?老疤呢?”翁兆剛的語氣很吃驚。
“在我旁邊。”霍直的聲音很小。
“發生意外啦?”似乎是為了掩飾剛剛吃驚的語氣,翁兆剛故意將語調放緩,有種寵辱不驚的沉穩。
“嗯,不知道從哪兒殺出來一幫人,兄弟們都被截了。”
“什麼?咋能這樣?不是說全在掌控之中嗎?老疤呢?讓老疤跟我說!”
翁兆剛這下沒繃住,在霍直的尾音還沒落下時就咆哮起來。一次被人抓走二十個手下,這對一個黑道老大來說意味著什麼?稍稍有點江湖閱曆的人都不難想象,那可不單單是奇恥大辱。不管對方是誰,如果想把“藥”給配足的話,把這些滿手鮮血的人一“加工”,那麼,任何一個黑幫集團的累累罪行就昭然於世了。哪怕把每個人背上貼一張“內容豐富”的紙,捆好了往公安局門口一扔,那麼這個黑幫團夥剩下的日子也隻能在逃亡和滅亡之間奔波了。相比之下,如果那二十個手下被對手打死還是不錯的結果。所以,翁兆剛的咆哮就不難理解了。
老疤像接一把還滴血的凶器一樣接過手機,臉上那種表情就甭提了,跟剛灌下一大碗黃連湯差不多,聲音都變調了,“喂,剛哥,我……”
孱弱的聲音被翁兆剛打斷,在老疤開門下車的瞬間,霍直聽到從聽筒裡傳出來的餘音:“你他媽是不是活膩歪啦?”
老疤的身形在離車門十幾步遠的地方弓成了蝦米,但這個蝦米是站著的。可以想象,翁兆剛聽到這個消息整個神經係統都炸了鍋,腦袋裡猶如被一群瘋牛猛踩了一通,哪哪都是亂七八糟的蹄印子,但卻無論如何也分不清哪個蹄印子是哪頭牛踩的,他能不咆哮嗎?他的咆哮於老疤這樣一位情報負責人是何等的壓力?也可以說他現在能活著是占了距離的便宜,如果翁兆剛就在麵前的話,估計他現在已經腦漿迸裂了!
車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霍直默默地在鼻子下來回嗅著一支香煙。開車的麵癱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後視鏡裡映出的那張臉猜不出任何表情,隻能用怪異來形容。
不過,霍直的心情可跟老疤和麵癱不一樣,甚至可說是大相徑庭。看著老疤接翁兆剛電話時那種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在心中重重地舒出一口氣,這說明精彩大戲已經表演成功了,騙過了老疤的同時,也就騙過了翁兆剛。他不但為大戲的成功殺青而興奮,更被方國棟和他手下專案組的精湛演技所折服,竟然把戲演的那麼逼真。所有細節都沒有破綻,方國棟總共給了霍直五發塞著血漿膠囊的空包彈,“擊斃”槍漏子用去了三發,彈夾裡隻剩下兩發空包彈,又放倒兩名大漢之後,槍膛自然是空的,所以最後那名持刀大漢裝愣也裝得恰到好處,反正他知道那一槍射不出火藥,不至於像前兩名大漢那樣被血花飛濺的推力擊倒。那樣雖不至受什麼大傷,但那也疼啊!而且那支發出聲響的散彈槍裡的火藥量也是經過精算的,聲響和噴出的火舌都沒問題,推力也正好把一個壯漢擊倒。隻有這種效果才能順利騙過江湖經驗豐富的老疤、麵癱,以及老疤布在暗處的其他眼線。當時專案組成員的著裝打扮、武器裝備,以及動作語言,全都吻合社會黑幫的特質。
看看吧!這就是方國棟率領的專案組在十幾個小時內策劃出的行動方案。已經發生的所有過程再次從頭到尾滑過霍直腦際的時候,霍直除了驚歎還是驚歎,這種驚歎遠遠超過了當晚和方國棟一起研究細節時的那種驚奇叢生的感覺。此時此刻,他特彆驚歎於所有細節竟然完全按照既定的策劃方案實施成功了!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所有的一切都騙過了老疤和翁兆剛,目前那幾夥以黑幫火拚形式被綁架,實則被逮捕的“行動組”成員已經被秘密押往一個特彆地點,並且被老疤派出的暗線一直跟蹤著。接下來,計劃將要進行到下一個步驟了。
果然,五分種後老疤回到車上,垂頭喪氣地把手機遞給霍直,有氣無力地說:“剛哥讓您接電話。”
霍直將手機聽筒貼在右耳上,消沉地“喂”了一聲。
“東啊,你說現在咋整?”翁兆剛顯然還在氣頭上,語調中帶著罵娘的腔。
霍直沒有讓翁兆剛失望,可謂臨危不亂、思維縝密,條理清析地說道:“剛哥,對方肯定是槍漏子提前安排好的人無疑,而且還報了個號,叫什麼鄒昆,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沒等翁兆剛回答,他接著說:“但槍漏子沒想到咱們敢直接闖進醫院裡把他乾死。對方不管是誰帶頭,現在說啥都晚了,我估計他們目前正拉著屍體後悔呢!一會兒我跟他們聯係一下,看他們咋畫道,然後咱們再研究,行嗎?”
聽筒裡傳來一聲煩悶的歎息,“唉!靠他媽的,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這夥人應該聽徐貴的,你聯係聯係看看吧!不行就整,反正都這樣了。”
“好!剛哥你彆撂電話。”
霍直說完,把連著線的手機換到右手,並開了免提,這是為了讓翁兆剛能夠聽清他和對方的談話內容。然後,他掏出那部指揮行動的專線手機,給張麻子的手機打過去。
正如預想的那樣,張麻子的手機挑釁似的開著,並且很快被接通,傳過來一個深沉又傲慢的聲音:“喂?”
“畫條道吧朋友。”霍直波瀾不驚地說。
“嗬嗬,你夠資格跟我談條件嗎?這部電話不關機,讓翁兆剛親自來贖人,一個兩千萬,不贖的話也請你給個支會,我們這些勇敢市民好把這幫犯罪份子交給條子。三天啊!過期不候!”說完,電話掛斷。
霍直吹出憋在胸口的悶氣,對著左手的電話說:“剛哥,這幫叉養的真是欠規楞了,讓你拿錢去贖人,兩千萬一個,限期三天。”
翁兆剛沒有大罵,沉默了十多秒鐘,似乎某個決定是從腳趾尖隨著血液湧上天靈蓋的,最後憤憤地說:“小東,你找個地方藏好,讓老疤那些死啞巴把對方的情況碼清楚了,我把緬甸的人都給你調過去,再給你派幾個硬手,鏟平他個叉養的!”
這句狠話一出口,霍直仿佛都看見了翁兆剛那張薄嘴角滋滋地冒著血沫子,甚至都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兒。他重重地“嗯”了一聲,然後憂心忡忡地問道:“剛哥,他們不能玩兒邪的吧?”
翁兆剛自然知道霍直此問的所指,胸有成竹地說:“沒事兒,有問題瞞不過我,明天我就知道那個鄒昆是啥鳥!一會兒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翁兆剛的兄弟一個五千萬都值!穩住他們,三天後我拿錢贖人。”
“好,我這就打。”
霍直說完又拔通張麻子的手機,接通後平靜地說道:“三天後見錢放人,我先聽聽兄弟們的聲音。”
“可以,稍等。”那頭很自然,很符合勝利者那種占著主動權的姿態。
大約四十秒後,聽筒裡傳來命令聲:“說話!你們老大要聽聽你是不是還活著!狗卵子。”接著,傳過來的確實是張麻子的聲音。“老大!是我!張麻子。”
霍直顯出了幾分激動,“老張,彆拉梭子!剛哥說了,三天後交錢換你們,兄弟們都好吧?”
“還……行吧!都活著呢?沒受啥大傷。”聽聲音張麻子似乎是扭頭查看完情況才回答的。
其實,這也是專案組預定的表演內容之一,為了讓張麻子的話可信度更高,專案組一直沒露出本來麵目,一切都按照黑幫的“格式”表演著。這種情況之下,被 “綁”的行動組隊員們也許還吃了些苦頭,但這也不過份,看看專案組乾警所付出的辛苦,那些滿手鮮血的惡人挨幾槍托也不冤枉。為了把戲演得逼真,專案組乾警不但要冒著被攜帶槍支的犯罪分子反擊的危險,衝上麵包車實施抓捕,而且那三名與霍直搏鬥的乾警還要忍受空包彈的重擊和灼痛,想想也真不容易。
為了能讓翁兆剛聽見,霍直故意大聲說:“老張,告訴大夥,剛哥不會放棄兄弟們的,肯定救大家回來!讓大夥彆犯橫,免得遭些沒用的罪。”
張麻子的聲音裡湧出了無法形容的感動,甚至還帶著哭腔:“老大,謝謝剛哥!我代表……”
話還沒說完,聽筒裡傳來“啪”的一下肉擊,應該是張麻子挨了個大嘴巴,接著是辱罵:“你他媽以為這是頒獎晚會呢!靠!把他嘴用褲衩子塞上!”然後這個聲音正式對著話筒說:“聽見了吧?現在他們都還活著,你們殺的人我也暫時幫你藏兩天兒。靠!還得找個冰櫃凍上,從現在開始計時,七十二小時內見不到錢的話,這二十來個殺人犯子和屍體就都會跑到公安局大門口去,拜拜了您呐!“
那頭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霍直對著左手的話筒說:“剛哥,兄弟們都沒事兒。從他們在醫院門口不敢開槍來看,應該是不敢把事情搞大,咱們的行動要快。”
“你藏嚴實點兒,然後單整部手機跟我聯係,我現在就讓兄弟們出發。剩下的你就和老林、老於、矮腳虎、顏王八他們聯係吧。”翁兆剛說完也掛斷了電話。他提到的“顏王八”是緬甸邁紮央和小猛臘那邊的頭目,看來翁兆剛這次真要傾巢而出了。
霍直知道老疤肯定把目擊到自己開槍放倒對方三名大漢的情況詳細地跟翁兆剛說了,再加上先前就知道自己毫不留情地乾掉了槍漏子,翁兆剛肯然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懷疑。這就為行動成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接下來迎接的就是另一個高潮了。
此時,老疤和麵癱都以相當低的姿態等待著霍直發號施令。也許任何一位敗軍之將都曾有過他倆目前的這種感受,那就是乞求主子能賞賜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尤其像他們這種置身黑道的“可憐人”,如果不能將功補過,也許連個“司法程序”都不用走,說不上何時何地,自己就將被黑道主子就地正法,連個全屍都不帶留下的,不是扔在荒郊野外喂狼喂狗,就是拋進河裡喂魚喂蝦,那可真不是好歸宿啊!
他們的心思霍直是懂得的,就在他要開口說話時,老疤那部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低頭一看,進來一條信息:他們進了小北莊度假村,至少五十多人。度假村還沒營業,門口有鐵絲網和圍牆,還有站崗的,我們藏了一個多小時,沒見他們出來,估計那裡就是他們的老窩。
看完之後,霍直把手機遞給仍然精神萎靡的老疤。他知道那個度假村是專案組通過特殊渠道臨時征用的指揮中心,這一點在那晚他和方國棟密談的時候就知道了。而且他還知道為了高度保密,除了專案組核心成員是上麵直接下派的之外,方國棟動用的都是鄰省公安特警和武警係統的精英戰士,而且他們會一直以黑幫的身份將槍漏子的那些手下,以及自己手下那些犯罪分子都偷偷關押在度假村。其中包括“死而複生”的槍漏子。直到黑幫身份失去利用價值為止。
看過短信之後,老疤精神振作了一下,說道:“老大,這是我手下跟蹤對方的一個啞巴發來的,絕對可靠。”
但當他把這句話說完,卻不由自主地紅著臉低下頭。
霍直也把輕蔑的目光挪開,“絕對可靠”這四個字在今晚聽起來總有些怪怪的。
沉默了幾秒鐘,霍直問老疤:“醫院那邊有幾個人?”
“三個,一個女的,兩個男的,都挺可靠的。”說完老疤又後悔了,今晚這些與“可靠”有關的詞語聽起來很彆扭,很不合時宜。
“他們都跟你直接聯係嗎?”霍直問的很嚴肅。
老疤鄭重點頭,“對,隻跟我聯係!”
霍直也點點頭,接著問道:“你手下一共有多少人?包括春江城和塔城的。”
老疤和駕駛位的麵癱對望一眼,兩人還小聲合計了一下,然後老疤說道:“有那麼五十六七個吧!也都是和我直接聯係。啞巴占了一半,除了幾個女的是當馬子泡的,剩下那些人都能用。”
老疤說話時精神頭逐漸飽滿起來,似乎立功贖罪的機會就在眼前。
霍直輕輕頷首,表示滿意,然後說道:“馬子就算了,一天之內把這些能用的人都召集到一起,我統一安排。”
“好!好!好!馬上就辦!”老疤說著就要撥電話。
霍直擺了一下手,叫停了他的動作,說道:“我落腳那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電話彆關機,讓那幫啞巴把山莊盯住了,隨時等我電話。走,送我回市區。”
麵癱隨即啟動車子,披著魚肚白之前那層微微的光亮,馬自達轎車倒回城鄉公路,戰戰兢兢地向來路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