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今宵共歡唱,有人心事重重孤枕難眠。
上杉越坐在床邊,手裡捧著三張照片,身形微有些佝僂,眼神時而歡喜時而哀傷。
月光透過敞開的窗灑落進一室一廳的老屋,將他的影子映在地上,被一張缺了條腿的凳子切成幾段。
長歎一氣,上杉越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個局該怎麼解。
兩個兒子反目成仇,還是殺父之仇。
最像媽媽的女兒被野小子拐走至今未有消息,在蛇岐八家手握實權的大兒子卻放棄找尋,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種變故。
腦海中翻湧過無數念頭,上杉越越想越害怕,乾脆停止無意義的內耗。
當然,也撐不住外耗,身心俱疲的他實在沒有力氣應付如狼似虎的少婦。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一直在外邊找人甚至耽誤了擺攤賺錢的越師傅收起紛雜思緒,轉身上了床。
睡吧,明天早點起,再去外邊找找,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靜靜在床上躺了十來分鐘,上杉越忽的睜開眼,坐起身罵道:
“一幫蠢貨,被人摸到大本營了還沒升起警戒心,老子隨口胡謅的理由竟然就這麼信了?!”
他氣的很,明明按計劃應該是那個倒黴執法人上報情況,而後請出家族一些不肯死去的老東西認認他是誰,等確認身份後蛇岐八家就派人來抓他。
屆時他在再一一反殺,像電視劇那樣打了小的來了大的,打了大的來了老的,就這麼套娃重複最後一直等到當執法人的大兒子出麵。
可他等到現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難道真是我演技太好,把那個傻小子給忽悠瘸了?
上杉越在心裡嘀咕著,看了眼屋內屋外布置的小陷阱,重新合上了眼。
這次,他的噩夢將不再隻是那駐紮在心間的夢魘,還有冷血無情的大兒子、流落在外的小女兒,以及支離破碎的小兒子。
“哈啾——!”
希爾頓酒店總統套房內,路明非沒來由打了個噴嚏,受這牽連全身的動作影響,他的操控出現了一瞬間的破綻。
在他身邊盤膝而坐的女孩兒趁機發起不講武德的偷襲,穿著清涼的不知火舞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把玩火少年克裡斯的血條清空,路明非慘遭ko。
“你乾嘛哎喲!”
路明非看著哼哼唧唧小表情有些得意的繪梨衣,一把丟開手柄,抬手捏住她吹彈可破的臉頰。
“嗚!”繪梨衣被掐住臉也不反抗,隻是瞪著那雙瑰紅色的大眼睛,一臉的無辜加可愛。
“賣萌可恥啊!”路明非心跳微微加速,將女孩兒粉嘟嘟的嘴巴扯出一個明顯上翹的弧度,笑容可可愛愛。
“笑起來真好看。”
鬆開手,她臉上的笑容消失,像個酷酷的冰山女殺手,但其實隻是個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人交往的上杉呆呆。
舍不得用力,可少女白皙的臉頰還是出現了兩道淺淺的紅印,宛如兩朵綻放的花朵。
路明非摸摸她的頭:“好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出去買好看的衣服鞋子包包,早點睡吧。”
明天的計劃隻有買買買和吃吃吃,繪梨衣大小姐十分滿足,也學著路明非那樣摸了摸他的腦袋以示獎勵,而後跳下沙發回到自己的臥室。
沒有關門,在路明非的注視下,她一把抄起擺在床頭的大頭熊玩偶,滾進了被窩,可可愛愛衝他招了招手,這才閉上了眼。
輕笑一聲,路明非關掉電視遊戲機,摸出手機看了眼消息,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滿意點頭,路明非來到繪梨衣對門的臥房,和衣而睡,閉上眼的時候心中默念一聲:
“阿澤。”
下一瞬,強烈的失重感襲來,他的意識仿佛跌入無儘深淵。
沒有驚慌失措,路明非在跌落途中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想看看那臭小子能搞出什麼新花樣。
但就在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他停止下墜,整個人懸停在半空,周遭的黑暗層層破碎,顯露出一片碧海月影。
身後傳來嘩嘩水聲,路明非轉頭望去,隻見身後有一棟在歲月中沉澱不知多久的古宅,院內有櫻花盛開,正中的溫泉池內有個明眸皓齒的小男孩坐在邊沿,卷起褲腿正在悠哉悠哉泡腳。
嗯,雖然用明眸皓齒來形容阿澤有點奇怪,但這一世的他確實有點男生女相,源稚女都沒他來的好看。
“總算舍得出來了?”
路明非腳下不知何時多了雙拖鞋,來到溫泉池旁邊就踢開,卷起褲腿和男孩兒並肩坐在那泡腳。
這一幕讓他的回憶再次泛起波動,前世他帶著兩個小屁孩橫穿歐亞大陸返回國內的時候,也有過這樣一起在河邊泡腳的經曆。
隻是那河水冰涼刺骨,這小子非要逞強說不冷,結果差點凍感冒,晚上還抓著雷娜塔的手讓她喂熱粥,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最近比較忙。”
路鳴澤雙手撐著背後的台麵,兩隻腳丫輕輕踢著溫熱的水花,嫋嫋霧氣飄散在古色古香的庭院之中,看著有點地縛少年花子君的意思了。
“偷偷告訴你哦哥哥,我其實經營著一家超級無敵大的公司,分分鐘幾百萬上下,就跟你出來泡會兒腳的功夫,損失就高達千萬。”
路明非斜眼看他,一把勒住他纖細的脖頸,將那顆古靈精怪的腦袋拽到自己懷裡:
“那又怎樣,你就算是世界首富,也照樣是我弟弟。”
說著,他抬手揪住路鳴澤左邊臉頰用力扯了扯,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夢境中。
路鳴澤齜牙咧嘴地吸著冷氣喊著疼,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半點痛苦和不悅,等路明非鬆開手這才揉著臉道:
“哥哥,你越來越暴力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是嗎,那我以前是怎樣?”路明非舉頭望明月,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自己”。
路鳴澤掰著手指頭算:“自卑怯懦、膽小怕事、優柔寡斷、拖延懶散、成績墊底、不求上進、愛說爛話……”
“停,你擱這背貶義詞典呢,說說優點!”路明非將臭弟弟伸出的手指全部合攏,讓他重新列舉優點。
路鳴澤佯裝苦惱,最後豎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試探道:
“打遊戲很厲害?”
“為什麼要用疑問句?!”路明非一把撈過路鳴澤,頃刻將他梳理整齊還噴了摩絲的發型給揉成雞窩:
“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不行,但你不能懷疑我的遊戲水平不行!”
“重點是這個嗎?”路鳴澤打了個響指,瞬間掙脫路明非的懷中抱弟殺,亂糟糟的頭發也恢複原樣。
“不然呢,還是說你準備跟我談談白王、黑王、老唐,或者我的身份,以及你的狀態?”路明非這次沒有再試圖抓住他,隻是遙望遠處月色下的翻湧不定的黑色海洋與白色浪花。
風呼呼吹過,粉色櫻花瓣隨風起舞,飄向遠方。
“哥哥,你變得這麼聰明,讓我感覺好不適應。”路鳴澤看著精氣神乃至麵貌身材都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哥哥,黃金瞳裡流淌著淡淡的哀傷:
“知道太多的話,會很累的。”
“所以我這不是來幫你分擔了嘛。”路明非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隱瞞了多少,但小孩兒也有小孩兒的秘密,我不強求你說出來。
等你哪天實在扛不住了就跟我說,我來替你。”
路鳴澤聞言,眸中的哀傷愈發沉重:
“如果會讓你為難呢?”
“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路明非笑笑,見他不想多談,乾脆換了個話題:
“接下來馬上就打白王了,你覺得我對上它有幾成勝算?”
路鳴澤沒有回答,隻是豎起一根手指。
“一成?”路明非挑眉,感覺有點低了。
說好的白王沒補全的狀態下連超級混血種都能將其單殺呢?
“一定會贏。”路鳴澤糾正了他的說法,“哥哥,你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怪物,沒有人和龍是你的對手。”
“什麼怪物不怪物的,動畫片看多了吧。”路明非不滿看他一眼,“我可是有身份證的,炎黃子孫,漢族人!”
小男孩不說話,就靜靜看著他。
大男孩被小男孩看的有些不自在,擺了擺手:“好吧,怪物就怪物,反正也沒差,正好有一隻小怪獸和我組c,以後大家一起組隊去奧特棚打鹹蛋超人。”
“如果你真打算用那個方法治愈她,那可就不隻是小怪獸了。”路鳴澤幽幽道。
“在我身邊,有區彆嗎?”路明非反問。
“那確實沒什麼區彆。”
“那不就是了。”路明非低頭看了看表,雖然他壓根沒戴表的習慣,但低頭的瞬間手腕上就多出了一支黑色的多功能表,時間顯示為半夜兩點:
“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繼續約會,有什麼情報奉上嗎?”
“祝你們玩的愉快。”路鳴澤抬手打了個響指,不可愛的哥哥被強製登出,隻剩下他一人在海景彆墅泡溫泉。
想了想,他黃金瞳微微閃爍,似乎在窺探著什麼,很快又探手在身旁一拍,伴隨一陣忍者煙霧特效,有著白金發色的女孩兒出現。
女孩兒在一瞬的迷茫後便鎮定下來,乖巧在男孩身邊站定,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拖入夢中了。
今晚的他心情似乎很不錯,沒有故意捉弄她,還很溫柔地幫她把裙子撩起一點,脫掉純白過膝絲襪,邀請她一起坐下來賞月泡腳。
兩人隔著一拳的距離,男孩兒忽然出聲:“你覺得他怎麼樣?”
女孩兒思索片刻,總結道:“是個好人。”
男孩聞言大笑出聲,手在她大腿上拍了拍:“很好,這張好人卡我會幫你轉達的。”
女孩兒不明白他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但既然他開心,那她也開心。
於是嘴角便也微微彎起,心中那座被冰雪覆蓋的黑天鵝港漸漸淡去,唯留此間明月滄海與櫻花,還有身邊之人。
……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著恁多包’?
我來逛商場,妞兒在買包,她挑好,我刷卡,‘滴’的一聲錢就不見了。”
澀穀,素來是年輕人的購物天堂,這裡有很多潮流前沿的特色店鋪,繪梨衣一眼就相中了這裡。
早早起來吃完飯,他們就乘坐新乾線抵達了澀穀街頭,路明非抱著和白王決戰的心跟興奮的繪梨衣一同踏進了最富有名氣的百貨商場,被譽為澀穀時尚代名詞的澀穀ar。
這裡有許多耳熟能詳的世界知名奢侈品牌,繪梨衣進到這裡之後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路過每一間店鋪都想進去看,看到每一件漂亮衣服都想要試,發現可愛的玩偶、配飾也要駐足把玩。
而路明非則給予了最頂級的情緒價值,他也不說常規的“好看”“漂亮”,張口閉口就是“量身定製”“適配度100”“高級感爆棚”“時尚雜誌女主”“仙女降凡塵”。
這一番誇讚下來,不僅繪梨衣被他逗得笑容根本沒從臉蛋上消失,就連陪同的導購都恨不得拿筆記把他的這些詞兒記下來,留著以後哄客人用。
而就在他們倆於澀穀ar瘋狂大采購的時候,上杉越又一次來到了新宿區。
這次他倒不是要繼續守株待兔,而是聽見卡塞爾學院的人來日本了,昂熱那個老家夥也在。
他尋思著,要不要拉下老臉去求他幫幫忙,畢竟現在的他隻有一膀子力氣,其他啥也沒有。
而就在他盯上兩個在吸煙區抽煙聊天的執法人,準備找他們問問情報的時候,那倆人手機突然響了,掏出一看後臉色一變:
“上杉家主的卡刷新消費記錄了?在澀穀ar?”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將抽到一半的煙踩滅,快步衝上車急哄哄道:
“快快快,升職加薪的機會就在眼前!”
一腳踩下油門,黑色奔馳揚長而去,留下上杉越吃了一嘴兒的尾氣。
不過他卻不生氣,反而麵露狂喜之色。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果然,愛笑的老頭運氣不會太差!
繪梨衣,我來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