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陽城是鄭陽郡郡府製所之地,不但有郡守府,還有府城和縣衙,更有郡府鎮撫司坐鎮。
如此官署聚集之地,自然聚攏一郡精華。
果然是郡府之中的繁華街市,楊園大街沿街的店鋪招牌明亮,一排排門店都是人潮如湧。
十丈寬的大街,往來行人身上綾羅綢緞,言笑緩行,跟之前城外等待接濟的饑民完全兩種光景。
大街上所見,衣食住行,吃喝玩樂,彙聚鄭陽郡九府八十八縣所有特色物產。
便是周邊郡的物資也有看見,都是不遠萬裡來的。
張遠和玉娘就看到過數家雲州特色店鋪,既有賣吃食的,也有賣雲州衣飾。
見玉娘喜歡,張遠給她買了不少紋飾特彆的首飾。
連著紅玉和蘇幺妹也得了幾件。
在大街上前行,張遠的關注點不覺落在一些賣刀劍兵器,或者是些修行物件的店鋪上。
能在郡府大街上賣兵器的,基本上都是郡府大族,不少店鋪很明顯掛著“王氏兵甲”“左氏劍鋪”的招牌。
王氏大概是鄭陽郡三十六世家之一,以兵甲鍛造而聞名的王家。
左氏則是既有劍器鍛造技藝流傳,又有劍道傳承的左家,同樣是三十六世家之一,且都是上十八家。
楊園大街不但有武道相關店鋪,竟然還有幾家仙道相關的門店。
不過看其中也就擺放些大藥,或者製造粗陋的器具,且價格極貴,張遠便沒了細看的興趣。
隨著武道修為提升,仙道在張遠眼中也不再神秘。
許多仙道手段並沒有想的那般神異。
反過來,武道到一定層次,戰力反而要超過仙道。
“雲清軒,這名字,我似乎在何處聽過……”玉娘抬頭,看一家店鋪招牌,麵上露出一絲迷茫。
“既然是聽過,逛逛就是。”張遠將玉娘的手牽著,走進雲清軒的門庭。
一位穿著灰色衣袍的夥計忙迎上來。
“幾位客官請,我雲清軒是專做雲州特色美食的館子,錦都城中最有名的就是我雲清軒。”
“我雲清軒的招牌菜是鳳尾青竹,玉骨舌……”
夥計頗為能說,殷切將張遠他們請到二樓。
等他們到二樓坐定,玉娘已經麵色激動的握著張遠的手。
“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我,我好似聽過這些菜的名字。”
“鳳尾青竹,是青翠的擺盤,每一片竹葉都是玉色,味道,味道,溫和帶著清香。”
“玉骨舌脆脆的,我一次能吃好幾根。”
“還有,還有一個叫銀月羹的菜,其中好似遊魚,根根雪亮,我記得我每次都吃,我爹爹單獨給我一桌,就讓我一人……”
不覺中,玉娘麵上露出些癡迷。
她仿佛想起許多記不起的事情來,將張遠手掌握緊。
玉娘的話讓那夥計眼中一亮,悄然打量下張遠他們,笑著低聲道:“夫人定是出身雲州錦都城大族吧,銀月羹隻有錦都城雲清軒總店才有最正宗的。”
“一份銀月羹需要一百兩紋銀。”
百兩紋銀一份菜肴,當真是天價了。
張遠做皂衣衛,一年俸祿才六十兩。
玉娘小時候就能每次都吃那銀月羹,出身必然是極富貴的。
張遠抬頭,看向那夥計,淡淡道:“將你們的招牌菜都做一份來。”
“那銀月羹能做嗎?”
夥計愣一下,為難道:“做也是能做,隻是味道遠比不上錦都城的正宗,有幾樣食材是隻有那邊才有的……”
張遠擺擺手:“做。”
夥計惴惴不安的退出包間,玉娘依然失神坐在那。
孫立看一眼一旁的蘇家兄妹,給紅玉一個眼神,幾人悄然退出去。
“我還想嘗嘗那什麼羹呢……”
“小丫頭沒眼力,沒見遠哥和嫂子兩人想獨處嗎?”
“沒看出來啊,他們不是經常獨處嘛,我經常幫他們守門的。”
……
包間中,玉娘有些茫然的抬頭看張遠。
她的麵上神色有些慘白。
“小郎,我想起來一些事情。”
“我,我娘可能,可能不在了……”
“那天馬車停在山道上,我爹讓我鑽在車底下,後來我聽到我爹哭喊著娘的名字,清茹,清茹……”
張遠將玉娘摟在懷裡,擦去她臉上淚珠,低聲道:“等我們有時間就去雲州一趟。”
“金家那邊上次已經幫我們聯係雲州薛家,想來很快有消息的。”
玉娘低低“嗯”一聲,將頭靠在張遠的身上。
張遠將她摟住,看向窗外。
樓下街邊,孫立和蘇長山他們幾個手上捏著幾個熱騰騰的餅,分了給一幫差不多大的少年。
那些少年個個都是衣衫襤褸,接了餅在那狼吞虎咽。
有兩個跟蘇長山他們一塊在車架邊上,蹲著邊吃邊聊,看上去頗為熱絡,時不時笑出聲。
孫立也好,蘇家兄妹也罷,到底還是半大孩子,跟隨在張遠和玉娘身邊做事像個大人,其實他們還是有他們的世界。
張遠看蘇長山站起身去一個店鋪買了一小壺酒,一眾半大孩童在那歡呼,嘈雜聲引得周圍店家嗬斥。
眾小子笑著奔到一旁的巷子裡去。
那一壺酒,其實也就夠一人一口罷了。
“咚咚咚——”
包間門被敲響,一位穿著錦袍的四旬中年笑著上前。
“二位貴客,鄙人是鄭陽郡城雲清軒的掌櫃何忱,剛才夥計沒有說清楚,銀月羹缺的一樣食材明草葉,會影響其一絲味道。”
“貴客是特意點的這菜肴,鄙人要提前說清楚的。”
有人特彆點一道價值百兩紋銀的菜,何忱也沒想到,與大廚溝通過,保險起見,還是來說明清楚。
點的起這銀月羹,吃過銀月羹的,恐怕身份必然不凡。
“無妨。”張遠擺擺手,“些許味道差彆不要緊,將這些招牌菜做好便是。”
他是要讓自家小娘嘗嘗這些菜,至於正宗不正宗,那是另外一件事。
“好的,好的。”掌櫃何忱拱拱手,輕聲道:“我這就讓廚房做。”
他轉身要走,張遠忽然開口道:“何掌櫃出身東源劍派?”
這話讓何忱腳步頓住,緩緩轉身,然後將衣襟上的紋飾拂一下,點點頭。
他腰身挺直,麵上多了一些傲然。
“雲清軒本就是東源劍派產業,我算半個劍派弟子吧,當年沒有通過劍試,入不得內門,隻能來處理這些產業。”
“公子看著不是江湖人,可是與我東源劍派有什麼來往?”
“若是有往來,何某做主,今晚這一餐打個折。”
東源劍派是雲州第一劍派,雖比不上鄭陽郡第一宗門武昊宗,但也就差了分毫底蘊罷了。
江湖之中,東源劍派的名聲還是很響的。
張遠如今已經不是從前那對江湖一無所知的皂衣衛,對東源劍派之名當然清楚。
他剛才是看到何忱衣袍上那東源劍派暗記才出聲的。
“東源劍派?”玉娘抬起頭,看向張遠,“可是雲州東源劍派?”
張遠笑著點點頭:“你看何掌櫃的衣袍上暗記,可想起什麼?”
玉娘看向何忱衣襟,然後將一塊玉牌拿出,將其上印記對照一下。
“還真是,與趙大哥給我的玉牌上紋飾一樣,真是東源劍派。”
“趙大哥還說讓我去雲州時候,要去東源劍派看看呢。”
玉娘握著玉牌,看著何忱:“何掌櫃,你們劍派是有一位叫趙平川的弟子嗎?”
何忱看著玉娘手中的玉牌,沉吟許久,方才低聲道:“他不是弟子。”
“是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