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張遠……”
立在夏玉成身邊,口中溢血,半邊肩膀坍塌的鄭慶勳顫抖低語,看著那冰車最前方衝陣的身影。
他傷勢沉重,已經無再戰之力,雙目之中都透出一絲渾濁。
可他不會認錯!
那騎乘在一頭丈高雪狼背上,手持一柄長刀的不是當初被他安排阻敵的張遠又是誰?
來的是張遠,不是鼎運關的大軍!
沒有大軍!
今日局麵,五萬蠻人大軍在前,所有人都要死在這!
鄭慶勳一口氣血逆衝,噴出一大口血,整個人癱軟在地。
“我對不起伯爺,對不起國公啊……”
“還不衝陣——”張遠看一眼夏玉成,駕馭雪狼踏上山嶺,一聲高喝,然後直接衝下雁歸嶺。
他身後,一架架冰車衝上,然後緊隨在張遠身後,衝陣而出。
張遠的速度快到極致,緊隨其後的白熊揮舞前臂,掃出一片雪路。
後麵的冰車一架架從那雪路上衝下山嶺。
“衝陣,衝陣……”夏玉成低語一聲,手中長刀舉起,“衝陣——”
他不去管那些散落的蠻人,領著還能成軍的軍卒戰陣,隨著飛馳的冰車,向著五萬蠻人大軍衝去。
根本沒有援軍。
今日不能衝開五萬蠻人大軍,此地所有秦軍都要死!
前方,鄧維承的大軍還未與蠻人大軍撞在一起,張遠已經駕馭雪狼,直接超過鄧維承身側。
“小公爺,衝陣之事,還是張某來吧。”
張遠一聲長笑,已經超過鄧維承半個身位。
鄧維承轉頭看向後方,看那些簡易冰車,心中已經了然。
鼎運關方向根本就沒有援軍,一切都是張遠他們的謀劃。
今日,他們要一起衝過麵前五萬蠻人軍陣。
“好,鄧某隨張兄弟衝一陣!”
鄧維承長笑,駕馭戰馬緊隨在張遠身後。
到底是國公府世子,瞬間就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另一邊,騎乘鐵甲山豬的陸長言哈哈笑一聲,身形再快幾分。
不遠處,燕昭身形如飛,不比他們慢分毫。
大軍彙聚,六百冰車為鋒,殘存近八千軍卒結陣,衝向五萬蠻人。
山嶺上,兩千軍卒揮舞旗幟,好似數萬軍集結,放聲高呼。
“風——”
“風——”
立在山嶺上的韓青神色凝重,看著衝陣前行的張遠,握緊拳頭,口中輕語:“張大哥,你是我韓青第一個感覺到被重視之人。”
“你,彆死在這裡。”
“下一次,我與你並肩衝陣。”
他的手按在腰間刀柄上。
山嶺上有張遠最後的布置。
韓青需要留在這裡,完成他們的最後一道手段。
也是如此,他沒有辦法隨張遠一起衝陣。
下方,衝在最前方的張遠麵上神色平靜,手中,秋蟬刀刀鞘與刀柄相合,斜斜拖著。
雪狼王身形高大,他需要將刀鋒下壓,才能斬殺強敵,也能保證雪狼王身軀不被前方阻道的蠻人出手砸到。
秋蟬刀在手,淡淡的浩然力量在刀身之中流淌。
張遠的麵前,仿佛出現一位身穿儒袍的老者,手持長刀直入敵陣,刀鋒橫斬,無人能擋。
他眼前,似乎出現一位挎刀而行的老者,在雪域之中一處處停留,將雪域之中所有的寶地都記錄下來。
春雪,秋蟬。
當年春秋儒道的錯,如今後輩來彌補。
雪狼王奔行速度越來越快,身軀上有火焰一般的力量在激蕩。
好似這一刻它背負的不是張遠,而是當年那個給它們教化,要帶它們出雪域的老家夥。
“殺。”
張遠口中低語,狹長的刀鋒與迎麵的骨棒一錯而過。
骨棒瞬間斷裂,持著骨棒的身軀與手臂被長刀劃過,直接斷成兩截。
雪狼王將那斷裂身軀撞開,然後直衝而過。
張遠身後,陸長言和鄧維承手中刀槍帶過,將衝開的缺口撕開。
衝。
張遠衝陣與鄭慶勳完全不同。
他隻是將長刀下壓,速度提升到極致,根本不管誰來阻擋。
管他誰來,他的刀鋒都不會抖一下。
身後,交給身後的人。
“唯輕生死,可破萬軍。”長槍穿透兩道蠻人身軀,槍鋒斷折,不得不換一柄長刀的鄧維承看著前方的張遠,口中低語,“兵書戰策所記,誠然。”
“唯輕生死,可破萬軍。”站在山嶺之上,雙目緊盯大軍衝陣的韓青輕輕開口,“果然古之名將所言,非不實,是後人難明。”
“唯輕生死,可破萬軍。”領後方軍陣緊隨的夏玉成抬頭,咬牙低喝,雙目之中透著赤紅。
他不知道張遠是何處來的勇氣,敢在五萬蠻人大軍之前衝鋒。
他夏玉成此生怕是都忘不掉今日這畫麵了。
“唯輕生死,可破萬軍。”
“鄭陽血虎張遠,確實不凡。”
“怪不得薛大掌櫃不要任何賞賜,隻要我等來救他一人。”雁歸嶺的山崗上,一位身穿白色武袍,頭戴束鐵發冠,短須環目的老者背著手,輕聲開口。
老者身後,站著十多道身影,每一位都是氣勢如淵。
一旁,一襲紅衣的玉娘立在那,好似火焰綻放。
玉娘沒有開口,隻是看著那如刀鋒一般切開蠻人大軍軍陣的衝陣戰騎。
雖千萬人,一人往矣。
雖千萬人,一人入目。
衝陣的張遠似有所覺,嘴角露出一絲輕笑。
“玉娘……”
他沒有回頭,隻長刀揚起,將前方阻道的一位蠻人身軀斬開。
五萬大軍的軍陣厚如磐石,哪怕大軍衝陣切進去,也隻撕開一個小小豁口。
雪狼王的前衝速度慢慢下降。
“小子,衝不過去。”
雪狼王的聲音傳來。
前方,三道氣血凝柱,手持長刀的高大蠻人身影出現。
開陽境!
“轉——”
張遠一聲輕喝,雪狼王微微斜行,原本直直衝入軍陣的戰騎隊伍,跟著他傾斜。
前衝是直直將五萬蠻人軍陣切開。
斜衝,那需要橫穿大半軍陣。
“還是衝不動了嗎……”夏玉成抬頭,麵上露出一絲失落。
衝陣失速,基本上就已經注定失敗。
前方,鄧維承身後跟隨的護衛老卒,悄然前行,將鄧維承護住,衝陣位置往後壓一個身位。
另一邊,陸長言那鐵甲山豬的速度早跟不上。
遠處雁歸嶺上,站在玉娘身邊的白袍老者背著的手已經抬起,掌中,一柄長刀不知從何處來。
“火——”
張遠長刀上揚,一聲長喝。
跟隨在他身後的一架架冰車上,火焰升騰。
無數青黑的石塊被拋出。
“轟——”
這一刻,戰陣之前化為火海。
耀眼的光焰,轟鳴的爆裂,讓雁歸嶺下透出衝天的赤光。
“火雲靈玉,起碼三萬斤,價值……”遠處山嶺上,白袍老者身後一位道人嘴角輕抽,“大手筆。”
他話音才落,忽然渾身一震,抬頭看向旗幟招展的山嶺方向。
原本尋常的旗幟,此時透出耀眼的火紅。
“以旗為陣,風火為林,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