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敏沉默片刻，道：“我已經做好準備，就等這一天了。”
我看著她，慢慢笑了起來。
終歸是蘭彩正宗。
離開新界的時候，夜已經極深。
我直奔四際酒店。
鄭六在這裡包了個套房，自打來香港就住在這裡，沒幾天就同一個以肉彈著名的明星打得火熱，每日出雙入對，同棲同宿，極是紮眼，引來不知多少狗仔。
不過自打胡東風跳樓自殺，他就把那個女明星趕走，自己整天藏在房間裡，哪也不去，誰也不見。
我換了周成的樣貌，來到套房外，抬手敲門。
房間裡有輕微的響動。
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門後停止。
然後是輕輕打開手槍保險的聲響。
但卻沒開門。
人就站在門後，從最後的聲音來判斷，他應該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我便道：“鄭六，我叫周成，是惠念恩的師兄。”
門後那人的心跳突然變快，往後退了兩步，這才拉開一條門縫，隻露出半張麵孔，警惕地看著我。
正是鄭六。
多日不見，他憔悴的不像樣子，完全沒有了原本囂張得意的氣焰，頭發蓬亂，兩眼血紅，臉頰都瘦得凹了下去，
他將身子完全藏在門板後麵，手中的槍應該就頂在門上，如果有什麼不妥，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為什麼惠真人沒來？”
我笑道：“你拿的勃朗寧，威力有限，打不穿這套房的門板。”
鄭六吃了一驚。
沒等他反應過來，我伸手在門板上輕輕一敲，憑回響判定槍所頂的位置，牽絲彈出，自門縫裡鑽進去，往門後一繞一拉，那手槍便自門縫裡拉回來，落到我的手上。
這一番動作的速度極快，直到槍落我手，鄭六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低頭往手上看。
我推開房門，把那手槍扔還給他，道：“不會用就彆拿出來亂晃，很容易讓人拿去搞成你自殺的樣子。”
鄭六接住槍，震驚地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淡淡地道：“隔空取物不過是小道，不值一提。怎麼，鄭公子不請我進去坐嗎？”
鄭六趕忙後退，道：“來，來，進來坐。”
我走出房間，就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環顧四周，道：“怎麼連個保鏢都沒有？”
鄭六坐到我對麵，道：“周真人……”
我打斷他道：“我不是道士，稱不得真人。”
鄭六呆了呆，改口道：“周大師……”
我再次打斷他，道：“我不吃江相飯，稱不得大師。”
鄭六再次改口，道：“周先生……”
這次我沒有打斷他，則著他說下去。
剛才兩次打斷，是在試探他。
要是按照他往常的脾氣，第一次打斷就會不高興，第二次打斷就會立發作耍脾氣，可他現在卻老老實實地改口，隻求能把話講下去，足以見得，他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是惠真人讓你來的嗎？他知道我連續擲了三個字出來？他是讓你來幫我的嗎？”
我卻把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怎麼一個保鏢都沒有？鄭公子你身嬌肉貴，獨自住在這麼大個房子裡，連個保護的人都沒有，真要出了點什麼事，比如說被安排跳樓自殺，該怎麼辦？”
鄭六的臉皮微微抽動了一下，道：“胡瘸子倒是保鏢挺多，可不一樣跳樓自殺了？弄不好就是他那幫保鏢親自動的手。這幫王八蛋太特麼心狠手辣了，都是一個圈子裡的，就算平時玩不到一起去，那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為了幾個屌錢，真特麼下得去手。都特麼瘋了吧。”
我說：“自來孔方在前，六親不認，何況隻是些狗肉朋友。鄭公子能平安活到現在，倒是挺令人意外的。”
鄭六道：“我們鄭家也不是好惹的，誰想動我，都得先掂量掂量。胡瘸子死了之後，倒是上門找過我幾回，也就是嘴上把式，六爺我從小嚇大的，天包膽，還能讓他們給唬住了？我連保鏢都散了，就一個人，光明正大在這裡，看他們誰敢把我怎麼樣。”
我說：“鄭公子虎膽，有些草莽龍蛇的勁頭，這麼說虧光的錢你就不用還了？”
鄭六登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精打彩地說：“該還錢還得還錢。他們說了，我要是還不出來，就要去我家裡找老爺子要。我要是死了，老爺子肯定會給我報仇。可我不死，鬨出這麼大的事來，他肯定親手打死我。我，我來香港都是背著他來的。特麼的，這幫王八蛋，當初我一吱聲，都搶著拿錢給我，現在翻臉不認人了。我呸，等回到京城，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他們。”
我問：“你現在回不去？”
鄭六道：“我要是能回去，他們就不好找我逼債了。所以不讓我回去，什麼時候把錢還上，什麼時候才讓我走。他們一直安排人盯著我。我要是敢偷跑，他們真敢衝我下黑手。”
我問：“你去找惠念恩，是想讓他怎麼幫你？把逼債那些家夥都殺了嗎？這個不用他，我就可以代勞，隻要你出得起價錢，我保證你能平平安安回京過年。做這種事情，我比惠念恩拿手。”
鄭六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不是，周真人，不是，周大師，咳，周先生，我沒想過要殺他們。我跟惠真人合夥做了些買賣，我是想讓惠真人周濟我點錢，以後再合夥做買賣，我多讓他半成利算還錢，不，多讓一成！就憑我們的買賣，幾回就能把這錢掙回來。”
我說：“你不知道嗎？惠念恩準備在香港長住，不打算回內地了。”
鄭六一聽，就急了，“怎麼不回內地了？我們商量好了，要一起賺大錢的，他，他怎麼能改主意？”
我說：“你不了解他。他一門心思隻想成仙，其他的東西，無論是財勢，還是情愛，都如過眼雲煙，人間一切事，如兒戲，想便做，不想便不做。你要敢攔他，他第一個殺你斬塵緣羈絆。你管他借錢，就是羈絆，敢開口，立馬死。”
鄭六哭喪著臉道：“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平時玩得來的，現在一接電話聽是我，立馬就掛。在香港這邊我也沒什麼關係，弄不到錢。再這麼下去，遲早要被生生困死在這裡。我，我特麼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