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荒原。
那幾個人終究是沒敢追進來,所以陸長風和顏如霜暫時安全了。此刻他和她躲在乾坤琉璃罩中,陪她走完這最後的時光。
此時顏如霜渾身血漬,並散發著難聞的腥味,對於一向愛乾淨的她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夫君,幫我換身衣服吧!”
陸長風點點頭,拿出了新衣,準備為她換上。可動手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她渾身的傷口竟然與衣裙粘在一起,根本脫不下來。
“霜兒,要不……”陸長風既心痛又難過,她這最後的要求,他都滿足不了。
理解了他的意思,顏如霜以哀求的語氣道:“夫君,我想乾乾淨淨地走!”
陸長風一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外麵的風帶著嗚咽穿梭在荒涼的戈壁上,發出陣陣淒厲的嘶吼,時不時有碎石擊打在乾坤琉璃罩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如同天地間最悲涼的樂章。夕陽躲進了雲層之中,仿佛連上天也不忍目睹這即將上演的哀歌。
終究是不忍拒絕顏如霜的要求,陸長風隻得取出清水燒熱了,為她化開血漬把衣裙脫了下來,順便為她擦拭身子。看著那瑩白如玉的肌膚上一道又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陸長風對諸神之夢的恨意更加刻骨銘心了。
可惜,他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
換上嶄新的衣裙後,陸長風又為顏如霜梳理了秀發。短短半個時辰,顏如霜已然變回了以前的模樣。
此時她身著一襲流光溢彩的長裙,一頭烏黑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直至腰際。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雖未施粉黛,卻足以讓萬物失色。眉如遠山含煙,眼若秋水盈盈,流轉間似有星辰閃爍,每一次眨眼都仿佛能勾勒出天地間最美的風景……
可因為失血過多,她的膚色格外的蒼白,這讓她多了幾分不自信。
“夫君,我是不是特彆醜?”
“傻話,你若是醜,這世上就沒有好看的女人了!”陸長風回應了一個笑容,隻是這背後隱藏了無比的辛酸與無奈。
聽到這話,顏如霜滿是局促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她輕輕攬住陸長風,癡癡地道:“夫君,答應我,彆忘了我的樣子!”
“霜兒……”陸長風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艱難擠出,帶著無法言喻的痛楚:“我馬上來陪你!”
顏如霜聞言,淚水再次滑落,她搖了搖頭,聲音哽咽:“夫君,不,儘管沒有你,我的世界將是一片荒蕪。但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哪怕隻是一天……甚至一個時辰。在生命走到儘頭之前,你絕對不能放棄每一個機會!”
陸長風鼻子一酸:“霜兒……”
風勢驟然停了,遮擋天空的烏雲也識趣地離開了。夕陽露出頭來,將最後一抹餘暉灑向大地,晚霞在天邊漸漸鋪開了一幅絢爛的畫卷。遠處的山巒輪廓變得柔和而深邃,怪石的影子在落日映照下被拉長,顯得更加幽靜而神秘。
顏如霜靠在陸長風懷中,眼眸中映著遠處的夕陽,這是他們共同的希望之燈,如今卻成了離彆前最後的溫暖。陸長風將她輕輕環住,和她一起注視著遠方。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或許是對命運的無奈,或許是對愛人深深的不舍……
“夫君,還有一件事,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麼事情?”
“我……”顏如霜猶豫片刻,終於艱難地啟齒道:“夫君,我實在不想離開你,可是我……我死之後,請你把我的元神收入聚魂鐘,讓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霜兒,不可!”陸長風這一驚非同小可。
聚魂鐘是能保存元神不錯,可並不能完整的封存,元神在其中會以一個非常緩慢的速度逸散。逸散的元神會消逝於天地間,不能再聚起來,自然也不能轉世輪回。
這也就是說,顏如霜進入聚魂鐘雖然能短暫陪伴著陸長風,可她有永世不得超生的風險。因為陸長風也活不了多久,他甚至走不出這死亡荒原了。顏如霜進了聚魂鐘,一旦陸長風死了,基本上就沒人能把她放出來,然後她的元神會不斷地從聚魂鐘裡麵逸散出來,最後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其中的厲害,陸長風跟她說過,顏如霜自然是知道的,可她還是堅持要這麼做!
“夫君,求你了,我隻想陪在你身邊,哪怕就多一天,就算……就算魂飛魄散,我也在所不惜!”顏如霜的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痕,眼神中愛意越發堅決。
可事關重大,在似水的柔情麵前,陸長風難得地保持住了理智。他深吸一口氣,柔聲說道:“霜兒,我理解你的想法,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我不能貪一時的相聚,把你陷入萬劫不複的境界。答應我,我們一起走,下輩子……”
顏如霜堅決地道:“不,夫君,下輩子我不能保證一定能遇到你。你知道的,如果遇不到你,那我寧可不要下輩子。答應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霜兒……”陸長風怔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顏如霜抬起雙手,撫上了他的臉頰:“沒有了你,我的一切將失去意義,我願用我的永世來換與你一日的相聚,除非你不要我了!”
“霜兒……”聽了這話,陸長風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將懷中女子緊緊抱住:“我答應你了!”
“謝謝你,夫君!”得償所願,顏如霜破涕為笑:“如果你能活下來,請一定要找到飛雲,帶上她和我們一起回人界,給她一個溫暖的家。無論生死……我們……都是一家人……心……永遠相連……”
話語落下,顏如霜漸漸脫力,從陸長風的臉頰滑落。陸長風眼中滿是震驚與絕望,他嘶吼著,試圖抓住她雙眸中消散的光影,但一切都已無力回天。
呆呆地坐了一會之後,他取出百寶箱,將她的屍身裝進去,隨後又將她元神收入百寶箱。至此,一切歸於平靜,陸長風又成為一個人,就像他剛來神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