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墨羽睡得很安穩。
意識仿佛沉浮於一片溫暖的無邊無際的海洋之中。
那些戰鬥的疲憊、傷口的劇痛、瀕死的虛弱。
都在這片海洋的包裹下,被輕輕地撫平,緩緩地消散。
夢境,如同走馬燈般在她的腦海中一幕幕閃過。
她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夢到了小時候。
那個總是板著臉,卻會偷偷把最大塊的肉夾到她碗裡的哥哥。
夢到了在墨家訓練時,揮灑的汗水與不甘。
夢到了第一次,握住那把名為“寂滅”的刀時,從刀身傳來的、熟悉的悸動。
然後,畫風,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她夢到了一段不屬於她的一生。
在這段奇怪的夢裡,墨羽覺得自己的身材變得很嬌小,視野也變得很低。
可能是……小時候吧?
她有些不確定地想。
她看到自己坐在一張堆滿了各種精密零件的桌子前。
周圍的人,都在為她慶祝生日。
然後,一個穿著臟兮兮工裝的男人,笑眯眯地遞給了她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她滿懷期待地打開。
裡麵,是一整套,閃閃發亮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
螺絲釘。
……那些人。
為什麼要送螺絲釘給我當生日禮物啊?
夢中的她,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隨著年齡一天天增長。
她發現了一個更讓她困惑的問題。
不對……
為什麼我的身體,還是這麼嬌小?
好像完全沒有長高?
哦。
她明白了。
這不是她的夢。
這是自己妹妹,墨巧的夢境。
那這個發育就不奇怪了。
我明明剛剛還在和哥哥玩耍。
為什麼突然進入到妹妹的夢境了?
墨羽的意識感到了一絲荒謬。
夢裡的哥哥,小時候好像比現實裡……溫柔多了。
他會耐心地給自己講睡前故事。
甚至……還會用嘴,喂她喝牛奶。
不過……
這樣也不對吧。
墨羽的意識,冷靜地分析著。
如果小時候他真的這樣做了,自己恐怕會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吧。
總而言之,拋開這些奇怪的細節。
這一覺睡得還算安穩。
直到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身體被柔軟的床鋪包裹著,很舒服。
然後她看到了。
看到了三個,幾乎是臉貼著臉,將她頭頂上方的所有光線都給擋住了的鑄幣大頭。
“你醒辣?”
陸晚吟那張熟悉的、帶著幾分傻氣的臉,第一個映入眼簾。
“手術很成功。”
霜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
“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改造人辣。”
芙蘭醫生的臉上掛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興奮的笑容。
……
墨羽,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寧肯相信,現在,才是一個夢。
一個,短暫的噩夢。
總體來說,墨羽的手術,的確很成功。
暗星那源自宇宙初生之時的“新生之力”。
純淨而又充滿了無限的生機。
再加上霜冉那精妙無比的生命能量調控,以及芙蘭醫生那雖然瘋狂但卻精準到微米級的外科技術。
三者結合。
最終,將那個幾乎已經踏入死亡深淵的女孩硬生生地給拉了回來。
她的身體恢複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具活力。
在確認了墨羽脫離危險之後,暗星也詢問過陸晚吟。
要不要順便把她的腿也給治好。
她再三保證。
如果隻是單純地使用“新生之力”進行修複,並不會讓她的身體細胞產生異變,轉化為監獄的怪物。
陸晚吟微笑著搖了搖頭。
輕輕撫摸著自己還未隆起的小腹。
她表示會考慮一下。
但是希望是在生下這個孩子之後。
病房裡氣氛溫馨而又寧靜。
墨羽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偶爾會微微顫動一下,顯然是在裝睡。
而一旁的霜冉,似乎是閒得無聊。
正用她那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停地輕輕掃著裝睡的墨羽,弄得墨羽的鼻子癢癢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動。
就在這時,陸晚吟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拿起電話,看了一眼那個陌生的號碼。
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許久未曾聯係過聲音。
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後,陸晚吟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了無比興奮與驚喜的光彩!
“誒?!你怎麼換號碼了都不和我說啊!真的嗎?!要去要去!我當然要去!”
她的聲音都拔高了八度。
“好好好,你放心,我會把咱們班上的同學,都召集起來的!一個都不會少!”
掛斷電話之後,陸晚吟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容。
一旁的霜冉停下了用尾巴騷擾墨羽的動作好奇地問道。
“誰啊?看把你給樂的。”
“老同學!”
陸晚吟興奮地說道。
“大學的?”
“不是!大學還有高中和初中的同學之前已經來探望過我了,聽到我結婚還懷孕之後,都很高興呢!”
陸晚吟擺了擺手。
“你還是那麼受歡迎啊~”
霜冉用手托著下巴寵愛地看著陸晚吟。
“那是哪裡的同學啊?”
“是之前的天輝學院!啊,就是協會最早辦的那個覺醒者學院的老同學!”
“說是很久沒見了,希望邀請我和薑槐去她的老家一起聚個會!”
霜冉歪著頭,那雙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回憶的神色。
“天輝學院……我記得……”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又帶著幾分促狹。
“你和主人當時好像是被分在了吊車尾的班級裡吧?”
“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烏鱗班’,算上你們倆,一共也沒幾個人啊。”
“哎呀,要你多嘴!”
陸晚吟的臉,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嗔怪道。
“人少點不好嗎?人少點才溫馨呢!”
與此同時。
在那間總是彌漫著淡淡消毒水味的小診所裡。
左池也在收拾著行李。
那狼耳少女則像一隻快活的小鳥,在他身邊跑來跑去幫他一起收拾。
“左池~我們,去,去幾天?”
她一邊努力地把一件厚外套疊成奇怪的形狀。
一邊結結巴巴地問道。
左池顯得很疲憊,似乎對這次出行很不願意。
“就去一個星期。”
“太好了!旅遊!!”
少女的耳朵興奮地抖了抖,尾巴在身後歡快地搖晃著。
“那兒沒網,手機也可能沒多少信號,很落後。”
左池看了她一眼,試圖打消她的念頭。
“你確定你要跟著一起去?”
“要!要去!”
少女的眼中閃爍著光芒。
“大自然!”
左池無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那對柔軟的狼耳。
隨後他從一個上了鎖的抽屜裡,拿出了一遝邊緣已經泛黃的彙款單存根。
小心翼翼地也將它裝進了行李箱的最底層。
二十年了啊。
他心中默念著。
今年是最後一次了。
這時候,左池的電話響了。
他拿起電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最終還是接了起來。
“嗯……我知道。”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倦。
“你也算對我和莎夏有恩。”
“不然,我也不會幫你二十年。”
“但是,我要提前和你說一聲。這二十年,從她出生那一天開始的每一筆錢,她都沒有動過。”
電話那頭,似乎在說著什麼。
“行吧……”
左池閉上了眼睛,仿佛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我會最後去看一次,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掛斷電話。
左池長長地歎了口氣。
然後繼續開始收拾那份仿佛承載了二十年沉重過往的行李。
“尹佳?”
薑槐正在夜魔巡遊的指揮辦公室裡,處理著桌上一大堆的文書。
其中最顯眼的,是由塔拉夏每天都會準時發送過來的邀請函。
目前塔拉夏算是在這個世界定居了,租了間公寓,每天都在開派對。
但他不管邀請誰,都沒有人願意去。
所以每天晚上隻有塔拉夏和米塔在公寓樓裡狂歡,然後被鄰居報警之後還會哭著打電話求薑槐幫他交罰單。
當然,薑槐大部分時候看也不看,直接把這些散發著淡淡能量波動的邀請函扔進一旁的火盆裡,看著它化為灰燼。
“對啊,尹佳!”
陸晚吟臉上掛著抑製不住的笑容。
“你該不會……把尹佳給忘了?”
“怎麼會忘。”
薑槐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他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懷念。
“每次站在她旁邊,那種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凍結的寒意,我到現在還忘不掉。”
“是啊!”
陸晚吟深有同感地連連點頭。
“在天輝學院的時候,我還是她室友呢!你知道嗎,我們那房間,空調24小時都不敢停。”
“夏天都得開製熱模式!電費賬單嚇死人!”
薑槐被她那誇張的模樣逗笑了問道。
“她怎麼突然想起邀請我們去她家鄉了啊?”
“唔,她幫你處理完暗星的那次事件之後,不是就回老家了嗎,說是要照顧弟弟妹妹。”
陸晚吟解釋道。
“這次,好像是在小鎮上買菜的時候看到了我們和塔拉夏的戰鬥,說是很想我們,就想邀請我們一起去玩幾天。”
聽到這裡,薑槐也變得有些好奇。
他之前曾多次正式邀請過尹佳。
希望她能留下,留在夜魔巡遊。
因為她體內那種寒冰屬性的覺醒力量,簡直強得可怕。
其力量核心到底是什麼,直到現在,薑槐都還沒能完全研究明白。
隻是尹佳都拒絕了。
隻說弟弟妹妹們還小,也不適應外麵的世界。
薑槐當時還是覺得非常可惜。
但既然是老同學相邀,他就算是再忙也一定會抽出時間。
“不過。”
薑槐話鋒一轉,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你居然誇下海口,答應人家說要把同學都湊齊?許晴現在那種情況,你怎麼帶她去?”
陸晚吟那興奮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她似乎這才想起來,許晴目前,還在普羅米修斯的實驗室裡,接受著最嚴密的觀察與治療。
而楚河自然也是一步也不能離開,寸步不離地在那兒陪伴著許晴。
這樣一來,同學直接就少了倆。
“哎呀……那……”
陸晚吟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那咱們,把小羽毛和玲玥帶上?”
薑槐聞言差點沒把剛喝進去的水給噴出來。
“玲玥和咱們就不是同班同學。那會兒還是競爭對手呢,至於墨羽,她當時在學院裡還是老師,而不是我們的老師,你可真會湊數。”
“那薑槐你能把陵川老師的魂兒給召回來嗎?”
“你把陵川老師當啥了。”
“孤魂野鬼?”
“請你立刻,馬上,現在,給老師道歉。”
“哈哈哈哈哈,本來就是嘛,雛雪說你招魂兒一樣就把他給弄回來了,我還挺好奇的,你再表演一個給我看看嘛!”
對不起陵川老師對不起我老婆智商不太高,您大人有大量在天之靈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逢年過節我會多給您燒點香燭紙錢。
不對我怎麼也把陵川老師當孤魂野鬼了。
“總之,我會去詢問一下玲玥的意見,你也知道,之前幾次我們把她當日本人整,她爹媽氣得不行。”
“至於小羽她身體現在恢複了?”
“恢複了!剛才還在和霜冉打架呢!”
“她倆咋了?”
“小羽毛明明醒了,還擱那兒裝睡,大狐狸就把她內褲脫了,然後想在那兒塗鴉,然後小羽毛就生氣了。”
“這霜冉,也該被揍一頓了。”
“對了,尹佳在信裡還希望我們能帶上一個人。”
“誰啊?”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認識這個人,但她希望我們能把林鈴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