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的嘴唇動了動。
最後那份瞬間湧起的溫情,還是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眼神重新冷了下來。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隨便給人下跪,站起來。”
少年顫巍巍地站起來,眼神閃躲,完全不敢去看墨羽。
“為什麼不敢看我?”
“你……你說話的方式,和我媽媽好像啊。”
“你很怕你媽媽?”
“也、也不是,比起爸爸,媽媽對我已經很溫柔了。”
霜冉此時湊過來。
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
“唉唉,小羽毛,你兒子怎麼看上去完全沒繼承到你和主人的性格啊,軟綿綿的。”
墨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現在是做什麼的。”
“誒?”
“我問你,現在是什麼等級的覺醒者?”
“覺、覺醒者,我……我我……不是覺醒者。”
“什麼?你是普通人?”
“不是……我的確有覺醒異能,但、但是我幾乎沒用過,也沒有去參加過鑒定。”
“嗬,好吧。”
墨羽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極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那你現在練刀還是練劍。”
“我……我練琴。”
“哦?有意思。”
墨羽的眼中閃過一絲興趣。
“意思是你的境界已經到了撥弄琴弦也能產生劍氣了?”
“我、我練的是鋼琴,您看,我、我剛拿了全國二等……誒誒!?”
他的話還沒說完,少年就被墨羽一把揪住了衣領。
“你說什麼!你是說你手無縛雞之力!然後還跑去練什麼鋼琴?!”
“是是……是啊。”
“沒出息!”
“嗚……可是我母親說了,我喜歡做什麼就去做什麼……”
“那你母親也沒……”
墨羽突然覺得這話似乎不對勁,這感覺就像是自己在罵自己。
霜冉在一旁捂著嘴偷笑,幸災樂禍地說道。
“好啦好啦,小羽毛,小朋友喜歡什麼,就讓他學什麼嘛~哎喲~”
她一邊說,一邊得意地叉著腰幻想著。
“不知道我家的乖乖現在是什麼等級的覺醒者~唔嘻嘻嘻嘻~估計已經是世界級的強者了吧~唔嘻嘻~”
就在這時候。
一個稍微有些稚嫩的少女聲音從不遠處的一棵樹後傳來。
“哥……!”
然後。
一個看上去隻有十四歲左右的少女,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
從樹後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那少年的胳膊。
霜冉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因為那個孩子有著一對雪白的狐狸耳朵,和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和她如出一轍。
“哥,我好想你……已經一個小時沒見到你了……”
等等……霜冉的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這個看上去軟糯糯、膽子比老鼠還小的東西……
是我的女兒?
“絨絨,你怎麼出門了……?”
少年,也就是薑翎連忙安撫著自己的妹妹。
“唔,因為一覺醒來發現哥哥不在,所以我就跑出來找你了。”
“現在我已經出門半小時了,快,哥,快帶我回家,不然我會死在外麵的。”
霜冉聽到這裡,有些疑惑地蹲下身子試圖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小妹妹……你是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那少年連忙解釋。
“不是的……我妹妹膽子很小,很怕陌生人,所以生下來就沒出過幾天門。”
“哦嗬嗬。”
這一次,笑容成功地轉移到了墨羽的臉上。
她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看著霜冉。
用一種充滿了嘲諷的語氣說道。
“原來是個家裡蹲,這可真是……世界級的強者啊……”
“哥……我怕她們……”
那個叫絨絨的女孩,把臉埋在自己哥哥的懷裡小聲地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
“這個姐姐……和媽媽的感覺好像啊,好可怕。”
薑翎也點了點頭,小聲地附和道。
“我也覺得另外這個姐姐,和我媽媽的感覺很像……”
墨羽和霜冉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霜冉隨即擠出笑容,試圖扮演一位和藹的長輩。
“彆怕,我們是你們父母的朋友,特地來看看你們。”
“你。”
墨羽卻懶得客套,直接指向薑翎。
“不許再碰鋼琴了。從今天起,我教你練刀。”
她語氣冰冷,不容置喙。
“我墨家的刀法,不能在你這裡斷了傳承!”
霜冉也立刻進入了狀態。
她雙手叉腰,對著自己的女兒薑絨語重心長地說道。
“還有你啊,怎麼能一天到晚窩在家裡?外麵的世界多精彩!你母親可是血統高貴的小公主,你怎麼能天天纏著這個沒出息的哥哥?”
“喂。”
墨羽立刻橫了她一眼。
“你說誰沒出息?”
“唔~”
霜冉吐了吐舌頭。
“剛才說他沒出息的,不是你自己嗎?”
“那是我家的事!”
墨羽冷哼道。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孩子吧,這麼大了還像塊牛皮糖一樣黏著哥哥!”
“哎喲喲~”
霜冉立刻反擊。
“我們家寶貝隻是看你家這陰沉小子沒朋友,才好心陪著他~”
“那我家孩子也是看你那個家裡蹲太可憐了,才費心照顧她!”
兩個孩子麵麵相覷,看著眼前這兩個突然開始爭吵、氣場卻和自己媽媽驚人相似的姐姐,完全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那顆小機械球體發出了歡快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峙。
“薑翎少爺,薑絨小姐~你們現在應該回家了哦。”
“你們的哥哥和姐姐正在家裡等你們~而這兩位,是你們父母的朋友,所以也會跟隨你們回家。”
“溫柔美麗發育良好的墨巧小姐已經為你們安排好了專車,讓我們先上車吧~”
哥哥和姐姐?
霜冉和墨羽的爭吵戛然而止。
兩人再次對視了一眼。
這個姐姐,毫無疑問就是雛雪的女兒薑淩雪。
但是這個哥哥……
莫非是陸晚吟的兒子?
兩人懷著,既期待又忐忑的疑惑心情。
上了墨巧準備的那輛豪華到有些過分的加長轎車。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
最終停在了一間奢華的彆墅前。
兩人下車之後,立刻有穿著得體女仆迎了上來。
她們對待薑翎和薑絨的態度,畢恭畢敬。
隨後她們轉向墨羽和霜冉,微微躬身。
“墨巧女士已經通知我們了,二位都是貴客,裡麵請。”
霜冉覺得有些奇怪,小聲地向墨羽嘀咕。
“奇怪,這該是我們薑家的宅院啊,為什麼感覺,都是墨巧說了算?”
一位頭發花白、氣質儒雅的老管家,聽到了她的疑問,臉上露出了溫和而不失分寸的微笑。
“二位夫人有所不知。”
“自從老爺和夫人們決定專注於提升自身實力之後,為了避免家業無人打理而衰敗,便全權委托給了墨巧女士。”
老管家頓了頓,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靜的語氣補充道。
“現在薑家的所有地產與財產,都由墨巧女士負責統籌管理,以保證其穩健增值。”
這番話禮貌周全,卻也清晰地表明了,現在這個家到底是誰在當家做主。
墨羽和霜冉,更加疑惑了。
自己家的這幾個孩子,難道真的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雛雪那個女兒薑淩雪,看著就有些天真癡傻。
說不定現在,就是一個天天被人欺負,沒有任何威嚴的大姐姐。
至少……晚吟的孩子。
應該會靠譜一些吧……?
畢竟晚吟自己的社交能力就很強,而且人也冰雪聰明。
她的孩子,一定不會出問題的一定。
可就在她們踏進門廳的瞬間,這種最後的奢望被徹底地擊碎了。
一個男生正用一種油腔滑調無比誇張的語氣,和電話裡的妹子聊著天。
他像一灘爛泥般癱坐在沙發上。
翹著二郎腿。
少年的身材極好,一頭耀眼的金發,相貌英俊得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但是,從他嘴裡說出的話卻無比油膩。
“oh~哈尼~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呢。是你誤會了哈尼~”
“嗯?你看到我和彆人去開房了?”
“oh~哈尼,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去那種肮臟下賤的小地方開房~”
“什麼?你拍了照?”
“oh~那……那真的是非常抱歉~哈尼~這是一個誤會。哦,等一下哈尼,我有另外的電話。”
他,熟練地切換了通話。
“oh~我的達令~剛才我在和誰打電話?當然是我的妹妹啦~還能有誰?達令,你相信我,我的心裡隻有你~”
“達令~聽說你得了國際鋼琴比賽冠軍?今晚要不要再去雲上間酒店頂層豪華包間開房慶祝啊,oh~達令,我怎麼可能有壞壞的想法,你多心了,我隻想和你脫得一乾二淨之後交流一下鋼琴心得啊。”
墨羽和霜冉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這個金發大帥哥。
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
“誒?這兩位……”
他眯了眯眼,然後定睛一看。
哦,原來不是我的二媽媽和三媽媽。
他對著電話那頭繼續用甜到發膩的聲音說道。
“達令~oh,我很想和你繼續聊天,但是家裡來客人了,我先掛了,今晚,雲上間頂層,不見不散~ua~”
薑翎,有些無奈地,走向沙發,對那個金發少年說道。
“哥……你能不能放過我的學姐啊,人家現在正在事業上升期,你不要毀了人家啊”
“這樣,我在學校也會被人恥笑的……”
“哈?我和誰交往,還要你這廢物來指手畫腳?”
金發少年從沙發上坐起身,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道。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去和那種無趣的女人上床!”
“還不是為了你!為了讓她能手把手地,指導我這個,不爭氣的廢物弟弟練琴,我不惜出賣我的色相!”
“哥……!”
薑翎的臉漲得通紅。
“這都已經是第三十個了!我們學院音樂係的學姐,都快被你睡乾淨了!你還拿我當借口!”
“啊?是嗎?哈哈哈哈~這個我倒是沒注意。”金發少年,滿不在乎地,大笑著。
“這位學姐的父親可是外交官!你你,你不要惹出事了!”
“外交官又怎麼樣,有墨巧阿姨在,就算對方是總統!也得躺床上任我上!”
“你再這樣……我告訴大媽媽了……”
薑翎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你敢!”
金發少年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這臭小子!你敢告訴我媽,我就把你腿打斷!”
“不準欺負哥哥!”
薑絨像一隻護食的小獸,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薑翎。
“你這死丫頭!他是你哥!我不是嗎!?”
金發少年,指著自己的鼻子,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你、你是普通哥哥!他,他是未來要做我老公的哥哥!”
霜冉聽到這裡,感覺天旋地轉,已經想哭了。
墨羽也驚訝地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哈!你傻x嗎?!”
金發少年,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是你親哥!同父異母的親哥!”
“我我、我查詢過了!”
薑絨不甘示弱地仰著頭大聲說道。
“在一些國家,是允許這樣的關係的!”
“絨絨!你你、你一天到晚,都在查些什麼啊!”
這一次,連薑翎都被嚇了一跳。
霜冉的臉上,是一片生無可戀的灰白。
“我不想管了,要不我們走了吧。”
“同意……”
墨羽的眼神,也變得空洞而冷漠。
“薑家……要不就在這一代斷子絕孫了吧……”
本來想來看看自己的孩子。
促進一下生孩子的欲望。
結果這麼一看薑家的血脈還是爛在衛生紙上算了
就在這時,彆墅二樓的旋梯處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
“我說過很多次,不要在家裡喧嘩。”
“尤其是有客人在的時候。”
而後。
霜冉和墨羽就見到,二樓一位身材纖細修長,相貌清冷精致的少女。
正穿著一身得體的長裙,慢慢地走了下來。
“淩雪姐……”
薑翎立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下了頭。
“姐姐……嗚。”
薑絨也跟著把頭埋了下去。
就連那個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金發少年。
此刻也收起了所有輕浮的姿態,畢恭畢敬地,朝著那少女,微微躬身。
“大姐……不,不是我,是……是薑翎這小子……”
少女,徑直走到了那金發少年身邊。
她,甚至沒有看他,隻是用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語氣說道。
“薑嶽,你以為你做的那些破事,是誰在幫你擦屁股?你真以為你瞞得住我?”
“大姐……我……我……”
“你知不知道你名字裡那個嶽字是什麼意思?”
“那是山嶽的嶽,穩如山嶽的嶽,是嶽秦山的嶽,爸媽隻把這個嶽字留給了你,因為嶽秦山老前輩對他們而言如同再造父母,你呢?”
“你頂著這個名字做了些什麼?”
“大姐我,我真的沒做啥啊就,就是就是玩兒了些女人嘛”
“以後你要是再敢胡來,就給我滾出薑家。”
金發少年被說得一句話都不敢還口,隻能低著頭,站在原地。
霜冉和墨羽自然也認了出來。
這……這就是薑淩雪啊。
怎麼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那種,沉穩的氣勢和不怒自威的懾力。
和她的母親雛雪如出一轍啊。
看來隻有這個苗苗是長好了的。
其他的都爛根兒裡了。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陰暗小子。
一個重度兄控家裡蹲。
一個花花公子遊手好閒的二世祖。
偏偏是以前最不被人看好的小淩雪,現在最像薑槐的孩子
薑淩雪走到墨羽和霜冉麵前,微微欠身。
“很抱歉,二位尊貴的客人,讓你們見笑了。”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超越了年齡的成熟與疲憊。
“但是,這也不是什麼好隱瞞的事。”
“世人都知道,我們薑家家門不幸。”
“幾個孩子,沒有一個能拿得上台麵。”
“我、我覺得你就不錯。”
霜冉看著眼前的女孩,由衷地說道。
“您謬讚了。”
薑淩雪隻是平靜地搖了搖頭。
“我拚命去學習各類知識,在墨巧阿姨手下打工。”
“也是為了能儘快,讓薑家再次獨立……可現在,二位也應該看到了。”
她環視了一眼自己那幾個不成器的弟弟妹妹。
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無力感。
“……我獨木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