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薑槐這邊。
在聽了墨巧那番信息量巨大的解釋之後,也大概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他靠在辦公桌的邊緣,眉頭緊鎖。
消化著這個令人不安的現實。
整個辦公室裡隻有墨巧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和數據流在光幕上滑動的微弱噪音。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
“那你為什麼要背叛永恒呢?”
墨巧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麵前堆積如山的文件光幕。
她頭也不抬地回答,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討論天氣。
“沒有人想要這樣的未來。”
“那就不應該停止反抗。”
“反抗從未停止,薑槐。”
墨巧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頭。
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沒有絲毫波瀾。
隻有一片冰冷的理智。
“所以回到你最開始的問題,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背叛永恒了嗎?”
薑槐愣了一下。
他咀嚼著墨巧的話。
反抗從未停止,隻是換了一種方式,一種更加隱秘、更加痛苦、更加絕望的方式。
他點了點頭。
聲音裡帶著一絲恍然。
“你們選擇了自己的方式進行抵抗。”
“也並非所有人。”
墨巧的回答再次將他從感性的認知中拉回殘酷的現實。
“如果你要全世界的人進行投票,或許大家會比較喜歡現在這樣的世界。”
“畢竟,不用再擔心獸潮,不用再擔心入侵者,所有的威脅都被一個至高無上的存在抹平了。”
薑槐坦白地承認。
“的確。如果實現了絕對的和平,那麼便沒有再抗爭的意義了。”
這是一種簡單而純粹的邏輯,對於飽受戰火摧殘的普通人而言,這種和平是夢寐以求的最終歸宿。
“但永恒的目標絕不僅僅於此。”
墨巧的眼神冷了下來。
“他的野心比黑洞還要可怕,他追求的不是和平,而是絕對的掌控。”
“他會吞噬掉一切不符合他‘真理’的存在,思想、情感、自由意誌……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會變成他宏偉藍圖上一顆冰冷的、毫無生氣的螺絲釘。”
墨巧的話讓薑槐感到一陣寒意。
他表示讚同。
“我明白了。”
“所以,現在你也有要做的事。”
墨巧話鋒一轉,直接切入了正題。
薑槐立刻站直了身體。
“需要我做什麼?”
墨巧的回答簡單而直接,卻像一顆重磅炸彈在薑槐耳邊炸響。
“去永恒那兒,幫我偷一樣東西。”
“什麼?”
薑槐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甚至掏了掏耳朵,確認這不是幻聽。
“你害怕了?”
墨巧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
“我倒是不怕。”
薑槐皺起眉頭。
“但你這麼信任我?我一個人,去單挑永恒軍團?”
“沒聽到我讓你去偷嗎?”
墨巧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
“這個世界的你,是永恒軍團的一員猛將。”
“雖然永恒並不真正信任你,但它也不否認你的力量。”
“隻要掌控了你的孩子,它就認為掌控了你,所以它不會擔心你背叛。”
“再加上我會幫你施加一些掩護。”
她補充道。
“永恒目前也並不在這個星係,它的意誌正專注於征服更高維度的戰場。你完全有時間來完成這件事。”
薑槐的神情嚴肅起來。
“所以,你要我偷什麼?”
墨巧一字一頓地說道。
“塔拉維希的核心。”
“什麼……?”
這個名字讓薑槐的心臟猛地一縮。
塔拉維希,那是真理軍團的至高領主,也算是曾經四大軍團之中最頂尖的存在。
“這個世界的塔拉維希已經敗了。”
墨巧解釋道。
“但她還沒被完全吞噬。她用儘了最後的力量,將自己的本源法則護在了核心之中。”
“永恒暫時拿她沒有辦法,隻能將她囚禁於自己宮殿的最深處,試圖用水磨工夫慢慢消磨她的意誌。”
“你要做的,就是把她偷出來。”
薑槐迅速地分析著。
“救出她之後,她能扳倒永恒嗎?”
“不能。”
墨巧的回答乾脆利落。
“她現在自身難保。”
“那我費這麼大勁去救她做什麼?”
“塔拉維希是真理的化身,她有著解放法則的權能。”
“她能重新開啟時空基金會。”
“暗星和旅者的力量能讓滅世者重生,而滅世者,是永恒除了那些高維生物之外,唯一還忌憚的存在。”
“所以它才會不惜付出慘痛的代價,將其徹底擊殺。”
“暗星的力量,必須要讓滅世者重生。”
“而旅者的力量,也必須要將權能讓渡給你的兒子薑翎。”
“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這條時間線賴以存在的根基將會鬆動。”
“到時候,我會將它纏繞在主世界上的所有絲縷徹底切開。”
薑槐點了點頭。
整個計劃的脈絡在他腦中清晰起來。
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缺一不可的計劃,大膽到了瘋狂的地步。
“我身體裡現在也有暗星的力量,這件事不能由我來做嗎?”
“不行。”
墨巧直接否定了薑槐。
“我們要做的事是前置條件,隻有釋放塔拉維希,讓這個世界的時空基金會再度開啟,讓本世界的暗星與旅者來行使這些事,才能最終達成撼動時間線的條件。”
“就像是玩一款遊戲,你必須要按照它的規則一步一步去做,明白了嗎?”
“行吧,那我的任務就是去永恒的宮殿逛一圈兒,然後把塔拉維希的核心救出來,讓她重新開啟基金會?”
“是的。”
“行,現在就讓我過去吧。”
薑槐握了握拳,已經準備好大乾一場。
“現在讓你過去送人頭嗎?”
墨巧白了他一眼。
“等一下,我會給你一套永恒軍團內部的口令。”
“一定要牢記這些口令,並且在被人詢問的時候立刻應答。”
“記住,那些永恒近衛雖然淩駕於所有軍團長之上,但你也是永恒軍團中的高位者,是征服了無數世界的猛將,不要露怯。”
“好。”
於是。
墨巧開始向薑槐灌輸一係列複雜到令人發指的口令。
那些口令並非單純的詞語。
而是混合了特定頻率的靈魂震蕩,扭曲的宇宙弦音。
每一條口令都像是一把鑰匙。
對應著永恒宮殿中不同區域的權限。
“你能說中文嗎?”
薑槐聽得頭昏腦脹,他覺得自己像是在旁聽一門關於神學和量子物理的混合課程。
他剛想說。
“要不你再說一次?我記一下筆記。”
但還沒等他來得及開口。
墨巧已經打了個響指。
薑槐隻覺得周圍的空間瞬間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撕裂、折疊。
眼前的辦公室化作了無數旋轉的光帶。
失重感和強烈的眩暈感隻持續了不到一秒。
當他的雙腳再次接觸到堅實的地麵時,眼前的景象已經徹底改變。
他被墨巧直接送到了永恒存在於某個未知星係中那座龐大而扭曲的宮殿。
說是宮殿。
但其實這裡更像是永恒的監獄。
一個用來囚禁那些敢於反抗他的強者的牢籠。
薑槐站在一處由不知名黑色晶體構成的平台上。
腳下的地麵光滑如鏡,卻倒映不出任何影子。
頭頂沒有天空,隻有一片深邃到令人心悸的黑暗。
遠處的建築違反了所有已知的物理定律。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金屬和某種古老塵埃的味道,冰冷而稀薄。
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隻有一種仿佛來自宇宙本身的嗡嗡聲。
在不斷地衝擊著他的耳膜和靈魂。
他能感覺到無數道強大而冰冷的視線,正從那些扭曲建築的陰影中投射到自己身上,審視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薑槐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回想著墨巧最後的囑咐。
不要露怯。
老子再怎麼也算是個人物。
他挺直了腰板,努力回憶著自己被稱為柴郡貓殺戮機時候的派頭。
就在這時,兩道閃爍著猩紅光芒的身影。
無聲無息地從他前方的陰影中浮現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看守者監獄大門的兩尊巨大石像惡魔。
它們的身體由黑曜石般的晶體構成。
關節處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
手中握著和它們身體一樣巨大的戰斧。
它們矗立在通往監獄的唯一入口兩側,如同兩座亙古不變的山峰。
“阿塔納,卡西瓦!”
其中一尊石像惡魔開口了。
它的聲音像是無數岩石摩擦擠壓發出的轟鳴。
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
等等,等等。
薑槐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墨巧剛才說過這個,這是第一道關卡的口令詢問。
該怎麼回答來著?
那一大串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哪一句?
他冷著眼麵無表情地看向那兩尊石像鬼惡魔。
腦子裡飛速尋找著正確答案。
兩隻惡魔似乎有些猶豫了。
畢竟眼前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典獄長。
永恒麾下最能打的幾員猛將之一。
它們雖然是直屬於永恒意誌的近衛。
不隸屬於任何軍團。
可畢竟典獄長的赫赫凶名在外。
力量深不可測。
它們也不敢貿然出手。
其中一隻石像惡魔悄悄轉過頭。
對另一隻用它們那嘰裡咕嚕的語言低語:
“塔嗒,卡拉西甲?”(是不是剛才咱語氣太狠了,典獄長大人生氣了?)
另一隻也小聲回應。
“索卡西斯,塔哈卡?”(不曉得啊,它瞪著咱們呢……咋整啊?)
薑槐總算是從那堆亂麻般的記憶裡,揪出了一個聽起來最像的暗號。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自認為最符合“典獄長”身份的威嚴語氣說道。
“蘇卡不列!”
此言一出,兩隻石像鬼立刻渾身一顫。
連手中的戰斧都抖了一下。
“尤尤,尤裡蹭!滿昏!”(臥槽,它罵人!)
“斯通德嗩呐……卡蘇?”(典獄長大人生氣了,咱們道歉?)
薑槐看著它們那副驚恐的樣子。
滿腦子都是問號。
難道我說錯了?
這反應不對啊。
再想想……墨巧說的那些……好像還有一句更複雜的……
於是,他嘗試了第二個他覺得很酷的暗號,用更加低沉的語調念了出來。
“cthulhu fhatgn!”
這下,兩隻石像鬼惡魔的反應更大了,它們身上的幽藍色火焰都猛地躥高了一截。
“!¥!?”(它讓咱倆去吃屎?)
“¥¥!!”(臥槽,就算它是典獄長,這也太侮辱人了!)
兩尊石像惡魔,將手中的巨大戰斧,猛地交叉在了大門中間。
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
它們深吸一口氣,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薑槐。
擺出了明顯的戰鬥姿態。
我又說錯了?
薑槐鬱悶了。
這都什麼破暗號。
行吧……再試一次!這次肯定對了!
他大聲喊出了最後一個口號。
“瓦坎達forever!”
“!¥!!”(它要動手了?!)
“¥!”(快!快叫人!)
“殺!!!”
這一次,這個字薑槐總算是聽懂了。
他捏緊了拳頭,骨節發出一連串爆響。
一分鐘後。
兩隻巨大的惡魔,已經變成了一地破碎的、冒著黑煙的石頭。
慘死在了大門口。
薑槐蹲在地上,抓起一塊惡魔的“屍體”殘骸,放進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著,像是在吃一塊特彆硬的餅乾。
他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埋怨。
“這墨巧給的暗號,也不靈啊……還是拳頭最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