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哢嚓——”
剪刀每剪一下,西爾維婭的心就在滴血。
“嗚,少爺的頭發,就這樣被剪了……”
她一邊帶著哭腔,一邊在公寓的陽台上。
小心翼翼地幫亞諾修剪著頭發。
“西爾維婭,彆那麼誇張,就讓你幫我修一下發尾而已啊,又不會變短。”
亞諾坐在凳子上,有些無奈地說道。
“可即便如此,也好心疼啊……”
亞諾的頭發,長度及肩。
發質柔順,如同雪一般地純潔無瑕。
平時的時候,他喜歡把頭發紮成一個馬尾。
因為他癡迷的華夏武俠小說裡那些帥氣的劍客,都是這種發型。
西爾維婭對此已經無所謂了。
反正這頭發,披著還是紮起來都很像女生。
不過。
紮起來之後,確實看起來要稍微英氣一些。
所以她也沒有阻止。
把發尾一些分叉,不爭氣的頭發修掉之後。
西爾維婭開始用小掃帚清掃地上的碎發。
並細心叮囑道。
“少爺,今天天氣預報說會有雨夾雪,等下出門的時候要帶好傘哦。”
“西爾維婭不和我一起去嗎?”
“哈……”
西爾維婭無奈地苦笑。
“少爺,您是去見筆友,我怎麼好跟著一起去呢。”
“那……好,好吧。說實話,我有點緊張。”
亞諾說著站起身。
準備把頭發紮起來。
他抬起手,纖細白嫩的手腕在午後的陽光下白得幾乎透明。
將所有的頭發向後攏去之後,露出了光潔白皙的後脖頸。
然後他低下頭,用嘴唇輕輕地咬住了黑色的發帶,空出雙手來整理頭發。
那一瞬間的畫麵,讓一旁的西爾維婭呼吸一滯。
她必須竭儘全力,才能讓自己不當場噴出鼻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夫人……
您當初是不是其實生了個龍鳳胎,結果少爺把小姐給吃掉了啊……
這也生得太漂亮了一點啊。
“怎麼了,西爾維婭?”
亞諾紮好頭發,回頭疑惑地看著她。
“沒,沒什麼!”
西爾維婭連忙搖頭。
“那……西爾維婭你晚上吃什麼?”
“昨,昨天晚吟阿姨和薑嶽少爺來吃飯的時候還剩了一些菜,我我,我把它們做成燉菜就吃了,少爺您不用管我。”
“好吧。”
亞諾紮好頭發之後。
又開始站在衣櫃前,糾結穿什麼衣服。
西爾維婭也放下掃把。
走過去,開始以一個專業女仆的眼光給亞諾搭配衣服。
最終。
她為他選了一件合身的白色高領毛衣。
外麵套上一件灰色的羊毛開衫。
下身則是一條剪裁利落的黑色休閒褲。
這樣的穿搭,既保暖又不會顯得臃腫。
完美地襯托出他纖細修長的身體線條。
最後再穿上一件黑色的長款羊毛大衣。
整個人顯得乾淨、挺拔,又帶著一絲溫文爾雅的書卷氣。
是一種非常舒服的中性風格。
最後準備完畢之後。
亞諾深吸一口氣。
從玄關花瓶裡輕輕拿起了那一朵,如同雪花般聖潔的高山火絨草。
“要在華夏找到這種花還挺不容易的。多虧了薑嶽哥哥。”
亞諾笑著說道。
昨天薑嶽來的時候就帶了許多的高山火絨草。
這是他讓國內某個雪山區域的分公司連夜空運過來的。
對於薑嶽哥哥如此重視他的請求,亞諾也十分感激。
西爾維婭走上前。
細心地幫亞諾整理好大衣的衣領。
“不要太晚回來哦,少爺。”
“不管對方怎麼哄騙你!你都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能跟著對方去人跡罕至的地方!!”
“還有!如果對方要讓你一起去酒店開房!你也不能去!!你你,你就說自己是未成年!”
“還,還有!如果你們去喝咖啡,喝茶!記住!千萬,千萬不要把視線離開你的杯子!!”
“還有還有……”
“好啦好啦,姐姐。”
亞諾哭笑不得地打斷了她。
“我是男孩子誒,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女孩子應該注意的東西嘛。”
“唔,總之。”
西爾維婭從她的口袋裡,掏出了一瓶粉色的噴霧。
塞進了亞諾的大衣口袋裡。
“這瓶防狼噴霧,我給你放衣兜裡。”
“如果對方是個油膩中年男,要對你動手動腳,你你,你不要客氣,照著他的眼睛噴,然後跑路,聽到了嗎少爺!”
“這……這沒必要吧。”
“有必要!少爺!對了,還有這個電擊器,報警器,還有……”
“夠了夠了,西爾維婭,我來不及了,先走了!很抱歉讓你一個人吃飯哦!”
亞諾幾乎是落荒而逃。
“少,少爺!圍巾和手套!還有傘!”
西爾維婭拿著一堆東西追到門口。
但亞諾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電梯口。
“啊啊,不行!好擔心好擔心!要不悄悄地跟著去看看?”
……
做好了萬全準備之後的亞諾出了門。
一路上。
他的心情都非常忐忑。
期待、緊張、好奇,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讓他的心臟,一直“砰砰”直跳。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一點。
距離他們約好的三點還有兩個小時。
但亞諾還是早早地就來到了城西公園的中央噴泉旁。
冬日的公園有些蕭瑟,但依舊有不少遊人。
亞諾找了個長椅坐下,手中緊緊握著那支火絨草。
靜靜地等待著。
他不知道的是,他安靜坐著的樣子。
本身就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
在他等候的這短短半個小時裡。
不斷有人上前來向他搭訕。
有大膽的女孩紅著臉,想要他的聯係方式。
也有幾個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男生。
猶豫了半天,也過來詢問他是不是在等人。
甚至還有一個背著專業相機的攝影師。
走到了他的麵前。
“不好意思小姐,打擾一下。”
攝影師的語氣非常誠懇。
“我是個自由攝影師,我覺得您的氣質非常好,非常上鏡。”
“請問,可以為您拍幾張照片嗎?我不會用作商業用途,隻是作為我的個人作品。”
亞諾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禮貌而溫和的笑容。
“非常抱歉,我不太習慣拍照。而且,我正在等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啊,是這樣啊,那太可惜了,打擾您了女士。”
“那個我是男的。”
攝影師雖然遺憾,但還是很有風度地離開了。
亞諾對每一個前來搭訕的人,都彬彬有禮地,微笑著回絕。
他的溫柔和禮貌,讓那些被拒絕的人也生不起絲毫的氣惱。
隻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握著火絨草的手,也因為緊張,而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與此同時。
李依染也已經穿好了蘇雪為她挑選的那套天藍色大衣和白色長裙。
那如同高山雪蓮一般純潔無暇的搭配。
還有那精心梳理過,帶著微微卷曲弧度的發尾。
此刻都讓鏡中的李依染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
或,或許……
我,我可以……
不對,我一定可以,一定……
一切都在變好。
亞諾……雪絨花,還有蘇雪姐姐……
我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
擁有自己的人生……
我可以把爸爸照顧好。
爸爸一定還是愛我的……
隻要我能賺到足夠多的錢,爸爸一定不會再打我了……
如果有一天。
爸爸也能放下心裡的那些仇恨。
那些本不應該是由他來承擔的仇恨。
我,我或許也能和爸爸在家裡,一起吃一頓飯,像普通的家人一樣聊著天……
萬能的神明大人。
天使大人。
我知道自己太過貪心了……
但我還是想要祈願……
希望我的父親能得到幸福……
希望我身邊每一個溫柔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她最後深吸一口氣,眼中的膽怯被一種名為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李依染鼓起了勇氣。
然後走向了房門口。
但就在房門剛被她拉開一道縫的時候。
一雙布滿血絲,充滿了惡毒與瘋狂的眼睛出現在了門口。
砰——!
門被從外麵狠狠一腳踹開。
沉重的門板重重地撞在李依染的身上。
將她瘦弱的身體撞翻在地。
她下意識地捂住腦袋。
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一絲殷紅的血液,順著她光潔的額角緩緩流下。
但身體的疼痛遠不及眼前的景象讓她感到恐懼。
那個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的父親就站在門口。
他渾身散發著衝天的酒氣。
再次變得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起。
像一個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瘋子。
“錢都用完了!酒也沒了!”
男人嘶吼著,像一頭狂暴的野獸。
“女人也沒了!媽的!那些婊子!老子有錢的時候一個個就貼上來!”
“沒錢的時候,連碰都不讓老子碰一下!!”
“爸……爸爸……”
李依染哭著,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乞求道。
“您冷靜一下……我,我馬上去給您做飯,給您買酒……”
就在這時,男人那渾濁的目光,突然發現了今天打扮得完全不一樣的李依染。
他的怒吼停頓了一下。
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種猙獰而扭曲的笑容。
“你這雜種!!你哪兒來的錢買新衣服!?”
“還他媽去做了頭發?!你他媽的以為你自己是什麼玩意兒?!”
他一步步逼近,唾沫星子噴在李依染的臉上。
“你就是一個婊子妓女生的垃圾!!是垃圾!!你知道嗎?!”
“要不是你身上還留著我們李家最純正的血脈!!李知秋的血脈!老子早就掐死你了!!”
他一把揪住李依染的頭發,將她的頭狠狠向後拽去。
“穿成這樣是要去哪兒啊?!!說啊!!你這小賤人!!你要去勾引哪個野男人啊!?”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爸爸……”
李依染跪在地上,絕望地求饒。
眼淚混合著鮮血流了滿臉。
“既然你這麼愛打扮!好啊!”
男人的眼中,燃起了更加瘋狂的欲望之火。
他撲向李依染。
“讓老子看看,你現在成長到什麼地步了!”
“不!不要!”
李依染絕望地掙紮著,但她的力氣在男人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男人狠狠一拳,砸在了她的臉頰上。
這一拳,仿佛徹底將李依染所有的希望。
所有的光芒都徹底粉碎了。
神靈,不存在嗎。
她精心打理的頭發。
再次變得淩亂不堪。
那純潔無暇,如同雪瑩草般的白色裙子。
正在被一雙肮臟的手撕扯。
她的眼神逐漸變得黯淡,空洞。
是我太貪心了嗎,天使大人……
之前的一切,都隻是我的錯覺。
而現在,是我的報應嗎。
她已經不敢再反抗了。
或者說,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意願去反抗了。
男人看著她那副放棄抵抗的模樣。
更加興奮地怒吼著。
“對!對!!你這婊子還有唯一的作用!那就是給老子誕下新的子嗣!”
“不停地生!!總有一個!!總有一個!可以像那個李牧寒那樣!!成為絕對的強者!!哈哈哈哈!”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總有一個孩子,可以繼承到那種力量!!哈哈哈哈哈!!”
這就是您的願望嗎……
這就是我的父親嗎。
這就是我所珍視的家人。
所想要保護的一切嗎。
我……
一定要去實現這種東西的願望嗎……
在極致的絕望中。
李依染甚至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向了這個已經徹底發狂的男人。
就在男人獰笑著,要將她身上那條白色長裙徹底撕碎的瞬間——
“砰——!!!”
公寓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男人猛地回過頭,眼中充滿了暴戾。
“你他媽的又是”
而後,三聲乾淨利落的破空聲響起。
噗,一槍打在大腿。
噗,一槍打在胸口。
噗,最後一槍。
精準地打在了男人的脖子。
那並非是子彈,而是三支閃著寒光的麻醉針。
男人那瘋狂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巨大的身軀晃了晃。
隨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一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
戴著戰術耳機。
個子嬌小的少女走了進來。
她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一絲多餘。
一隻手握著消音手槍,另一隻手則抬起,輕輕按住了耳機。
“任務目標確認,已經將其麻醉。”
“是,對方已經明確提到了‘李牧寒’這個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
少女的聲音裡,透著一絲不耐煩。
“這次打賭我輸了,雪姐,你的確是一名優秀的偵探。”
而後,那少女熟練地收起了槍。
用她那雙沾著雪水的靴子,將倒在地上的男人粗魯地翻了個麵。
確認其已經陷入了深度沉睡。
她又看向了那個衣衫不整、蜷縮在牆角。
臉上還掛著血跡的李依染。
“你就是李依染?”
少女問道,聲音清脆,卻沒什麼溫度。
李依染顫巍巍地點了點頭。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的名字叫尹琪。”
“是雪琪偵探事務所的副所長。”
“嗯,這個頭銜沒什麼意義,這偵探事務所一共也就我和雪姐兩個人。”
“哦,現在你也算是其中之一了。”
少女雙手叉腰,努力挺了挺那並沒什麼起伏的胸脯。
擺出一副前輩的架勢。
“我現在也有下屬了。”
李依染呆愣愣地看著她,嘴裡無意識地念叨著。
“雪……姐……蘇雪姐姐……”
尹琪點了點頭。
“嗯,她在看到你的樣子之後就有些懷疑,然後讓我一直跟蹤你,希望你能諒解。”
“不過我也算是救了你,你也沒有理由怪我,對吧?”
李依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
“他……死了嗎?”
“沒有。”
尹琪的回答很乾脆。
“他和九曜學園那起事件有關,所以現在還不能殺他。”
說著,尹琪又轉過身去按住了耳機。
“我知道,我會把她帶回來……溫柔?我覺得我說話已經很溫柔了。”
就在這時候,尹琪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一股殺氣讓她猛地轉過頭。
就看到李依染手裡。
不知何時握著一把從地上撿起的水果刀。
正眼神呆滯地朝著那男人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尹琪猛地一腳,精準地踹在了李依染的手腕上!
“當啷”一聲,水果刀被踹飛。
“我剛才說了他還不能死,你沒聽到嗎?”
尹琪皺著眉,語氣有些嚴厲。
李依染癱坐在地上。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和靈魂,整個人都有些呆滯。
尹琪看著她那副樣子歎了口氣。
她對著耳機那一頭說道。
“雪姐,這孩子交給你了。我先把這男人帶回九局。”
而後。
尹琪轉頭看向了李依染。
她走到床邊,抓起床上的床單。
輕輕地裹在了李依染的身上,遮住了她被撕破的衣服和裸露的肌膚。
“雖然我們通過你找到了一些線索,但你放心,雪姐想要幫助你是真的,她並不是在利用你。還有……”
“歡迎你來到我們偵探事務所,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不對,我是你的領導。”
說罷。
尹琪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李依染的腦袋。
然後她直接將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像扛一袋米一樣,扛在了自己嬌小的肩上。
轉身離開了房間。
李依染依然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臂,將她擁入了一個帶著淡淡香氣的懷抱。
“蘇雪……姐姐……”
“嗯,沒事了。”
蘇雪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已經沒事了,寶貝……姐姐會保護你的。”
下午4點。
亞諾慢慢地,從公園的長椅上站起身。
他看了看手中那朵潔白的火絨草。
頭頂已經開始下起了小雪。
他的肩頭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積了一些雪。
他伸了個懶腰,呼出一口白氣,然後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回家吧。”
轉身離開了中央公園。
回家……
“應該正好能吃到西爾維婭姐姐做的燉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