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來到頒獎典禮現場剛坐下不一會，就突然感到頒獎大廳的氣氛似乎凝結了一下。
坐在他旁邊的老田輕輕來了一句：“來了。”
曹陽看了看老田，此刻老田正雙眼瞪著台上剛走上去的頒獎嘉賓，表情嚴肅了不少。
曹陽不知道老田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在自語。
因為接下來才是今晚的大戲——要頒發主競賽單元的獎項了。
第一個頒發的是最佳新人獎，這個算是開胃菜吧。
對於有誌於在威尼斯電影節上拿大獎的導演來說，這個獎有點雞肋，很怕是安慰性質，給了這個就沒有其他獎項了。
但對於新人演員來說，卻是最佳的鼓勵和認可。
所以，在頒獎嘉賓宣布，獲獎的是法國電影《穀子和鯔魚》的女演員阿弗西婭埃爾奇後，這位阿爾及利亞和突尼斯裔法國女演員，顯得異常興奮。
而《穀子和鯔魚》的導演阿布戴柯西胥隻是象征性的鼓了下掌，看起來笑的有點勉強。
歐洲三大的獎項都不多，一般情況下，隻要給了安慰性的獎項，想要再拿其他大獎，真是太難了。
除非因為一些場外原因，比如電影節想要捧你，比如你的電影符合這屆電影節的主題，也就是這屆電影節的政治正確。
接下來頒發的獎項，居然是評審團獎，又一個安慰性質的獎項。
彆看評審團獎和評審團大獎隻有一字之差，但含金量卻不可同日而語。
評審團大獎是僅次於最高大獎的獎項，比最佳導演的含金量還要高一些，而評審團獎，相比於其他獎項來說，隻能說聊勝於無。
嗯，跟最佳新人獎還是能拚個半斤八兩的。
這個獎項給了美國電影《決戰以拉穀》，電影的男女主演分彆是湯米李瓊斯和奧斯卡影後查理茲塞隆。
他們兩個都是昨天才趕來，正好參加了閉幕式紅毯。
曹陽不由得想到，老馬這是要分蛋糕嗎？不能讓人白來一趟？給威尼斯重塑在老美丟掉的信譽？
第三個頒發的是最佳技術貢獻獎，這個獎一般頒獎嘉賓會說明，大多數時候都是給攝影師的。
這個獎其實不算是安慰獎了，是這幾年威尼斯電影節固定的獎項之一。
安慰獎一般不是常設獎，是那種需要用到的時候就拿出來，大多數時候都不用的獎項。
等獲獎的攝影師發表完獲獎感言，接下來的頒獎嘉賓上台，開始說一部電影中，劇本的重要性。
嗯，江文或許不會認同這一點，他隻要有了個大致的想法，隨便寫兩頁所謂的劇本，就敢拉扯起來一個劇組。
然後，現場寫劇本和對白，有想法或有靈感了，隨時加進去。
對江文來說，什麼劇本不劇本的，那是什麼？
當然，墨鏡王可能比江文更誇張。
人家江文至少還有個大致的思路，手裡還會先寫兩頁的劇本，至於墨鏡王，對他來說，有沒有劇本都是一個樣，反正就算有劇本，也做不得數。
“你覺得最佳劇本獎會給誰？”
老田看轉播的攝像機正對著頒獎嘉賓，就輕聲的對曹陽問道。
“我。”
曹陽對老田挑了下眉，笑著說道。
他想知道，若是《聖殤》拿了最佳劇本銀獅獎，老田會不會擔心。
老田倒是沒特彆表情，隻是撇了下嘴，“你就這麼自信？”
曹陽笑笑，就是這麼自信。
廢話，老馬說要給我個小驚喜，思來想去，也就隻有最佳劇本銀獅獎算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也隻能是這個驚喜了。
當然，還有一點是曹陽如此自信的原因。
一般情況下，頒獎的順序是先頒發最佳女演員獎，再頒發最佳男演員獎。
曹陽作為最佳女演員的頒獎嘉賓，接到的通知是，今年先頒發最佳男演員，讓他在頒獎嘉賓頒發最佳男演員時，去後台，為頒發最佳女演員做準備。
關鍵是，頒發完最佳劇本獎，接著就是頒發最佳女演員，而今年把最佳女演員和最佳男演員調了頒獎順序。
這還不顯而易見嗎？
果然，頒獎嘉賓囉嗦了一大堆之後，拆開信封，說道：“獲得最佳劇本的是，《聖殤》，曹陽。”
“嘩嘩嘩……”
掌聲響了起來，比剛才頒發最佳技術獎時，掌聲要熱烈的多。
“你小子，行啊。”
老田拍了拍曹陽的肩膀，並沒有假惺惺的擁抱，沒那個必要。
“恭喜、恭喜，曹導。”
富達龍站起來，邊鼓掌邊對曹陽說道。
“恭喜曹導，我就知道，這麼好的劇本，一定會拿獎的。”
惠英虹倒是沒有避諱，輕輕擁抱了一下曹陽，笑著說道。
“可惜啊，華語電影入選了主競賽單元的五部電影，就咱們這一部接到了留下來的通知。”
老田在旁邊笑著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真感慨，還是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曹陽隻當沒聽到，上台領獎去了。
等曹陽從頒獎嘉賓手裡接過獎，發表獲獎感言時，富達龍忍不住羨慕的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曹陽，對老田輕聲問道：
“田導，咱們今晚還有沒有機會？”
旁邊的惠英虹似乎也聽到了富達龍的話，看似在看著台上的曹陽，不過她往老田這邊傾斜的身子，說明她也很在意《聖殤》還能不能拿獎。
老田理解他們二人。
既然被通知留了下來，誰不想拿個大獎？
富達龍內心裡肯定想要拿威尼斯影帝。
惠英虹也未嘗不想拿威尼斯影後。
今天在場的演員，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對影帝或影後寄予希望呢？
老田肯定也想捧出個威尼斯影帝或影後。
可惜啊，威尼斯絕不可能在給了最佳劇本後，再給金獅加影帝或金獅加影後，這幾個都是固定大獎，給兩個還有可能，三個就絕無可能了。
“我哪能知道，但願能再給個大獎吧。”
老田一副我也很希望能再拿個獎的樣子。
這時，曹陽的獲獎感言說完，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
富達龍和惠英虹也跟著使勁鼓掌。
曹陽回來後，等掌聲平息，接下來的頒獎嘉賓上場，他把銀獅遞給老田，說道：“拿著，我去頒個獎。”
看著悄悄離開的曹陽，富達龍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這兩天一直有傳言，曹導會成為影帝或影後的頒獎嘉賓，沒想到是真的。
按照正常流程，接下來是最佳女演員，而頒獎嘉賓已經上台了，那麼曹導很可能就是要頒發最佳男演員了。
最佳男演員啊，威尼斯影帝！
威尼斯會不會故意整個活，讓華人導演給華人演員頒獎呢？這樣是不是也算一段佳話呢？
富達龍對於自己在《聖殤》裡的演技，還是有些自信的。
“……接下來，我要頒發的是最佳男演員……”
富達龍一愣，怎麼回事？
頒獎順序變了？
這一瞬間，富達龍隻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原來，曹導是去準備給最佳女演員頒獎。
我還有希望嗎？
富達龍盯著頒獎嘉賓，想從她嘴裡聽到最熟悉的那三個字。
“獲得第64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的是……布拉德皮特，《神槍手之死》，恭喜。”
富達龍嘴角輕微的抽搐了一下，機械的跟著鼓掌，並且用力的傾聽，希望能聽到and……
可惜，今晚影帝沒有雙黃蛋，隻有布拉德皮特一個人獲得了威尼斯影帝。
在皮特上台後，富達龍輕聲對老田道：“田導，讓我看看曹導的銀獅。”
老田也有點為富達龍可惜，他覺得富達龍在《聖殤》的表演，值一個影帝。
富達龍接過銀獅，先是用手掂量了一下，隨後愛不釋手的摩挲著，他知道，這也許是他這輩子離銀獅最近的一次。
在工作人員的提醒下，曹陽從後台走了出來，來到話筒前。
“你們都清楚我要頒發的是什麼，沒錯，今晚的最佳女演員。”
曹陽沒說什麼廢話，直接對著話筒說道：
“這將是從我手裡誕生的第三位威尼斯影後，雖然這一位不是因為我的電影而成為的影後，但等一下我會親自把代表影後的銀獅交給她。”
曹陽看了一眼下麵笑起來的嘉賓，也跟著笑著說道：“那麼，會是誰呢？”
他打開信封，看了一眼，也沒賣關子，對著話筒說道：“凱特布蘭切特，《我不在那兒》，恭喜。”
凱特布蘭切特通過反串男人，拿到了威尼斯影後，不得不說，還是很有意思的。
“很榮幸能成為你的第三個威尼斯影後，謝謝。”
凱特布蘭切特上來後，跟曹陽擁抱了一下，並且還跟曹陽貼了一下臉，在曹陽耳邊笑著說道。
曹陽笑了笑，這位“大魔王”似乎話裡有話。
說起來，凱特布蘭切特算是歐美人種裡比較抗老的了，她如今三十多歲快要四十了，換成其他白人女性，包括女明星，這個年紀很多都已經非常顯老了。
凱特布蘭切特看起來卻沒那麼顯老。
曹陽發現，似乎他認識的在好萊塢發展的澳大利亞出身的女演員，相比較於歐美的一些女演員，好像都比較抗老一些。
比如妮可基德曼、娜奧米沃茨、瑞切爾格裡菲斯等。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頒完獎，曹陽回來後，老田悄聲的說道。
“什麼問題？”
老田抬頭看了一下，轉播鏡頭正對著新上台的頒獎嘉賓，他才說道：“老馬是徹底向好萊塢妥協了，威尼斯一共才幾個獎？你算算他給了老美幾個獎了。”
之前曹陽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聽老田談起此事，他便計算了一下。
評審團獎給了老美的《決戰以拉穀》。
最佳技術貢獻獎給了老美的《贖罪》。
影後給了老美的《我不在那兒》的凱特布蘭切特。
影帝給了老美的《神槍手之死》的布拉德皮特。
如今主競賽單元一共才頒發了六個獎，居然給了老美四個了！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啊。
嗯，這似乎也符合意大利人的形象？隻要跪起來，那就是相當的徹底。
“還有三個大獎，不會再給老美了吧？”
曹陽有些不確定的輕聲說道。
老田嗬了一聲，似乎並不相信。
似乎為了印證老田的這聲“嗬”，最佳導演出人意料的搞了個雙黃蛋，給了意大利與幾個歐洲國家的合拍片《自由世界》，以及美國電影《節選修訂》。
給《自由世界》個最佳導演獎，是為了安撫歐洲嗎？
曹陽忍不住想。
不過，隨後的評審團大獎再一次產生了雙黃蛋，分彆給了法國電影《穀子和鯔魚》，以及美國電影《我不在那兒》。
靠，老馬，你要不要跪得這麼徹底！
（不信可以搜一下第64屆威尼斯電影節，評審團大獎、最佳導演、最佳男演員、最佳女演員、最佳劇本、最佳技術貢獻獎全給了老美，僅僅隻有一個最佳新人獎和一個雙黃蛋的評審團大獎給了法國電影。其實，包括拿了金獅獎的《色戒》，也是中美合拍片，一定程度上也是老美的電影。）
威尼斯辦成了“奧斯卡”了，重要的大獎，幾乎全給了老美。
“嗬！”
老田再次對老馬表示鄙視，他最看不起藝術完全向商業妥協了。
曹陽看了看老田，沒想到老田內心還是有所堅持的……好吧，若是等下金獅獎給你的話，希望你還能再“嗬”一次。
“你發現沒有，那兩部歐洲的文藝片，全是關於移民的電影。”
老田輕聲說道。
“《自由世界》和《穀子和鯔魚》嗎？”
曹陽問道，這兩部電影，一部拿到了最佳導演的雙黃蛋，一部拿到了評審團大獎的雙黃蛋。
“這兩部電影我都去看了，都是反映移民問題的。04年，歐盟開始擴張，大量語言不通的外國移民進入歐洲。
他們做著歐洲本土工人不屑從事的工作，朝不保夕，時刻麵臨失業的危險，卻難以獲得公正的待遇，更無法實現原本憧憬的美好生活。
這兩部電影的主題思想，都是反映這些的，有點悲天憫人的味道。”
曹陽點點頭，這個時期歐洲的政治正確是呼籲歐盟製定對於移民的保障措施，以保護這些移民的合法權利，以保證他們的基本生活。
嗯，主要還是站在道德製高點，俯視這些移民，以同情為主。
當然，這個時候若是拍攝《寄生蟲》之類，反映移民造成社會動亂問題的電影，那就是找死，怕是連主競賽單元都進不去。
這不是跟目前的政治正確對著乾嗎。
“來了。”
這次是曹陽看到頒獎嘉賓上台後，對老田笑著來了這麼一句。
老田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台上，呼吸有些急促，雙手不自然的握著，看起來有些泛白。
嗬，還以為你不會緊張呢。
“……獲得第64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的是，《聖殤》，恭喜！”
“呼……”
曹陽聽到老田長出了口氣，握緊的雙手放鬆了下來，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曹導，田導，金獅，咱們是金獅！”
富達龍握緊了雙手，顯得非常激動，忍不住喊道。
惠英虹用手捂住嘴巴，雙眼瞪得大大的看著前方，還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
“冷靜、冷靜。”
老田在掌聲中站了起來，一把拉起曹陽，然後又對富達龍和惠英虹說道：“走、走，一起、一起！”
曹陽笑著站了起來，對老田笑著打趣道：“唉，老馬太不應該了，這次獎項就是胡亂搞……”
老田笑著瞪了曹陽一樣，他明白曹陽的惡趣味，不過，今天高興，他也樂的配合。
“什麼胡亂搞，我覺得老馬這一屆就辦的挺好的，尤其是在重大獎項上，客觀的做到了公平、公正的原則。”
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說客觀公正就客觀公正吧。
哈哈，你怎麼不“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