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前往蒼梧道場觀戰的人有些多,這是季憂入了蒼梧道場的第一感受。
他與這蒼梧道場頗為有緣,從小組賽到現在,一直都是在此對決的,但前幾場的人加起來都沒有今天的十分之一多。
晨食後來到蒼梧道場的季憂站在其中四下打量著,便見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已經全都坐滿。
其中多半不太熟悉,但有一些是可以靠著他們身穿的服飾所猜出一二的。
“那個人,就是陳瑞陽。”
“?”
季憂抬眼看去,見到了一個身著陳氏仙袍的男子,腰間彆著一柄寬刀,臉色傲然。
這男子看上去比他年歲要大一些,長發緊束,身材魁梧,配以腰間寬刀,氣勢逼人。
陳氏仙族是七大仙宗內唯一的家族式仙宗,這陳瑞陽出身於陳氏族內,自然是上層親屬。
文思遠此時又道:“昨日我們前去觀戰的那個陳碩,應該是他的堂弟,這陳瑞陽的修為比其要更加精深一些,師弟要多注意他的刀。”
“明白。”
兩人說話之間,曹勁鬆、溫正心、班陽舒和裴如意全都來到了此地。
與前幾日不同,他們今天都改換了著裝。
曹勁鬆穿的是一套錦緞的長衫,看上去頗為富態,像個滑稽的富家翁,而溫正心和裴如意則穿了一套紗質的衣裙,看上去仙氣飄飄。
再就是班陽舒,他身上的書生袍應該是新買的,判斷依據是麵料之上沒有一絲皺紋,袖襟處也沒有任何磨損。
穿著直筒儒衫的文思遠與他們對視一眼,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心照不宣的表情。
天書院兩敗一賴勝的事情昨日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以至於整個中興郡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
曹勁鬆他們所在的那個破客棧牆壁又薄,又在喧鬨的酒樓旁邊,昨日聽人嘲諷天書院聽了一晚上,一整夜都感覺代入感十足。
於是今日一早他們就不約而同地收起了天書院的仙袍,換了備用的衣服。
至於班陽舒,他來的匆忙,隻能早起去街上現買了一套。
出門之前,他們心中還琢磨著待會兒在客棧前堂碰麵一同出發時要怎麼解釋自己忽然換了衣服這件事,結果見麵一看都換了,瞬間就不用解釋了。
季憂此時看著他們,心說今日我以仙宗為榮,明日仙宗以我為傲的心態呢,這群人真是太現實了。
“畢竟是院中弟子來代表仙宗進行比鬥,前幾日的小組賽無人問津也就算了,畢竟也不是很重要,可今日怎麼也隻有思遠你一個人前來?”
曹勁鬆此時皺眉看向文思遠,有些埋怨掌事院的厚此薄彼。
他大概不太習慣現在的穿著,一雙手在袖口之中有些無處安放。
溫正心和裴班二人聞聲也忍不住點了點頭:“都是的天書院子弟,這般行事確實有些過分了。”
文思遠咽了下口水,連忙解釋:“幾位誤會了,其實秦掌事和我其他師兄弟都來了,你們看,他們都在那兒。”
“?”
曹勁鬆等人循著文思遠所望的方向看去,在人群中掃視一周,當真如文思遠所言,尋到了秦榮的身影。
而他們方才之所以沒有找到,原因就是因為這秦掌事也換下了天書院的仙袍,穿了一件棕色的長衫,嘴角帶著一撇胡子,看上去有點像是衙門口的師爺。
感受到目光襲來,秦掌事及身後一些穿的亂七八糟的掌事院弟子忍不住望來,與富家翁打扮的曹勁鬆對視一眼,隨後不自然地將眼神撇開,仿佛不太認識。
季憂嗬嗬一笑,心說你們可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曹勁鬆此時看向溫正心三人:“先找位置坐吧。”
溫正心向著左右環顧一周,眉心稍稍皺起:“好像沒有位置可以坐了。”
蒼梧道場從沒有這麼滿坑滿穀過,他們來的比季憂這個參賽者都要晚,此時自然是找不到座了。
裴如意此時忽然看向著對麵的觀戰台:“看,是匡誠。”
“?”
視線所及之處,匡誠與魏蕊正沿著圓台而行,朝著一處設立於蒼梧道場旁邊的小樓走去,已經邁步上了台階。
其中魏蕊走在最前方,表情似乎有些興奮,沒幾步就甩了匡誠老遠,消失在了樓宇之中。
季憂看著這一幕,眼神忍不住微微眯起。
能在小樓之中觀戰的,都是來自各大仙宗的大人物。
魏蕊和匡誠沒什麼身份,又不是修仙者,這等小樓他們本來說是上不去的,除非有人提前邀請。
嗬,嘴硬的傲嬌鬼。
季憂轉頭看向曹勁鬆:“匡誠應該是有位置可以坐的,你們不妨與他們一起。”
曹勁鬆四人與匡書生也是熟識的,知道他是司仙監的官員,而這大會本身就是司仙監承辦的,他有二樓的地方可以坐倒也不奇怪。
四人沒有多想,便朝著匡誠所入的那座小樓走去。
匡誠剛剛走到通往二樓的樓梯中段,聽到腳步聲後忍不住轉頭:“曹教習,三位仙長,許久不見啊。”
曹勁鬆抬頭仰視著他:“確實是許久不見了,我前些日子還問季憂為何你沒來觀戰,他說你做了牛馬,倒是叫人費解,不知其意。”
“季兄總有這種戲言,諸位是找不到位置?”
“季憂說你們這裡有位置可以坐。”
匡誠聽到是季憂告訴他們的,忍不住往上看了一眼,隨後輕輕點頭:“確實是有位置坐的……”
曹勁鬆幾人不覺有他,便扶著欄杆向上走去。
隻是等到轉過樓梯來到二樓之後,四人不禁屏住了呼吸,腳步驟然停頓。
因為二樓之上正坐著個國色天香的女子,身穿一件繡金的紅色仙袍,正轉頭看向他們。
靈劍山小鑒主。
四人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時,小鑒主露出一副思索狀,隨後就起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曹勁鬆屏住了呼吸,心說季憂個孽徒是真會坑人,心中覺得冒犯,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不曾想對麵的小鑒主在思索片刻之後忽然站了起來。
溫正心、裴如意與班陽舒已經開始緊張了,以為下一刻就會迎來厲聲斥責,被趕下小樓。
畢竟他們這樣,已經算是衝撞聖駕了,而且天書院與靈劍山的關係並不好。
不曾想的是,靈劍山的小鑒主隻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並未開口說什麼,似乎方才的站立隻是因為覺得自己不該再繼續端坐一樣。
曹勁鬆此時微微躬身:“天書院曹勁鬆見過靈劍山鑒主,方才不小心走錯,我等這便告退。”
“道場人已坐滿,位置不太好找了,既然來了便也是客,這地方也大,倒也無妨。”
顏書亦看向丁瑤和卓婉秋:“賜座吧。”
二人躬身:“是,鑒主。”
喚人搬來了六把椅子,其中兩把是給魏蕊和匡誠的,都在顏書亦的旁邊。
另外的三把椅子,被放在了顏書亦的後麵,是給溫正心、裴如意和班陽舒等人的。
至於最後一把椅子該放在哪裡,卓婉秋不好決斷,於是轉頭看向了自家鑒主。
顏書亦思索許久,眼神輕輕瞥向了自己的前方,示意卓婉秋將那把椅子安放在自己位置的前方。
青雲天下的主流就是仙道傳承,所以尊師重道是個很重要的傳統的。
曹勁鬆屏住了呼吸:“這位仙子,其實我可以坐後麵的。”
“鑒主賜座,可不許人挑的。”
卓婉秋對曹勁鬆輕語一聲,心說鑒主這般賜座,估計是怕以後嫁了被挑禮。
於是曹勁鬆被請入了最前方的座位,整個人都有些汗流浹背……
溫正心、裴如意和班陽舒則對視一眼,對眼前的所見感到有些疑惑與茫然。
靈劍山小鑒主是掌教級的人物,平日連靈劍山的弟子都難見,今日卻與他們同坐觀賽,讓他們有些恍惚。
他們覺得自己似乎是小瞧了匡書生的人脈,也著實沒想到靈劍山小鑒主會如此寬容大度,平易近人。
有點感動。
曹勁鬆:不敢動。
正在此時,透過觀戰台的連廊,他們發現一襲白衣佩劍的季憂已經邁步走上了圓台。
季憂這兩年在青雲天下折騰出了不少事,名聲一直是有的,但直到此刻,現場的許多人才將其臉與名對得上號。
說實話,鄉野私修能走到天道會的擂台上,這本身就是從無先例的事情,更不要說他還走入了天道會的第二輪。
沒有父輩蒙蔭,接觸不到親傳資源,能與仙宗子弟同擂對決,在眾人眼裡,即使他此番敗走,也不算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甚至還會被人覺得是個榮耀。
畢竟在他們看來,若是完全放棄祖輩蒙蔭,他們自問是沒有什麼勇氣去麵對陳瑞陽這般仙宗親傳子弟的。
似乎是因為周圍人的感染,邱寒月和身邊的姐妹也忍不住凝住了神念,看向了台上的男子,感受到了一種異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沒有出身背景的男子,不屈不撓地,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了今日。
儘管青雲天下看是家世,講的是跟腳,但這種故事仍舊是會讓人心覺讚歎的。
陸雄此時也正聽著周圍的議論,不禁輕輕點頭的。
因為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起了要將家中女兒嫁給季憂的想法。
陸家以靈石起家,但家中並沒有什麼大能存在,就算是他,也不過是個應天境。
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他們陸家無法接觸到上層資源。
所以季憂這種單靠個人實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人,在陸雄眼中才是值得招攬的,更何況還有雪域妖石,以及偌大的豐州。
他的夫人就是不明白這些事,當初才會對季憂抱有一種挑三揀四的心態。
而在陸雄看來,此戰無論結果如何,他想要下嫁女兒的心思都不會更變。
不過無論陸雄還是邱寒月,至今還不明白身邊人為何會急忙前來觀戰,對他們的態度感到疑慮。
正在此時,圓台之上的結界開始緩緩升起。
季憂抽劍斜指高台,眼眸輕輕下瞥,望向了對方手中的那柄寬刀。
昨日他去看過陳碩的對戰,見過陳氏仙宗所修術法,對這陳瑞陽過會兒的出刀很感興趣。
此時陳瑞陽也單手向後握去,倉啷一聲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那柄寬刀,凝視著季憂,等待著那聲銅鑼的響起。
同在北方仙宗,陳瑞陽知道季憂的過往,知道今日取勝也不會有那麼容易,因為從先前聽聞的事來看,這鄉野私修的戰力確實是不錯的。
就在此時,一陣銅鑼聲驟然從圓台周邊響起。
下一瞬,一股雄渾霸道的氣息如潮水般轟然爆開,眾人瞬間凝眸但仍是慢了一秒,陳瑞陽已如離弦之箭般暴起,長刀出鞘的刹那,淩厲刀勢裹挾著翻湧氣浪,化作一陣席卷整場的罡風。
“嗡——”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被氣勁所衝起的氣浪瞬間被切穿一道狹口,而在那道狹口之中,一道森然的雪亮刀光的呼嘯而起,強大的氣息瞬間填滿了全場。
在氣浪的瘋狂翻湧中,陳瑞陽身姿矯健如蒼鷹,長刀裹挾著千鈞之力,朝著季憂疾斬而去。
與靈劍山弟子隻用劍一樣,陳氏仙族弟子也隻用刀。
而且是統一製式,寬短如菜刀的玄鐵厚刀。
儘管他們並不像靈劍山那般,將刀道凸顯為立宗之本,但陳氏仙族的刀確實殺傷力驚人。
此刻,那鋒利無匹的刀氣連他自身所揚起的風浪都儘數撕碎,發出尖銳的呼嘯,眨眼間便已逼近季憂眼前。
目睹這一幕,現場不少人都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其中,那些已經順利通過第二輪、成功拿到第三輪參賽資格的修仙者,眼中更是流露出凝重之色。
在他們看來,這一刀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氣勢,都堪稱驚豔。
呼嘯的風吼之下,季憂也驟然而動,手中長劍向前迎去,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迎著那道致命刀光輕斬而出。
高台之上,九人微微皺眉。
因為他們發現,季憂此時的出劍比以往要弱了幾乎一倍。
刀劍相撞的刹那,火星如流星般迸射,蕩出的氣勁如洶湧怒潮,重重撞擊在四周的藍色結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哐當聲響。
此時的陳瑞陽瞳孔一縮,手腕頓時翻轉如靈蛇,刀鋒順勢斜斬而出。
雪亮刀光貼著季憂劍脊擦過,以極速橫斬而去。
見此一幕,季憂直接踏地後撤,閃過那近距離的一刀,便見到陳瑞陽氣勢陡然暴漲,長刀在罡風呼嘯中拔出,再一次呼嘯斬來。
結界並不會阻擋視線,所以對圓台之中的一切,眾人都看的十分清楚。
從起手開始,他們的視線就一直落在陳瑞陽的身上。
在他們的感受之中,陳瑞陽此時的落刀比先前的那一刀強了許多。
若說方才那起手一刀猶如驚濤拍岸,那麼這一刀就好像是海嘯迎麵。
果然如此……
力不是憑空產生的。
季憂睜著金光燦燦的眼眸,默語一聲,直接橫劍而起,迎鋒而斬。
接著就是哐當一聲,橫刀於麵前倏然斬下。
那三尺鐵劍瞬間被狂烈的刀氣斬彎,劍身頓時發出一陣強烈的錚鳴之聲,似乎是難以招架一般。
見此一幕,陳氏仙族的子弟全都露出訝異之色,但這訝異卻是看向季憂的。
“是陳氏仙族的十段斬。”
“何為十段斬?”
“陳氏仙宗有一種運刀術法,每一刀都要比前一刀更強,但實際上這種術法所成型的關鍵是在於借力。”
“借力?”
“借對方之力,化於對方的刀身之上。”
小樓之上,顏書亦眼眸之中倒映著那白衣飄然的身影,輕柔開口,睫毛輕顫。
陳氏仙族的術法並不是什麼太隱晦的秘密,十段斬也是青雲天下頗為出名的術法,顏書亦這種身份,自然不可能不知。
但所謂十段並非隻有十刀,而是可以一直斬下去,據說刀勢一直連綿到最後,強可開天。
不過這也隻是個傳說,因為據說到現在為止,陳氏仙族的連刀記錄也隻有三十,畢竟對手也不是死的,而死的對手便根本無法借力。
陳氏仙族的子弟之所以驚訝的,就是陳瑞陽的第二刀如此凶悍,其力量來源就是季憂方才的那技斬落。
使劍者很少借力壓人,通常使刀者才會如此,唯有顏昊是個例外。
但即便是他修行重劍,也需要重量更大的劍身來配合。
此時,曹勁鬆忽然明白季憂為何第一斬如此輕巧,看來他在觀看陳碩與衛博的戰鬥時就已經確定了這一點。
衛博家傳的天光引不是攻伐之術,反饋的力道很少,陳碩無法借力橫斬,十段斬的發揮餘地才會很弱。
季憂當時的說陳碩並未能完全發揮刀威,便是因此。
此間,觀眾席上的眾人也是議論紛紛,了解這十段斬的玄妙之後不禁嘴巴微張。
其實十段斬聽上去囂張霸氣,但並非無解,衛家天光引、天書院的諸法伴身,都可以令其陷入兩難。
但季憂是鄉野私修,整個青雲天下都知道,他沒有術法傳承。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從靈劍山偷師而來劍道,而劍道與刀道一樣,本就是最強烈的攻伐之術。
場間眾人此刻仿佛看到了陳瑞陽的刀勢越來越強,而季憂的每次反攻都會令他的下一刀變得更強。
但無論收劍還是憤斬,最後都不過是一個鐵刀穿身,血濺當空的下場。
事實上眾人所想確實不錯,當第二次刀劍相擊的轟鳴聲如驚雷炸響,陳瑞陽收刀回撤的刹那,手中的玄鐵寬刀刀勢再次暴漲。
彼時的他沉腰墜馬,雙手緊握刀柄上提,刀刃吞吐著熾熱的白芒。
隨著一聲爆喝響起,其刀勢如銀河倒卷,裹挾著摧山之力轟然劈下,強烈的刀勢將周邊的結界都衝撞的波紋四起,如同漣漪不斷擴散。
“怪不得這季憂能走到第二輪,即便是在台下,我也能感覺到他的劍確實不弱,在蠻荒硬擋兵王一拳想來並非虛言,但越是如此,那陳瑞陽的勝算反而就越高了。”
“我倒覺得這季憂也並非全無機會。”
“哦?”
“靈劍山有至強快劍,名為柳色新,但對麵斬來的刀已經收不住了,他要使這一劍,必須以全身靈氣護體,獨身先扛一刀,解其刀勢。”
現場那些觀戰的通玄境此時紛紛代入季憂的角色,思索著解刀之法。
在他們看來,這一瞬的季憂還是有機會。
但若是繼續與其交鋒,等到第四刀的時候,陳瑞陽的落刀便不再是通玄境能扛住的範圍了。
此時那雪亮的鐵刀再次切開了眼前鼓動的氣流,但季憂並未如眾人所想那般,以快劍換取機會,仍舊是抬手舉劍要與其對鋒。
見此一幕,眾人不禁有些感歎。
因為錯過這個時機,陳瑞陽的第四刀就很難扛得住了。
哐當一聲,又是一記更加勢大力沉的劈砍,圓台之上的身影來回交錯,於狂舞的風浪之中不斷來碰撞。
刀光劍影之間,眾人都在心中暗自默數,估算著季憂到底會在第幾刀的時候承受不住。
當第六聲金屬撞擊的銳響炸開時,圓台之上空氣在一瞬間似乎被斬空了半個身位。
見此一幕,觀戰者們的神色開始變得越發凝重。
陳瑞陽的第六刀,威力與他的起手刀已經是天差地彆,但季憂既然能接得下,說明陳瑞陽的刀威仍舊沒抵達季憂的極限,可在現場的眾人看來,這已經差不多是自己的極限了。
而更讓人不解的是,力如劈山的陳瑞陽腳步開始變緩,表情已經從先前的殺意凜然變得有些錯愕與疑惑。
“哐當!”
又是一次火花迸濺的對撞,金戈之聲尖銳刺耳。
視線之中,高台之上的陳瑞陽倏然改為了雙手持刀,手臂的肌肉鼓脹的如同虯龍盤繞,青筋凸起。
季憂回劍,眼中金光洶湧地盯著陳瑞陽,沉重的腳步“砰”一聲塌在高台之上,隨後抬劍再斬,姿勢如同敲擊木魚一般。
一劍,兩劍,三劍……
一股不知來由的熾熱氣浪漸漸開始從圓台之上蒸騰而起,同時,令人頭皮發緊的感覺也逐漸從眾人的心中竄起。
本該因雙手握刀而勢如破竹的陳瑞陽,此刻卻連續後退,但他並未卸力,因為其手臂之上的青筋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變得越發鼓脹,周身的氣血翻湧如潮。
騰空,落劍!
季憂手臂的肌肉也開始鼓脹了起來,如一張被拉滿的弓弦,此刻駭然斬下。
刹那之間,沉重的力道直接壓得高台顫栗,鋒利的劍刃所過之處,切出了一道令人窒息的真空。
此刻,方才那與劍極配的少年已經如同一個獠牙畢露的猛獸,渾身的氣勁衝撞結界不斷震動,就站在場邊的督戰都忍不住駭然凝眸。
倏!
此時的季憂腰身緊繃,手中青鋒環天而起。
一道雪亮的劍光於結界之中暴掠而下,先前翻湧的氣流如同受到了強烈的擠壓,瞬間炸成一團紊亂氣浪。
陳瑞陽的麵目頓時猙獰不已,於一聲憤怒暴喝之中提刀,一臉決絕地與其道劍狠狠相撞。
雙鋒相交之際,這位陳氏子弟的身影忽然矮了一截,等到風浪稍退,眾人便見他左腿彎折,膝蓋狠狠磕在了圓台之上,被氣勁頂出數丈,磨出一片血痕。
同時,被他雙手緊鉗的鐵刀猛烈狂顫,雪亮的刀光發白到刺眼。
陳瑞陽的刀式其實一直都未斷過,因為對決與力一樣,都是相互的。
對交戰的雙方而言,既可以看作是你斬我,也可以看作是我斬你。
此刻在眾人視線之中,那柄短寬的鐵刀爆發出了令所有人都臉色大變的威勢,隨後在一片血光之中橫飛而出,咣當一聲直接撞斷在結界之上。
現場安靜了許久,眾人隨鐵刀而飛出的目光再次移轉回來,就見陳瑞陽的虎口駭然崩裂,口鼻溢血。
見此一幕,四周圍鴉雀無聲。
其中,陳氏仙族的兩位雙胞親傳正在顏書亦那座觀戰樓的對麵那座樓上看著這一幕。
他們手中是端著茶盞的,前不久還喝過一次,此刻那端茶的手不禁在空中僵了許久,隨後下意識地落下,但試了幾次都未能放到桌麵。
隔壁的靈犀道場也是有對決正在進行的,但此刻的觀眾席上卻有不少人望向蒼梧道場的方向。
因為方才那股刀氣實在是太強大了,令他們也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於是在疑惑地對視了片刻之後,有人離開了靈犀道場,前往了蒼梧道場。
陳氏仙族是用刀的,這一點他們很清楚。
同時他們也知道,陳氏仙族的陳瑞陽今日在蒼梧道場有一場對決,所以很肯定那刀氣來自於他。
於是在前往蒼梧道場的路上,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感歎,心說這般強大的刀氣,這陳瑞陽要比想象之中更加可怕啊。
不過隨著他們走到蒼梧道場的入口,卻發現高台之上站著是一位白衣佩劍的男子,胸膛不斷起伏著,有熱汗稍稍順臂而流。
至於他們所說的陳瑞陽,此刻卻跪在地上,口鼻溢血地看著他。
此刻,觀眾席上的婁家家主緩緩起身,隨後一言不發地朝著蒼梧道場之外走去。
從頭看到尾之後,他可以理解兒子為何會忽然退賽了。
與此同時,在對麵的小樓之上,曹勁鬆四人默不作聲,但卻極有默契地從儲物葫蘆之中取出了自己的天書院仙袍披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