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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看出他要欺負你,甚至老公爵也覺得當著先皇的麵這麼做不合適,打算替你推辭,結果你是怎麼做的?”
即便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可是當初的一幕幕在克洛伊腦海中依舊清晰而動人。
“你直接翻過圍欄,跳上了競技台,你挨了打,可誰都看出你充滿了怒氣,你寧可被打得失去知覺,倒在地上,也不願意當眾受人恥笑,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你生性懦弱……”
克洛伊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這些年來她第一次當著科維希克的麵回憶這段往事,她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就好像當年的小科維希克仍在眼前。
“……你多麼勇敢啊,”克洛伊低聲慨歎,“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科維希克仍然茫然地望著克洛伊。他完全不知道女孩在說什麼,他對克洛伊說的這段故事毫無印象……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過成為席勒公爵以前的生活。
那段日子在他這裡就像隔著一道濃霧,隻要稍稍回望,科維希克就會本能地感到一種刺痛。那段貧窮的生活像是在他身體裡烙印下某種不堪的本質,他一旦想起就會感到灼燒,因此他一向樂得將它們拋諸腦後……那些日子最好從沒有存在過。
克洛伊低聲道:“我還記得媽媽說你是席勒家的私生子,身份低微,可——”
科維希克感到額側的太陽穴猛地跳動了一下,他嘴角顫動,幾乎是下意識地刻毒開口:“私生子怎麼了,你媽媽倒好意思說彆人,她到現在都還不是特裡昂家真正的女主人,她以為彆人都忘了這件事嗎!”
克洛伊的身體劇烈地顫動——她沒有想到科維希克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但緊接著,克洛伊昂起頭,格外驕傲地發出一聲輕哼。
“那又怎麼樣!”克洛伊厲聲道,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難道我會怕嗎!”
科維希克再次被克洛伊的厲喝震懾,不由得手腕鬆軟,整個人又往下滑了半尺,仿佛克洛伊的聲音像一道鞭子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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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媽媽現在都還不是特裡昂家的女主人,這件事就算我忘了外人也一樣幫我們記著!但你以為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那些風言風語,我對所有的事情都無知無覺嗎?科維希克!彆天真了,我不信你會不懂,難道你沒有經曆過?
“不會,你隻會理解得比我更早、比我更深。可我這些年再也沒有被這種問題傷神,因為我知道,不管我聽到了什麼,遇到了什麼……我的科蒂一定已經經曆過,我隻是在體驗和你一樣的困境,它們既然困不住你,那也同樣困不住我,它們不會傷我,所有這一切……所有——這一切!都隻會……讓我離你更近!”
眼淚從克洛伊的眼眶裡流下,加荷多蕾看出了克洛伊的崩潰,正要上前去幫忙,卻被呂其蓁拉住了手。
“彆……彆去打擾,”呂其蓁喃喃地說,“讓她把想說的……都說完。”
加荷多蕾正要問為什麼,這才發現呂其蓁也雙眼含淚,泫然欲泣。加荷多蕾再次感到意外,雖然不著頭腦,但還是按著呂其蓁的意思停在了原地。
此刻的花園是寂靜的,沒有人說話,每一個人都在沉默中思忖。
科維希克怔怔地望著流淚的克洛伊,從未有誰這樣在他麵前強烈地剖白過真心,在某個瞬間他甚至想起身,去為克洛伊擦去眼淚,但隨著他慢慢回味著克洛伊的話,科維希克忽然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克洛伊這麼令他難以忍受,甚至在他蓄意接近她的那段時期,他也常常感到這個年輕女孩身上有某種令他極其厭惡的東西,以至於她隨便做點什麼就能深深地冒犯他。
彼時他還以為自己是討厭克洛伊的傲慢和不講道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過來。每一次,當克洛伊呼喚自己——那不是他的錯覺——他都會感到某層偽裝被擊碎。
……因為克洛伊在呼喚的,始終是當年那個在競技場接下兄長挑戰的私生子,在她的眼中,不管這雙眼睛含著怎樣的熱情和愛意,她望著的人始終是科維希克而非高貴的席勒公爵。
“……你在說什麼,”科維希克慢慢站起來,他看著矮自己一頭的克洛伊,語氣陰冷,“什麼離我更近?”
“你還不明白嗎,因為我能夠理解你!”克洛伊大聲道,“正如你也能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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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什麼?彆說笑了!克洛伊,你好好看看站在你麵前的人是誰,你簡直不知羞恥……”科維希克皺起眉頭,聲音很輕。
克洛伊原本還有許多熱切的話想說,但這一刻,她忽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什麼?”克洛伊低聲喃喃。
科維希克喉嚨微動,側身看向了彆處,此刻他固然憤怒,但也覺得內心的某個地方正在崩塌,某種悲傷和驚慌正從虛空中升起,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直麵過這樣的東西……這種感受格外危險,讓他害怕。
“就算你最後繼承了你父親的爵位,你也隻是男爵夫人。”科維希克沉了下頜,“彆說得好像你和我很像似的……你怎麼敢說這種話?”
克洛伊站在原地,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人,理性上她知道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然而她甚至沒有產生半點想要反駁的念頭——剛才敲過科維希克腦門的書還拿在她手裡,但某種荒謬裹挾著疲憊將她席卷,她忽然覺得這一切索然無味。
可是更多的眼淚湧了出來,她無法控製,隻是不斷低頭擦拭。
在科維希克說出更過分的話之前,加荷多蕾和呂其蓁終於小跑著來到了克洛伊左右,加荷多蕾的手牢牢攥住了克洛伊的胳膊,以免她踉蹌不穩。
“……萊昂!”科維希克再次尖叫起來,“現在是什麼人都能進我的公爵府了嗎!這些人是誰——”
“我們是克洛伊的朋友。”呂其蓁冷靜開口,她望著科維希克,“你不必趕人,我們現在就帶克洛伊離開,往後她也不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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