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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傳遞情報(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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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補槍聲一次次回蕩在山壁間,尖銳而突兀。

刹那間,驚得徘徊在遠處的烏鴉群緊繃心弦,倉皇地拍打著翅膀衝向天際,發出一陣雜亂的“呱呱”叫聲。

不遠處的山澗叢林裡,孫子超拿著望遠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一切,目光陰沉。

“這個張義夠狠的啊,殺人不眨眼。”

他嘟囔著,此刻的心就像鐘擺一般,沉重又搖擺不定。

第一個盯上的目標,緊鑼密鼓的監視跟蹤,他幾乎望眼欲穿,結果,現實給他當頭一棒。

一個讓他揪心的疑問浮現在眼前,如果張義不是,究竟誰才是那個影藏的內奸?

“科長,”旁邊的便衣在一旁低聲詢問:

“對他的監視跟蹤還要繼續嗎?”

便衣連續問了兩遍,孫子超才醒過神來,瞥了一眼正在指揮挖坑埋屍的張義,有些疲憊地說道:

“回去再說。”

今天對張義來說,是無比難熬的一天。

回到家裡,他把自己獨自陷在沙發裡,悶聲喝了幾杯酒。

親眼看著那些革命前輩被槍決,他卻無力施救,還要和敵人談笑風生,這讓他心力交瘁。

人有時候很難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以往聽到死人犧牲,那個人不過是個名字、代號、數字,死法無過悲壯、激烈、勇猛、豪邁等等。

但親眼看著幾十名正氣凜然的前輩前赴後繼的倒在自己麵前,死亡於瞬間具體化了。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短暫的一生中,驚懼、悲涼、痛苦、痛恨、悲傷都混淆在一起了。

回想著剛才槍決的一幕幕,剛才喝下去的酒水在肺腑間不停翻滾著。

強忍了半天後,他終於忍不住,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衝到衛生間,“哇”一聲全部吐了出來。

良久,他才踉蹌著起身,打開水龍頭,水流從水龍頭不斷流出。

他捧起冰冷的自來水,往自己臉上狠撲了幾下。

鏡子裡,他的臉上全是冰冷的水珠,一雙眼睛通紅。

盯著鏡子望了一會,他轉身出來,拿起相機膠卷,走進一間暗房。

一個小時後,張義心情沉重地下了車,走進羅家灣大院的那刻,他已經自動帶上了一副麵具。

走上樓梯的同時,一臉凝重的孫子超也正快步而下,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孫子超腳步一停,一臉和善笑容:

“您就是張科長吧?久仰您的大名,鄙人孫子超,初來乍到,還望張科長多多指教。”

“孫子超?原來是孫科長。”張義波瀾不驚,上下打量著他,“一表人才啊,孫科長以前在哪裡公乾?”

“哦,我剛從陝西綏靖公署調來。”

孫子超一臉謙虛,“我剛來局本部,兩眼一抹黑,恐怕以後還要麻煩張科長多多照顧啊。”

“孫科長剛來,就可以隨意出入老板的辦公室,不簡單啊!”

“都是局座體恤,給我介紹了下情況,希望儘量和大家搞好關係,將來也好開展工作。”

“綏靖公署啊,距離紅區不遠啊。”張義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問:

“抓過紅黨嗎?這次過來不會帶著什麼使命吧?”

“使命?”

孫子超故作茫然,“能有什麼使命?我就是在那邊栽了跟頭,才求著胡長官介紹,到戴老板這裡討口飯吃,我的任務就是當好諜參科科長,在局裡一切聽從何處長和戴老板的安排。”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能帶來關於紅黨的線索呢。”張義失望地搖了搖頭,“那好吧,科裡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張某樂意協助。”

說著轉身上了樓。

“那就多謝了。”孫子超笑著回應,不過他的笑容裡夾雜了一絲微妙的神情。

辦公室。

戴春風正坐在沙發上閱覽文件,看見張義進來,他嗅了嗅鼻子,不由眉頭一皺,掏出手絹呲溜著鼻子,責怪說:

“辦完事也不知道回去洗洗,帶著一身血腥就來了。”

“工作要緊,顧不上這麼多了。局座,這是我的報告。”

張義不慌不忙地將夾著犯人資料和死亡照片的文件遞了過去。

戴春風接過,簡單地翻了翻,滿意地合上了報告。

“雲義啊,有人說你通紅,我是全然不信的。

看看,不是自己人,能對紅黨這麼狠嗎?所以說不能聽風就是雨,不然會讓兄弟們寒心的,我已經狠狠訓斥過毛齊五了”

他歎著氣,頓了頓又說,“隻是人心險惡,你年輕得誌,難免遭人妒忌,中統的那些狗崽子又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隻是未雨綢繆,萬一上麵追問下來,我才能給你解釋。

現在好了,事實證明,你不但是清白的,還是黨國的功臣。整個軍統,我戴雨農眼中的可造之在,就隻有你!”

說罷,戴春風將報告收了起來,連喬玉坤這個替死鬼問都沒問一句。

“是啊,人心險惡。”

張義附和著,什麼可造之才,這番大餅他可不想要,故意苦著臉說:“就怕現在紅黨對我恨之入骨。”

“那又如何?”戴春風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地說:

“好壞利弊,福禍相依,彆儘想著占便宜的好事。

苦差事乾的越多,越委屈,升得就越快。想當年我跑單幫的時候,就是將頭拴在褲腰帶上,不要命的乾”

‘就怕你戴老板不領情啊。’

張義腹誹著,苦著一張臉,看了看戴春風,什麼都沒有說。

戴春風捕捉到他的異常,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有話就說。”

張義張了張嘴,小聲說:“局座,我現在還是個白身呢。”

“怎麼?冷板凳坐不住了?哼哼!”戴春風看著他,眼神似乎充滿玩味,“你想怎麼樣?”

“卑職還是想去上海打日本人。”

“上海?”戴春風斟酌了一下,馬上搖頭:“那裡沒有你的位置。”

張義聞言一臉沮喪。

戴春風望著他,哼了一聲,不悅地斥道:

“打起精神來,垂頭喪氣的像什麼樣子?彆老是想著去上海,那裡有毛千裡有唐老四有周某海,還輪不到你操心。”

張義沉默不語,好像是被戴春風這話說服了一般。

戴春風見狀,接著用稍微緩和的口氣說道:

“我已經和何處長打過招呼,你去他那裡當軍運科科長。”

在軍統的體係中,軍運科主要負責軍事運輸情報的收集、破壞地方軍事運輸,協調己方軍事運輸安全。

張義不知道戴春風有怎樣的謀算,但他原來一直在行動處、軍事情報處,做過副處長,兼任過科長,又出任過站長、區長,幾乎和局本部的各個處長平起平坐。

這下把他調到一處做軍運科科長,不過是一個中校的職位,其實是一種變相的降職。

即便證明了他的清白,但他給紅黨傳遞情報證據確鑿,一定要做出一點處罰。

“多謝局座!”張義神情毅然,直視著戴春風,雙腳一碰,一個標準的敬禮。

戴春風滿意地笑了,他輕輕拍了拍張義的肩膀,語重心長:

“雲義,我知道你有一腔熱血,不過,你留在這裡,才更能為黨國效力。”

“是。”

“對了。”說話間,戴春風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神情凝重地說:

“你這段時間彆待在山城,剛好我有任務交給你。”

“出什麼事了,局座?”

“你忘了孔家的林世良?彆人可不是菩薩,不會輕易放過你。”

戴春風的語調再次嚴厲起來,“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

這廝仗著孔某人的背景有恃無恐,大肆乾涉貨運管理局和緝私署,瘋狂斂財,十分猖獗,連我都不放在眼裡哼哼,等我東南巡視回來,勢要和他一較高下。”

“自然不會忘。”張義神情一肅,聽戴老板的口氣,似乎要向林世良下手了,他心領神會,說:

“局座,到了軍運科,我會利用職務之便,暗中收集此人斂財的證據。”

戴春風讚賞地點點頭。

“不知處座說的任務是?”

“李開峰!”

戴春風咬牙切齒,“這個叛徒將我們安插在淪陷區的秘密電台依次破獲,以致工作都不能正常開展。

魏處長已升級了密碼本,但萬變不離其宗,母本不變,被此寮破譯隻是時間問題,所以,必須立即除去此人。”

“毛區長沒有組織刺殺嗎?”

戴春風黑著臉沒說話。

不用說,肯定是刺殺失敗了。

沉默了一會,戴春風繼續說:

“情報說,這個叛徒已化名餘玠,出任汪偽特工總部電訊處處長。

現在不在上海,而是駐紮在杭州糧道山,在山頂架設電訊網絡,專門偵測接收我軍統局往來密電,破譯後交給76號。

他身邊除了76號兩個行動大隊保護,還有一個日軍憲兵小隊護衛,戒備森嚴,等閒不可靠近,毛森就是去刺殺他,才失手被擒。”

說話間,他從腰間取出自己的柯爾特手槍,出神地看了看,然後遞給張義:

“你去,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死多少人,一定要將這個噩夢清除。”

張義接過槍,掂量了幾下,果然是一把好槍,敬禮說:

“保證完成任務。”

他走後,戴春風起身,看著窗外烏雲密布的天空,眼神深邃。

信任永遠是暫時的,懷疑則是持久的。軍統局不需要英雄,隻需要絕對忠誠於自己的忠犬。

張義這把刀是鈍是利,他才是磨刀人。

這麼想著,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

“是我,將監視跟蹤的人都撤了,對,是全部的人。”

從羅家灣出來,又下起了毛毛細雨,風很大,張義裹了裹衣領,把自己縮在大衣裡,在泥濘路上闌珊前行。

靜謐的夜晚,王乃器的家裡亮著燈,透過燈光可以看見他家的窗戶上,貼著一個“囍”字。

屋內的菜桌上熱氣騰騰,有酒有菜,還有一盤涼拌的折耳根,看上去很豐盛。

隻是,王乃器的臉上並沒有笑容,他安靜地坐在餐桌前一動不動。

穿著紅色新衣的林秀梅挽著頭發端著蒸熟的魚從廚房裡走出來,她把魚放在桌上,王乃器卻仍然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林秀梅見他不動,自己坐下來,給兩個酒盅裡滿上酒,把一盅酒放在他麵前,說:

“來,喝一杯吧。”

說著,林秀梅碰了碰王乃器麵前的杯子,卻沒有喝,而是將酒水祭奠在了桌上,說:

“新婚快樂,這杯酒敬我們犧牲的29位同誌。”

說話間,她已經哽咽,淚流滿麵。

王乃器沉默著,端起酒盅也將酒水祭奠在桌上。

情報是林秀梅去菜市場買菜帶回來的,具體和誰交接,是組織紀律,他不能過問,但帶回來的無疑是一個令人難過的消息。

王乃器深深吸了口氣,又給自己倒上一杯,一飲而儘,靜靜等著林秀梅接下來的話。

“消息是我們在看守所內部的同誌冒險傳出來的,罪魁禍首就是楊進興和張義,這兩個白匪的走狗爪牙喪心病狂,不得好死,這筆賬遲早要和他們算。”

“血債血償,這筆賬先給他們記著,遲早要算清楚。”

王乃器同樣咬牙切齒,悲憤說著,同時他不由想到,“美人魚”呢,他怎麼沒有送情報出來?

草草地吃完飯,簡單收拾洗漱,兩人帶著悲憤上床休息了。

為了結婚,為了更好的偽裝,二人特意買了一張雙人雙,此刻林秀梅側躺著,身邊的王乃器同樣遠遠側臥著,各自留給對方一個沉默的脊背。

“麻煩你了,把燈關了吧,不然會引起鄰居懷疑的。”王乃器突然頭也不回地悶聲說了一句。

林秀梅瞥了他一眼,默默將燈關了。

“謝謝。”

黑暗裡,王乃器睜著雙眼,林秀梅同樣睜著雙眼。

過了一會,王乃器問:“我們結婚了,你對象知道嗎?我聽說他在寶塔山。”

“知道,他會理解的,這是組織上決定的。”

“好吧。”

“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

一個特彆的洞房花燭夜,兩個人帶著悲憤又各懷心事,久久不能入眠。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敲門聲,兩人都嚇了一跳,瞬間屏住呼吸。

王乃器小心從床上翻了起來,再看林秀梅反應比他更迅速,早就站在地上,手中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剪刀。

黑暗中,王乃器馬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戒備著,側耳聽了起來。

敲門聲隨即再次響起,輕柔,富有節奏,連續三聲。

王乃器鬆了口氣,小聲說:

“是他來了。”

說著他轉身走向門口,忽然又回頭對“妻子”說:

“彆出聲,也彆出來。”

說完,從外麵關上臥室的門。

林秀梅站在地上,愣了一會,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輕輕挑起窗簾一角,外麵隻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逝。

過了一會,王乃器帶著冷風走了進來,摸黑找出燈盞點上,慢慢打開手中的情報,隻看了一眼,不由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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