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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壞消息接憧而來(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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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參科。

門被輕輕推開,原本煙霧繚繞喧鬨嘈雜的辦公室刹那間噤了聲。

眾人目光齊刷刷地射向門口,隻見老上級踱步而入,還是那身筆挺的中山裝、熟悉的沉穩氣場。

隻是此刻大家臉上神色各異,有驚愕、有慌張,更多的則是尷尬。

幾個正紮堆抱怨沒有新年福利、津貼的年輕特務,談話像被利刃斬斷,滿臉漲得通紅,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局促地蹭回座位上,文件被碰得簌簌作響。

一個叫趙大成的組長,原本正狐假虎威訓斥一人,此刻聲音卡在嗓子眼,乾笑兩聲,撓著頭,眼神閃躲,張口結舌:

“張科長,您,您來了啊。”

靠窗邊圍坐、正竊竊私語的幾個老油條,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剛點著的煙來不及掐滅,手忙腳亂往身後藏,煙灰簌簌灑落一地,其中一人慌不擇言:

“張科長有什麼事嗎?”

“怎麼?不歡迎?”

空氣裡彌漫著難以言說的窘迫,問話的這人更是臊眉耷眼。

牆上的掛鐘嘀嗒響著,一下下敲在眾人緊繃的心弦上。

趙大成打破尷尬,笑態可掬地迎上來說:“哪能呢,張科長您說笑了,隨時歡迎您來視察。”

“我是來上任,可不是來視察。”張義慢條斯理地扯過一個凳子坐下。

明白了。趙大成神情一肅:“集合,張科長訓話。”

瞬間,一群歪瓜裂棗烏合之眾,迅速排成兩排站到了牆邊。

趙大成又忙不迭從櫃子裡摸出一個茶杯,當著張義的麵用熱水衝洗了兩遍,泡了一杯碧螺春:

“張科長,隻有碧螺春了,見諒。”

張義“嗯”了一聲,扯過一份報紙看了起來。

眾人麵麵相覷,還在等下文,但科長靜悄悄的,一直沒下文。

趙大成小心翼翼問:“科長,現在點名嗎?”

張義看著報紙,頭也不抬地問:“人都齊了嗎?”

“小唐幾個昨晚受了風寒,感冒了,所以”趙大成解釋起來,孫子超死了,引蛇出洞的計劃自然偃旗息鼓。

樹倒猢猻散,大家都急著過年呢,一時間竟把這幾個人忘了。

這幾人用完了柴油、補給,又凍又餓,實在受不了了,隻好將電話打回科裡,結果沒人接,最後無奈隻好打給了何處長。

何尚友也很窩火,孫子超人都死了,拉的屎還要自己收拾,便讓秘書派車去接人。

秘書也是個蔫壞的,察言觀色,派了一輛敞篷吉普車,四五個人隻能灰頭土臉擠在一起。

風雪交加中,每個人心裡都憋著氣,白忙活了一場,最終還得像堆凍土豆似的被人拉回去。

張義訝然失笑,拿過茶杯暖著手,問趙大成:“剛才那麼熱鬨,聊什麼呢?”

趙大成歎了口氣說:“科長,大家都在談論福利的事,總務處”

張義伸手:“電話。”

趙大成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連忙將電話扯了過來,電話線不夠長,他隻能撅著屁股舉著,看起來非常滑稽。

“撥給總務處。”

“唉唉好。”

電話通了,張義接過話筒:“找你們沈處長,我,張義叔逸兄,聽說了?那你可得支持我工作啊好,新年快樂!向嫂夫人問好,回見。”

掛斷電話,張義說:“一會去總務處拉東西。”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喜笑顏開,壓在心頭的陰霾一掃而光,這個年終於有點盼頭了。

趙大成一臉竊喜,又說不清的失落,如此棘手的問題,他求爺爺告奶奶都無用,張科長一個電話就解決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他忙不迭點了幾人:“還愣著乾什麼,磨磨蹭蹭,趕緊去搬東西。”

“東西又自己不會跑,急什麼?”

張義擺手製止,穩定了人心,提升了士氣,也應該乾活了。

說完這話,張義起身,口氣馬上從平和變得冷硬:

“準備行動,所有人都檢查槍支彈藥。”

辦公室立刻響起一片開關保險,退出彈夾,檢查子彈,重新上膛的聲音。

趙大成也興奮地掏出手槍,檢查彈夾,張義說:“你留下看家。”

他笑容一滯,不解地望著張義:“科長?”

“把東西搬回來。”

“是。”趙大成又笑了。

幾分鐘後,幾輛汽車轟鳴,呼嘯地開出羅家灣大院,隻留下濺起的水花。

雪依然沒停。

這似乎預示著什麼不祥。

一輛黃包車穩穩當當停在一處居民巷口。

帶雨棚的車上坐的正是五十來歲滿腦肥腸的大海貨運公司董事長黃大海。

不過此刻他已換了一身裝束,棉袍禮帽,提著公文包。

他下了車,打發黃包車夫離去,站在路邊警惕地掃了一圈周圍,見沒有異常,才向著巷內走去,最終停在一戶貼著大紅福字的小院前。

抬手剛要敲門,院門已經開了,又快速閉上。

“大海同誌!”

黃大海剛走進去,便被院門內那雙手緊緊地握住了。

“永年同誌!”黃大海的右手上還提著包,也立刻搭上去,同樣用雙手緊緊地握住來人。

永年同誌四十上下,戴著近視眼鏡,一襲長衫,文質彬彬,他便是山城城工部負責人錢永年。

“你緊急叫我來,是不是出事了?”

“確實出事了。進去談吧。”錢永年一手接過黃大海手裡的提包,邀請他向正屋走去。

屋內布置簡單,一張四方桌,兩把椅子。

兩人分左右坐下。

錢永年雙臂趴在桌上,儘量湊近黃大海,聲音輕而有力:“早上運送的那批貨出事了。”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兩名同誌犧牲了,一人被捕”

“我有責任。”平日裡臉上堆滿諂媚又虛偽笑意的黃大海,此刻嚴肅冷峻,仿若換了個人一樣,“要是能早一步打通交通線,也不至於出事”

“現在不要談責任,而且問題也不在於你。”錢永年立刻把話接了過去,“問題出在人身上。”

“人怎麼了?”

“押運人員擅自改變了路線。”錢永年沉著臉說,“本來貨物計劃走青木關檢查所,但他們打聽到那邊人多,就臨時變更了路線,換到了一品場檢查所。”

青木關檢查所設在通往西北的公路上,這裡檢查同樣嚴格,但主要是查人。

國府最怕的便是老百姓跑去寶塔山,尤其是青年。

凡是去西北的,必須要有證明文書,文書稍有問題,輕則轟回去,重則直接扣押審查。

“欲速則不達。那,在一品場檢查所到底出什麼事了?”

錢永年:“據逃出來的趙福生同誌說,剛開始一切順利,給檢查人員送了好處,檢查的很敷衍,後來有個特務讓他們留半車木材用於取暖烤火,幾人不願意,才和特務起了衝突

特務們立刻變了臉,不但要讓他們將木料全部搬下來檢查,連車輪胎都要卸下來,這事立刻成了導火索。”

黃大海跑運輸,對檢查所這些人的盤剝和肆無忌憚早有領教,皺眉說:

“他們要木材給他們就是了,藥品電台可比那些東西金貴多了,這不是因小失大嘛。”

“誰說不是呢,老劉老汪當時說儘了好話,可白狗子不乾,眼看藥品和電台要暴露,趙福生和陳滿囤立刻就和他們乾起來了。”錢永年歎了口氣,一臉沉痛:

“他們就這麼犧牲了,留下孤兒寡母,我該怎麼向她們交待呢。”

“趙福生、陳滿囤?新來的同誌?”

“是。押運的任務很重,除了要應付各個檢查站的盤剝,還要對付地痞土匪,上次咱們的一車貨就被土匪劫走了,所以組織上特意從寶塔山調了幾個精乾,很能打,趙福生、陳滿囤又是山城本地人,熟悉情況,誰想到”

“很能打,但就是不懂怎麼和人打交道是吧?他娘的,一來就給咱們捅婁子。”老黃痛心又憋屈,忍不住爆個粗口。

“老黃,你也彆抱怨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善後,將陳滿囤同誌營救出來。”

“趙福生同誌呢?轉移了嗎?”

錢永年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手表,已經上午十一點了,如果一切順利,趙福生應該已經上了前往長安的火車。

這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錢永年走過去接起來,卻一言不發,等著裡麵的人先開口。

片刻,電話裡麵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客人病了,很重,暫時回不去了,抱歉。”

說完,電話斷了。

錢永年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蒙了,好半響才回過神。

趙福生不是已經拿到車票和新的身份了嗎?為什麼他沒有如約上火車?

此人一旦出事,潛伏在警察局幫他偽造證件的同誌首當其衝。

“出什麼事了?”

“趙福生出事了。”錢永年望著老黃,“我現在馬上要向組織上彙報。”

“好吧。”老黃無奈地應著,壞消息接憧而來,這個年怎麼就這麼難呢……

“停車檢查!”

張義的汽車剛靠近一品場檢查所,一名手持紅旗的士兵便迎了上來,他身後的木柵欄後,幾支長槍已經舉了起來。

開車的便衣將車減速,探出頭說:“局裡的公車都不認識?有什麼好檢查的。”

士兵一臉不屑:“彆說是局裡的車,就是戴老板的車也要接受檢查。”

便衣被他這話氣笑了:“你”

“行了,停車,配合他們的檢查。”

張義揮手製止,早聽說一品場檢查所所長韋賢“霸氣側漏”,凶名遠揚,他此刻算是見識了,連手下乾事的說話都這麼硬氣。

當然,士兵敢說這話,也確有其事。

平日裡戴春風的汽車凡是從這裡過,副處長張炎元收到消息,都會暗中通知韋賢,讓他做好準備。

每次韋賢都是親自上陣,戴老板的汽車離得老遠,他已經手持綠旗,啟動木柵欄,行注目禮,讓戴老板暢通無阻。

但每次戴春風都會停車下來視察一番,韋賢此人也確有本事,將檢查所打理的井然有序,每個檢查員精神抖擻,彙報工作滴水不漏,讓戴老板非常滿意。

有次戴春風從貴陽返回山城,夜間從這個檢查所過,事先誰也沒有通知,司機橫衝直撞慣了,剛想闖過去,就被攔了下來,氣得他破口大罵。

韋賢正在檢查工作,天黑也沒看清戴老板,又怕司機假冒,強硬地讓司機下車接受檢查。

司機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老板就在車上。”

韋賢毫不客氣:“我就是奉戴老板的命令檢查,老板自己製定的規矩,他更應當遵守。不管誰來,我都要檢查。”

戴春風聽到這話,馬上從車上下來,要他按照既定規定檢查,還對他特彆嘉獎了一番。

這事傳出之後,來往的車輛更加小心,都知道韋賢此人不好惹。

很多特務都看他不爽,暗中向戴老板反應,但戴春風卻說:

“我們需要的就是這種不講情麵,不大懂人情世故的乾部,無論他有什麼彆的缺點,這一點就很可取了。”

如此,韋賢這個所長的位子越坐越穩。

檢查員仔細檢查了一番,又核實了證件,才客氣說:“原來是張科長,不知有什麼公乾?”

“你們韋所長呢?”

“審訊室正審犯人呢。”

“帶路。”

“這張科長,所長有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他。”

“我是奉戴老板的命令來移交犯人的,怎麼,你想抗命?”

“好吧,您這邊請。”

審訊室光線很暗,血腥味撲麵而來。

入眼的便是滿牆掛著的各種各樣的手銬腳鏈,以及血跡未乾的皮鞭、藤條等,真是應有儘有。

進門處靠牆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穿中山裝的黑瘦中男人。

光頭,深陷的眼窩藏著一雙三角眼,眼眸像兩把寒刀透著狠厲,此刻正死死盯住對麵的犯人。

韋賢——危險,名副其實啊,張義心說。

他對麵審訊架上吊著一個二十歲左右滿臉倔強的平頭青年,肩膀上赫然中了一槍,血水止不住地往外滲,身上也好不到哪裡去,渾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顯然已扛過了一番酷刑。

“所長,這位是諜參科張科長。”手下戰戰兢兢介紹。

韋賢沒說話,自顧自點了一根煙,盯著犯人喝道:

“進了這個地方,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定你的罪,讓紅黨打不出一個噴嚏,合作還是頑固抵抗,你自己掂量。”

撂下這話,他才側頭看向張義:“久仰了,張科長,有什麼事嗎?”

見這廝拿大,裝傻充愣,張義也懶得和他客氣,板著臉,拿出戴春風的批示:

“奉局座命令,前來提人,軍令如山,請韋所長馬上辦理交割手續。”

韋賢恍若未聞,他聳拉著眼皮問:“沒聽戴先生說啊?”

張義輕輕一笑,不屑地看著他,語氣淡然無比,就像發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

“你要抗命?”

韋賢表情一滯,憤懣說:“戴先生的命令我自然會遵從,但你們諜參科也太會撿便宜了吧?人是我們抓的。”

“人是你們抓的,誰也不能否認。”張義不疾不徐,“設卡檢查是你們的職責,甄彆紅黨內奸是我們的工作,大家最好各自做好分內工作。”

韋賢冷哼一聲:“你們再晚來一會,我就拿下犯人的口供了。”

“不見得吧?我怎麼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審訊的工作還是交給我們專業的人做吧。”

“哼,什麼不見得,他的同夥已經落網了,我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順藤摸瓜就可以找到他的家人父母,一雙父母一層天,我倒要看看他是要忠還是要孝。”

同夥已經落網了?

張義心裡翻江倒海,眼裡卻沒有一絲波瀾:

“謝謝韋所長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放心,等犯人招供,自然有你一份功勞。”

韋賢再也無語,沉默了片刻,冷哼一聲,背著手走了。

“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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