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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接頭(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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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副處長,你早點休息。”

“張副處長?”

“嗯?”

“行了,還有正事呢,咱們走吧。”

看著張義翻了個身,逐漸發出平緩的呼吸聲,兩個便衣對視一眼,轉身離去,重重地關上了門。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牆上的鐘在滴答作響。

張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真的喝醉了。

過了一會,確定督查室的便衣已經走遠,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接著,緩緩抬起了頭,眼神瞬間變得清醒而銳利,哪有半點醉酒的摸樣。

他迅速起身,輕手輕腳走到窗前,小心地挑起窗簾一角,觀察外麵的便衣是否離開。

確認安全後,他快步返回臥室,重新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去了衛生間。

再出來的時候,已變成了一個二十六七歲、膚色稍稍有些黝黑,目光銳利,眉眼酷似電影畫報上的某位當紅男星。

他檢查了一番槍支彈藥,將一枚手雷用細繩係在門後,然後從客廳的窗戶離開。

出了窗戶,他從兜裡拿出一根穿有細線的針,尾端緊緊栓在窗閂上,係成了活扣,然後從外麵將窗戶關上,隨後扯出線頭,用力拉拽,裡麵的窗閂隨之插進插口,窗戶從內閂起開了。

而後,他又扯動窗戶縫裡牽出來的細線活頭,用力一拽,裡麵的活扣應手解開,再用力一抽,細線便完整抽了出來。

如此,輕輕鬆鬆、毫無痕跡,便從外麵將窗閂上了。

快速清除窗台上的痕跡,他轉身離去。

徐增恩家裡依舊賓朋滿座,幾名夫人坐在一起搓著麻將,另外幾個男客在喝著香檳高談闊論。

男主人卻有點心煩氣躁,一個人在書房看著文件。

文件的開頭依舊是“中統局徐副局長增恩”這種行文方式,這是常先生慣有的行文方式,對兩統下達手令,隻提副局長的尊姓大名,對正局長並不提及。

這樣一來,軍統的賀局長和中統的朱局長即便想過問局裡的事,看到這種行文方式,也隻好免開尊口了。

但凡事都有例外,賀局長不問軍統的事,是真不問。

蓋因常、戴關係十分直接,戴春風有什麼問題都是直奔老頭子那裡請示彙報,真正的局長是常某人。

而中統的情況又不一樣,首先朱局長是以中央秘書長的本職兼任的局長,這個位置淩駕於各部部長之上,可以說是黨內僅次於總裁、副總裁的第三把手。

以這樣的實力地位來遙控中統,徐增恩不得不有所顧忌。

再者,朱局長不但是常某人江浙籍官僚集團裡的第一流紅人,而且此人政治野心、權利手腕,爭權奪利的欲望十分強烈,有權哪有不抓的道理,如此一來,他的勢力順利打進中統,最終形成了一股可以和徐增恩直接抗衡的重要力量。

近日老頭子對他不不假辭色,更是在一定程度上默許朱局長的勢力上跳下竄,眼看自己的中統“王座”搖搖欲墜,要被“自家人”抄底,他如何不惱怒。

但他又能怎麼辦?

究其原因,還是自己反紅不力,但如今是國共合作時期,去哪裡反紅?

紅黨辦事處?

他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乾點什麼事出來,彆說常某人,天下人的吐沫星子就可以把他淹死。

正胡思亂想間,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接起,對著話筒輕聲問:“誰?”

對麵傳來一個沙啞激動的聲音:“是郭秘書嗎?”

“你打錯了。”

“沒有啊,郭秘書說要是聯係不上他就打這個電話怎麼會打錯呢”對麵那人似在自言自語。

“你是誰?”徐增恩剛想掛斷電話,聽到這話一個激靈,忙問起來。

“我?我是黑市老劉啊。”

“哦,郭秘書不在,我姓徐,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

“您是徐局長吧?”電話那端的聲音諂媚了幾分,“長官,告訴您一個消息,今晚紅黨要在黑市兌換大額美金。”

說完這話,電話掛斷了。

而電話這頭,徐增恩的麵色凝重起來。

“大額美金?紅黨?”他喃喃自語了一會,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馬上撥出一個電話。

“我是徐增恩,你馬上幫我查一下剛才九點十分打入我家的電話位置,戶主是誰?”

等了一會,對麵的人似乎也在打電話查詢,片刻後說:“報告局座,是公用電話,位置在渝中仁和街西口。”

“知道了。”

掛斷電話,徐增恩又打出一個電話:“你馬上帶人去一趟仁和街西口,將那裡交易的紅黨帶回來。”

與此同時,喬裝打扮後的張義此刻已出現在彙海茶樓。

時間是二十一點十分。

他站在茶樓對麵的陰影裡,觀察了一會,見沒有異常,才不急不躁地穿過街。

一進茶樓正門,一樓大廳櫃台左側,靠近廚房的位置背靠牆坐著一位駝著背滿頭白發的老人,青筋暴露的手顫巍巍捏著一枚棋子,渾濁的眸子穿梭在棋譜和桌上的棋局之間,舉棋不定。

這個位置視野開闊,可以看見進出茶樓的每一個人,一旦發生什麼意外,又可以馬上通過廚房撤退,可進可退。

張義斷定此人就是接頭人鄭呼和了。

不過老鄭的化妝技術也是絕了。

櫃台後麵,掌櫃的正在撥拉著算盤。

他用餘光打量,其他桌上稀稀拉拉坐著幾個茶客,有的看報自酌自飲,有的喝茶對弈。

然後他看了一眼手表,時間是二十一點十四分,便一副感興趣的樣子走過去觀察起棋局。

“我能坐在這兒嗎?”

“隨意。”老人咕噥著,頭也不抬,但身體卻微微前傾了一下。

張義輕笑一聲,他沒有掩飾聲音,鄭呼和肯定聽出來了。

但即便認識,未到接頭時間,誰也不能坦誠相認。

張義招呼小廝上了一壺茶水,等小廝走後,才說:“老先生下的是殘局?”

“後生你也懂棋?”

“略懂一二。”

“哦。”老人不經意掃了一眼櫃台上方的掛鐘,將棋譜收了起來,露出下麵折疊起來的大公報,折疊處是半截尋人啟事。

見此,張義也不緊不慢地從懷裡掏出一份報紙,隨手壓在了尋人啟事上。

老人看他的目光認真了起來,隱隱有些愕然和激動。

但張義目光平和,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隨口問:“我能抽煙嗎?”

“想抽就抽唄。”

張義摸出煙,又掏了掏兜,問:“帶火了嗎?”

“帶了。”老人顫顫巍巍摸出一盒火柴,點燃,張義湊過去點燃煙草。

老人問:“你今年多大歲數?”

張義說:“三十五。”

老人說:“看著不像啊。”

張義沒有說話。

接頭就在悄無聲息中完成了。

鄭呼和隱隱有些激動,儘管有預兆,他還是難以相信,張義就是大名鼎鼎的“深海”,不,是“美人魚”。

他驚奇地瞪大眼睛,就聽張義拾起白棋,說:“下一局?”

“下一局。”

棋盤重新擺開,兩人在這方寸小盤上,廝殺起來。

鄭呼和似乎有點強迫症,他總要把一個個車馬炮兵的棋子擺的整整齊齊,相比之下,張義擺起來就顯得率性隨意,手持棋子啪啪地放著。

兩人都不說話,棋盤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廝殺得正烈。

很快,鄭呼和這邊敗下陣來,他像個氣急敗壞的老頭子輸了棋惱羞成怒一樣,氣呼呼將棋子一丟,嘴裡嚷著“不下了不下了”,直接奪門而走。

張義重新將棋擺好,又喝了一會茶,才離開了茶樓。

出了茶樓,走出不遠,在一處小河邊,兩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鄭呼和從嘴裡拿出一枚核桃,聲音不再含糊不清,他伸出雙手:“鄭呼和。”

張義也隨即伸出手:“張義。”

兩雙大手隨即握在一起。

“深海同誌,終於見到你了。”鄭呼和嚴肅起來,鄭重說:

“感謝你這麼多年為組織做出的一切,我向你致敬!我以紅黨戰士的身份向你致以軍人最崇高的敬禮!”

隨即他退後一步,立正,向張義敬了一個軍禮。

張義也立正,向鄭呼和敬了一個軍禮。

“其實,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我很自私,一直瞻前顧後但身為中國人,國難當頭,總要做點什麼。”張義深深歎息著。

“我懂,國難當頭,為了國家,為了民族,我們總要做點什麼,哪怕這是一條不歸路。”鄭呼和神情凜然,“說不如做,無數紅黨和仁人誌士一直在為民族的獨立大業不懈奮鬥著,當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將小鬼子趕出中國。”

“很快就會看到這一天的。”張義肯定說。

“我也堅信。”鄭呼和看了看手表,突然轉移話題,“我現在代表紅黨山城地下黨領導跟你講話。”

張義凝神聽著。

“為了加強黨的領導,上級決定成立以你為核心的情報小組,你為組長,我是副組長。

我是你的唯一聯絡人,以後你通過我直接和山城地下黨的負責人葉副主任聯係,鑒於你的身份特殊,除了我之外,隻有葉副主任和寶塔山的幾個首長知道你的身份,不存檔案,不做通報。如果弦斷了,葉副主任會親自和你聯係。”

“明白。”

“軍統局這邊需要你長期潛伏,安全起見,以前的代號全部廢除,新的代號隻有一個數字——031。”

“031?”

“對,031同誌,你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嗎?”

“責任重大,倍感榮幸。”張義一臉凝重,頓了頓,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鄭呼和。

見上麵寫著一個地址,鄭呼和問:“這是什麼?”

“二十萬美金,算我送給地下組織的一份見麵禮。”

鄭呼和一臉驚詫:“是你搶劫了中國銀行?031同誌,你怎麼能做這麼危險的事呢?一旦引起懷疑”

“不是搶劫,準確說是拿,這筆錢是軍統的,與其戴老板拿去討好美人,不如用在該用的地方。”

“可是,這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嗎?”

“信任和懷疑永遠都是相對的。”張義搖了搖頭,過了今晚,自己身上的嫌疑將徹底洗脫。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我要向上級彙報。”鄭呼和嚴肅說。

“這是你的權利,不過我現在是你的領導,你需要先執行命令。”

“好吧。”鄭呼和無奈地收起來紙條。

“另外”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你先說。”

張義說:“有件事很急迫。”

他三言兩語將軍統四一大慶祝大會前清理各看守所集中營的事述說了一遍。

“名單我正在想辦法,但直接負責這件事的是司法處,我暫時沒有好的主意。”

“知道了,我先向上級彙報,到時候通知你。”

“該你了。”

“香江淪陷,有一批愛國、民主人士被困在孤島,上級收到情報後非常關心,果黨賑濟委員會也在做這件事,但他們和我們的目標不同,賑濟委員會雖然也有我們的人,但職位太低,根本起不到作用”

張義截住他的話:“這件事正好我能使上力。”

“你要去香江?”

“不是,是廣東東江。”

張義將戴老板派自己去廣東東江全力組織偵破劫案,幫胡蝶尋找行李的事說了一遍,“或許我可以利用職務之便,開辟一條通道,將這些愛國、民主人士接到內地。”

原來如此,鄭呼和頓悟,立刻說:“好,我回去馬上向上級彙報,研究初步方案,負責和那邊的地下組織協調。”

“還有什麼問題嗎?”張義問,這是要離開的信號。

“沒有了,保重。”

“保重。”

兩人握手道彆,各自消失在黑暗中。

另一邊,仁和街西口,黑市掮客老劉正帶著兩個孔武有力的隨從焦急地等待著。

這是一條狹窄的小街,此刻已經空無一人。

一個隨從看了看四周,有些茫然地問道:“老板,都過去這麼久了,賣家會不會不來了?”

老劉一臉陰鬱,不會真被人放鴿子了吧?

那人說有大額美鈔交易,他原本不信,但那人說是郭秘書介紹的,他隻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了,可此刻已是深夜,對方卻遲遲不肯現身。

“再等一會。”

老劉猶豫道,話剛出口,就聽一名手下警覺地拔出手槍盯著黑暗處冷喝一聲:“誰?”

黑暗中,回答他的隻有“砰”一聲槍響。

槍聲一響,急促的腳步聲中,另一遍也響起槍聲。

就像捅了馬蜂窩一眼,瞬間,兩邊槍聲大作,局勢陷入一片恐怖的混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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