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快要十歲的稚嫩少年呼喚著她，惹得蕭瀟不自覺地有些愣神。
“嗯——怎麼了？”
蕭瀟回過神來，如夢初醒。
“隻是覺得姐姐心不在焉的，姐姐此番沉睡，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蘇醒。”
蕭瑟昏黃的眸子稍有些低垂，儘管姐姐每次蘇醒過來對他的成長從未說過什麼，可有些事情即便不用說出口也能感覺得到。
姐姐對於時間的認知和自己對於時間的認知上存在著偏差，對於姐姐來說，自己每一天都在成長，幾乎是在轉眼間就從嬰兒成長到了現在這副模樣。
這是姐姐從未對自己提及過的事情，但也是自己很早以前就有所察覺的事。
“啊，是我太心不在焉了嗎？嗯，有的時候一不留神就容易這樣——”
蕭瀟撓了撓頭，但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他，萬一這小傻瓜產生了什麼錯誤理解的話，那說不定會乾出什麼傻事呢。
蕭瑟眼中的擔心不減，蕭瀟不禁輕輕咳嗽了一聲：“還是說蕭瑟有點舍不得姐姐？”
“與其說是舍不得，更偏向於擔心？”
“嗯……擔心嗎？”
蕭瀟忍不住捏了捏蕭瑟的臉頰，輕哼了一聲：“這麼點大的人，真的明白什麼叫擔心嗎？”
“隻是姐姐這樣教我的。”
蕭瑟倒是不覺得自己說話有什麼不妥，臉頰被她揉捏著，略有些口齒不清得回應道。
“那就算不太明白咯？”
尚未長開的美人坯子一雙眉眼彎成了一對月牙。
“好啦，安心去做你的事情吧，姐姐還輪不到讓弟弟來操心呢。”
“……”
蕭瑟默然不語，隻是點了點頭。
安靜祥和的庭院之中，睡意漸濃的蕭瀟抬起眸子望著床邊無言的蕭瑟，也不禁發出了一聲呢喃。
“姐姐對我在這裡休息還是不太習慣嗎？沒關係，我會閉上嘴，不會打擾姐姐休息的。”
盤腿坐下的蕭瑟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的。
“不，隻是覺得我睡覺你修煉的這副樣子怪可憐的。”
蕭瀟扭過頭，笑著說道。
“可憐？”
“算了，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吧。”
“哦。”
蕭瑟點頭，姐姐的思緒活躍又跳脫，和自己確實不太一樣，即便是自己長大了許多，也還是沒辦法完全理解姐姐的想法。
但是無法理解，也並不意味著沒辦法好好相處。
明媚的朱眸閉合，眼前的她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蕭瑟看著她安然的睡顏，不禁眨了眨眼。
他在屋中修煉了幾個時辰，等到天蒙蒙亮時，屋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一身朱紅的高挑美人推門而入，映入眼中的便是重新陷入了沉眠的女兒和某人的兒子，她對此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早有預料。
“……辛苦你了，凡是蕭瀟蘇醒，就來陪著她。”
“姐姐對我很好，這是我應該做的，姨娘不用說這些的。”
蕭瑟睜開了昏黃的眸子，輕聲道。
“——唉，我說你啊。”
看著蕭瑟那怎麼看也不像是孩子的語氣，惹得美杜莎不禁長歎了一聲。
“該說到底是不愧是藥菀的種，不管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很奇怪，還是說對自己兒子的教育就是那麼與眾不同呢？”
“……姨娘？”
“你就當我是在你娘背後抱怨幾句而已，你就是回頭告訴她我也無所謂。”
美杜莎看著那張與藥菀有幾分相似的稚嫩的臉，深吸了一口氣。
“我覺得姨娘的話裡沒有什麼敵意。”
“你平日裡和你娘之間一般都是怎麼相處的？”
“沒有什麼特彆的相處，母親對我很好，為我創造了最適合我修煉的功法，教我學會控製自己的力量。”
蕭瑟的回答沒有太多起伏。
“然後呢？沒了？”
“除此之外，我與母親的接觸不算特彆多。”
“——她就是這麼教自己兒子的？！”
美杜莎的語氣裡不自覺得帶上了幾分怒氣。
“姨娘對母親生氣嗎？”
“那種東西隻是為了能讓你可以好好活下去而已，難不成其他的她對你一點話都沒說？”
美杜莎深吸了一口氣，在晚輩麵前發火確實有些不太好，但即便是這樣，同為母親，她也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母親為了應對摩訶古族，和父親近些年都在修煉，無儘火域之中事務繁忙，心思不在我的身上也很正常。”
看著蕭瑟那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哪裡不對的反應，美杜莎便止不住得氣血上湧。
她就知道不能單純從蕭瀟的反應來看藥菀自己對待孩子的上心程度。
隻是當初說不出口的擔心也終究變成現實了。
看著此刻不自知的蕭瑟，沉默良久的她也隻是長歎了一聲。
“平日裡，若是有什麼事情，來找你的姨娘們便好，至於你母親這邊——我之後會去跟她說說的。”
“我明白了，此外，還有一件事想要跟姨娘說。”
聽著他難得帶著幾分遲疑和不確定的聲音開口，美杜莎不禁緩緩睜大了朱紅的眸子。
“……你確定？”
“之後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會跟母親說的，姨娘不反對就好了。”
蕭瑟的回答讓美杜莎心情格外複雜。
無論是她還是她的兒子，還真是叫人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好。
將要迎來蛻變的前夕，蕭瑟前往了建木。
自自己降生之後，父親與母親為了應對摩訶古族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兵鋒，多數時間都在這參天的神木遺種之中修煉，為了那終有一天會到來的征戰做著準備。
在與之相關的記載之中，他自己也曾讀到過，第一次摩訶之戰，炎帝玄後力戰強敵，大靈山馳援，摩訶幽等摩訶古族的天至尊撤軍。
雖然在此之後的將近十年時間裡，彼此之間的摩擦也僅限於摩訶古族在無儘火域之外偶爾騷擾一下，在未曾收複的近半須彌界疆域之中培養一些針對無儘火域的勢力。
但所有人都明白，第二次和摩訶古族的爭端還是會爆發，隻是時間先後而已。
建木高台之上，他的手搭在了無數纏繞的枝杈之上。
“父親，母親，我想和姐姐一起沉睡，隨她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