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家兄妹進入昆侖,見到玉鼎真人的同時,九天之上一道靈光落入了桃山。
那靈光穿過重重法禁,來到桃山內,猛地散開,化作一道人影。
“陛下也有如此清閒的時候!不去處理公務,來看我這個罪人。”
被鎮壓在桃山之下的雲華看向人影,冷聲開口。
天帝望著自家妹妹,沒有接話,而是自顧自道:“楊戩和楊嬋已經拜入昆侖十二上仙玉鼎真人門下,想來要不了多久,楊戩就會來桃山救你。”
雲華聞言,渾身一顫,看向天帝的目光有些畏懼,厲聲道:“你想要做什麼?”
“你放心,我還不至於對一個晚輩動手。”
雲華聞言,嗤笑道:“不至於對晚輩動手,那我那長子又是怎麼死的?”
“若是你當日聽話歸來,他們是不會死的。若是他們不反抗,也不會死。說到底,你自己也清楚自己做錯了事情,知道我會怪罪,所以才會反抗。”
天帝幽幽開口,身邊顯化出當日自己下令的場景。
雲華雙目瞪圓,眼中浮現出憤怒、悲苦和難堪,但在聽到幾人的言論後,卻冷聲道:“好一個諸神動情,三界不寧,我等神祇為什麼不能有感情,若是沒有感情,又如何共情眾生,為其苦難感同身受?”
“這就是問題所在。”
天帝看向雲華:“諸神需要感情,因為沒有感情的諸神會為了自身壓榨眾生,這也是當年女媧娘娘再次現世,誅殺古神的原因,也是我等新神出現的根基。”
“但諸神又不能有太多感情,某些情感太過充沛就容易走極端,而一旦走入了極端,就會導致天宮宛如人間官場一樣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鬨得三界混亂,害的生靈塗炭。”
說到這裡,天帝目光逐漸冰冷:“你以為你和凡人結婚生子隻是你一家的事情?”
“錯!從你的事情被眾神知道的那一刻,你就是一個象征,象征當今天宮能夠接受神人混血的存在。”
“混血有問題嗎?”
雲華掙紮著想要起身,憤怒的看向天帝。
“我的孩子有什麼錯!為什麼不可以活下去!”
“神人混血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天地之間沒有他們的位置。”
天帝長袖一甩,四周天規落下,將雲華死死的鎮壓在原地。
“沒有位置,怎麼沒有位置,天地廣大,哪裡容不下他們?”
看著掙紮的雲華,天帝嗬斥道:“那我問你,他們該去哪裡?人間嗎?他們能作為普通人生存?天宮嗎?他們有神職嗎?還是說你打算永遠封禁他們的法力,讓他們經曆生老病死,還是你打算讓他們作為天奴一般的存在?”
“他們可不是織女的孩子,織女是死了,她的孩子繼承了她的神職。可這樣,那孩子在天宮的情況也看到了,那是你希望的?”
雲華掙紮的抬起頭,瘋狂道:“他們可以修仙問道啊!”
“是,他們可以修仙問道,但一個兩個還好,多了怎麼辦?”
天帝長袖一甩,顯化出一種虛幻的未來。
“就按照你的思路下去,若是你的三個孩子都修仙有成,成為了一番仙真,那麼楊家的人怎麼辦?他們日後若是學習你娶妻嫁人,孕育子嗣怎麼辦?那些孩子繼續拜入仙門?”
“然後如此反複,相互扶持,在仙道之中建立家族?家族再幫助神道先祖開拓信仰,占據權柄?鬨得天翻地覆?”
“到時候,是不是還要群賢畢立於世,擁護天帝無為而治?”
聽到前半段的時候,雲華麵色非常難看,但最後時刻,她卻一副抓住天帝漏洞的模樣,嗬斥道:“你就是為了自己手中的權利。”
“我為了手中的權利?你認為當年女媧娘娘誅殺諸神之後,不會留下限製?也罷,就讓你看看我的權利到底是什麼。”
天帝伸手一點雲華的眉心,刹那間,浩大的氣息落入她的心神之中。
刹那間,雲華的心神被不斷拔高,她看到了天地萬象,也看到了芸芸眾生,看到了諸神貪戀願力靈韻,也看到了百姓苦苦求生。
同時,雲華還看到了諸多未來的可能性,她看向過去,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希望找到他們活下去的未來。
這一看,雲華發現類似的未來其實不少,但九成都不是好的結局,最好的也就是導致仙道內部生出諸多世家,使得上層對下層壓迫越發可怕。
同時,許多仙道世家過不好之後,還會走入人間,化作貴族、王族,把持眾生。
最嚴重是諸多世家影響到了神道秩序,使得天宮分裂,讓三界常年處在動亂之中。
甚至諸多情感和靈韻交融,最終孕育出一些為了情愛能夠毀滅三界的“天才”。
但看到某個未來之中,一位被蘊含情愛和癡迷的靈韻完全裹挾的神祇說出那句“三界毀了可以重塑,但你死了,就真的沒了”的時候,雲華瞬間傻了眼。
那種強烈的衝擊配合彙聚而來的諸多情感,讓她原本激蕩的心靈變得空蕩蕩的,她突然覺得人間情愛不過爾爾,突然覺得自己原先的堅持並不重要。
這個念頭一起,人間紅塵的景象開始減少,天地萬象的場景逐漸增加,雲華的本質再次向著過去那位無情無欲的欲界神女蛻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眉心的手指鬆開,跌落回人間,回到桃山之下。
心臟跳動,源自於凡人的心竅,再次激活了她心中的情感,原本那浩大的感悟則像是霧裡看花一樣,模模糊糊。
但心中升騰的愛恨情仇,卻難免被衝淡不少。
同時,雲華也是稍微能夠理解
雲華的表情不再猙獰,反而有些關心的看向麵色陰冷的天帝。
“你怎麼了?”
“我將天帝心境分享給你,也難免受到你胸腔內的凡人心竅影響,對於諸多情感有所偏執。再加上你看到的東西其實我也能夠看到,所以情緒有些失控,進而導致位格同我的情感生出衝突。休息一下就好。”
好似凡人一樣揉了揉眉心的天帝,休息片刻後,又道:“按照你和我的聯係,我能夠將自己的心境和視角分享給你,也虧得那位道友為眾生開辟新的選擇,否則此刻我恐怕會變得極端不少。”
說著,天帝伸手指了指雲華的胸口道:“你這心能獨立出來,那位道友也是幫了不小的忙。”
“陛下你的意思是我找到的法門源自於你口中的道友?”
雲華瞪大眼睛,就聽天帝道:“不出意外的話,當是如此,若是你依舊和那凡人共用一個心,很多事情我反而不好做,畢竟你同他同心同念,在他死後,必然對我恨之入骨,難以點化。”
“但我並沒有重塑心竅,我重塑的是我丈夫的心。”
雲華的反駁隻是讓天帝笑了笑。
“無論是你自己重塑心竅,還是為他重塑心竅,於我而言,並無區彆。”
“而且凡人心思難定,哪怕你依舊保留了他的心,但在你為他重塑心竅,也會逐漸失去同心同念的特性,從一心化作二心,為我此刻點化你打下基礎。”
“點化我?為什麼?”
雲華有些無法理解天帝此刻的想法,或者說從她理解天帝的難處後,她能夠理解天帝誅殺自己丈夫和兒子的無奈,卻無法理解他點化自己的目的。
“因為我要儘可能的保證這個時代的整體趨向是正向的。”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同你本身關係不大,但就好像你和你的孩子象征當今天宮能夠接受神人混血一樣,能否點化你,也意味著那位道友對於天地的影響程度,以及我能不能做得更好。”
天帝抬手,三段交織的光輝浮現。
“我們這個天地,看上去是完整的,實際上被分成了三個部分,仙道三尊鎮壓我們這一部分,而我則是配合他們保持這一部分的完整和趨向於正向。”
天帝點了點最前麵那段渾濁的光輝後,指了指中間血光、煞氣和黑線交織的光輝。
“這是什麼?”
雲華眼中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厭惡,在那光輝之中她感受到了大量自己無法接受的氣息。
“我們之後的一段時間具象化,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具體聯係,但我能夠感受得到,隻有保證我們這個時間段整體趨向於正道,或者正道占據絕對主力,才能夠儘可能的減少這段光輝中的罪惡。”
“那最後一段呢?”
雲華看向第三段光輝,其中無量香火流轉,七情六欲變化,但諸多神光浮現,無邊慈悲顯化,比起他們現在在的第一段光輝還要完美,還要吸引人。
“那一段啊,是最後的時刻,同我們這個時間段有仙道三尊鎮壓一樣,那個時間段同樣有某位存在鎮壓,確保第二段無論如何變化,都會走向第三段時間線。但根據我的觀察,每一次輪回之後,第二段的混亂情況,決定了第三段在最後時刻的光亮程度。”
雲華瞬間抓住了重點:“每一次輪回?我們的天地輪回了很多次嗎?”
“就我知道的其實不多,也就一千七百五十次,而在這一千七百五十次之前,第三段時間可不比第二段好多少,隻是隨著一次次的輪回,那裡越來越亮,才逐漸變成現在的樣子。不對,比起上一次,這一次的光輝其實暗淡了一點,也不知道是出現了什麼問題。這也是我想要點化你,改變未來。”
“等等,一千七百五十次……”
雲華看向自己名義上的兄長,實際上的造物主,低聲道:“所以平日你說自己曆經一千七百五十次劫,指代的是一千七百五十次輪回?”
“正是。”
天帝點頭給予肯定,雲華卻有些接受不了,她看向天帝道:“那我每一次都是……”
“對,我嘗試救你一千七百五十次,但沒有一次成功,直到這次那位一直沒有露麵的道友,讓我發現了一件事情。我作為當前時間段的維係者,我自己本身的力量,就是構建如今天命的一環,我若是想要對抗天命,就是我一個人對付我加上你們所有人的力量。”
“這是行不通的,但那位道友的出現卻為我們留下了一點機會。”
說著,天帝又是在三段光輝之中加入了一個圓環,輕輕轉動,不斷帶動第一段光輝之中許多光絲的位置變化,這些光絲又帶動其他光絲的變化。
他從中挑出一段道:“你看,這就是你,若是沒有意外,你的失控之後,欲界的力量會倒卷回來,我為了鎮壓,會受到一定的影響,而後因為你我之間的聯係,我會逐漸生出極端的凡人情緒,法力則是會在這個過程的那個中逐漸失去控製,不能鎮壓天宮異變。”
“最終,情緒失控的我會讓十大金烏曬死你,進而導致未來你的兒子殺上天宮,我卻無力抵抗,再引發一係列的動亂,直到你的女兒再次嫁給凡人,我才在王母的幫助下,擺脫了影響。可作為代價,王母則是受到了影響,變得非常極端,隻能借助輪回,方可脫去影響。”
“對了,期間我的幾位子女也跟著下嫁凡人。”
雲華聞言,皺眉道:“不可能,按照當今天宮的情況,你不可能受到這麼大的影響,那幾次輪回之中有什麼其他原因?”
“最近幾次其實差不多,上一次的話,是列缺那家夥先動手壞了天梯,導致天人通道出現問題,欲界近乎崩潰,我為了鎮壓不得不暫時將欲界力量收入體內,進一步催發了我的情緒。”
“但這一次不一樣,列缺弟子因為那位道友的原因,提前看到真相,知曉害死他母親的正是他的師父,現在已經決裂,正在人間同其鬥法,未必會引起太大的動亂。我也少一個隱患。”
話語間,天帝將部分列缺神君的所作所為顯露出來,雲華逐漸知道天地之間的諸多變化。
心中不由生出一種感悟,而這感悟一起,她便在恍惚間見到了一尊頭頂古鐘的神祇,周身顯化出八道神祇的虛影,虛影之外又有無量量眾生,引導無量量變化。
雲華忍不住抬起手,而楚泰也是生出些許感應,回頭看向桃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