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雙眼通紅的“大金烏”看向鐵鞭的主人，嗤笑道：“列缺神君，你不去追殺你的弟子，怎麼有空來找我的麻煩？”
話語間，金烏重新幻化成人形，腦後浮現出一輪昏黃的日輪，配合其餘八位金烏將掙紮著的小十鎮壓在九重日輪之下，看向列缺的眼中滿是惡意。
“要我說，你何必追殺你的弟子，直接和我殺上天宮不是更好？實在不行，放任我們大鬨一場，不也更利於你這位戰神鞏固地位？”
“你也說了我是神。”
列缺神君握著手中的鐵鞭，周身雷光閃爍，看著眼前已經被古神占據肉身的“大金烏”，雙眸變成一片銀白。
“天上天下，哪有放任魔頭為禍眾生的神！”
說完，列缺神君看向四周，大聲道：“金風！我知道你也在這裡，十大金烏中有九位被影響，等一下我等打起來必然生靈塗炭，你作為織女後裔，可以編製和鋪設天幕，阻攔天火落入人間的問題就交給你和那幾位龍女了！”
“現在，你們這些占據金烏太子肉身的妖孽，受死吧！”
列缺神君看向“大金烏”，手中鐵鞭揮舞而出，無數電弧從鐵鞭之上跳出，在虛空之中來來回回變化。
“大金烏”哈哈大笑，身邊八位金烏亦是顯化人形，頂著昏黃的日輪立於虛空。
“就憑你？”
麵對九位金烏的輕視，列缺沒有回應，楊戩這時候則是手持開山斧上前。
此刻他心中的恨意已經轉移了對象，開山斧上的光輝也是再次明亮起來。
“還有你這個被仇恨蒙蔽心靈的家夥，也想要和我們爭鬥？”
“大金烏”看向楊戩手中的開山斧，嗤笑道：“就憑這失去大半威能……”
話沒說完，鐵鞭和開山斧一前一後落下，雷光和斧光在半空中交織，撕裂虛空，竟同時出現在“大金烏”左右。
血紅的瞳孔中大日升起，腦後昏黃的日輪向外擴散，無數火苗憑空生出，化作一隻隻神鳥朝四周飛舞，扛下雷光和斧光。
兩隻金烏抬手，金爪從火焰中探出，直指楊戩和列缺的心口，逼退二人。
此後，烈焰並沒有停滯，而是如水銀瀉地般向四周擴散。
重重烈焰流轉，化作九重火幕向著四周擴散，敖三娘驅使的雲精霧羊變得非常驚恐，敖錦秀和敖寸心驅使的烏雲也是不斷擴散，難以壓製日光。
隱藏在暗處的金風看到這一幕，帶著自己的妹妹現身。
金絲從金風指尖浮現，玉梭懸浮在他妹妹玉露的掌心，隨著金線穿過玉梭牽引四周水汽彙聚到玉梭之上。
玉露將彙聚金絲和水汽構建的雲線重新紡織，化作一層層雲布，輕輕展開，層層霧氣落下，疊加在半空中，水汽化作紋路流轉。
原本驚恐的雲精霧羊紛紛跳下雲層，落到雲布之上，它們用自己身上的毛，修補雲布上因為流火而出現的漏洞，時不時這些蹦走的雲精還會在雲布上滾了滾，激起細密的電流。
雷霆逐漸在雲布之上附近，雲精霧羊們的氣息也是逐漸變化，隱隱有獲取神職的跡象。
敖錦秀將手中的太乙定水綾拋出，融入雲布之中，化作一大段長河紋路。
敖寸心落入其中，以自身龍軀作為橋梁聯通長河和西海的聯係，無數水流化作龍卷融入長河之中，迅速修補各處缺漏。
這時候，人間響起一聲嗬斥：“大金烏，你在乾什麼？”
隨著鸞鳥鳴叫，一位身穿宮裝的女仙出現在半空中，她手中托著一個雕刻四海升平景象的寶瓶，微微傾斜，流淌出大量清泉，彙聚入雲層之中，配合長河修補那在烈焰下不斷破碎的雲布。
“龍吉，不要靠近，他們已經被古神占據了肉身，不是你的兄弟了！”
下方勉強睜開眼睛，在楊嬋攙扶著下躺在地上的雲華大聲呼喊，其聲音雖然虛弱，可在場的哪個不是耳聰目明之輩，自然各個聽得清楚。
龍吉回看了一眼雲華，眼中浮現出些許震驚，而後她盯著九大金烏震怒道：“姑姑是你們傷的？孽障！還不速速從我兄弟體內離開！”
話語間，兩口劍器從她袖中飛出，宛如兩條蛟龍盤旋四周，瑤池白光劍被其握在掌心對準大金烏。
“二龍劍？還有你那寶瓶，而且你身上似乎還有某件行雲布雨的神器，這些哪個不是奪取了龍族權柄凝聚而出，三條小龍，你們願意幫助她，是真的一點脾氣也沒有啊！”
哪怕知曉“大金烏”是故意氣他們，三位龍女看到龍吉公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皺眉。
正如“大金烏”所言，龍吉公主的一身法寶，大部分都和龍族有關，二龍劍是天帝抽取三首蛟以及部分龍族龍氣煉製而成，四海瓶直接是四海海眼部分本源凝聚而成，霧露乾坤網更是直接從龍族行雲布雨的神權之上撕裂下來。
可以說，龍吉公主的存在就是對龍族神權的最大侵犯。
但在場三位龍女也不是凡人，敖三娘和敖錦秀得昆侖修士指點，各自生出慈悲心，已經走上了自己的神道之路，分得清輕重。
而敖寸心關注的點則是楊戩，作為西海三公主，她在離開海底的時候，被其母傳授了一門秘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看到天地之間氣數和劫氣的彙聚之處。
而現在，在場眾人之中，當以楊戩身上的氣數和劫氣最為濃鬱，是最適合作為依靠的存在。
而根據她過往學習的內容，敖寸心很清楚自己這個時候不該開口，因此哪怕她是三位龍女中最厭惡龍吉的一位，也會能夠保持理智，沉默下來。
“大金烏”看向三位龍女，特彆是在敖寸心處停留片刻，而後嘴角勾起，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三條小龍，兩個竟然是真的生出了慈悲心，一個則是因為算計而沉默。當真是太有趣了，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大金烏”張開雙手，看向四方，目光來回掃視，尋找著什麼痕跡。
未曾現身的存在隱匿於虛空之中，而本該待在昆侖山的元始仙尊也是出現在他身邊，找他下棋。
“你不來也沒事，我很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選擇帶來的。也清楚，芸芸眾生做出自己選擇的時候，也必然會帶來一係列的變化，而這些變化不一定都會向著好的方向變化。”
楚泰看著人間同九大金烏鬥起來的列缺神君、楊戩和龍吉公主。
隨後，他的目光又是看向蒼穹，此時天帝和王母，正率領眾神鎮壓日月星宿內逐漸清醒的古神意誌。
元始仙尊沒有回答，他先是落下一子，白色的棋子在接觸到棋盤的瞬間，形成無數的秩序向著四麵八方擴散，構建了一個相對完整的“囚籠”。
隨後，仙尊的聲音才緩緩傳出：“是不想，不能，還是無所謂？”
“有所謂，但不能，所以也就不想了。”
楚泰回應了一句，看向身後的元始仙尊微微皺眉，他已經發現眼前這家夥和自己上次見到的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區彆，有一種隨著劫數不斷擴張，他的情感不斷抽離，逐漸化作一種程序的感覺。
簡單理解，眼前的元始仙尊不再具有人格，而是一台為了維係秩序，或者說當前時間段“命運”的機器。
因此，楚泰很清楚自己不回答，對方也不會停下詢問的動作。
這一點，從四周不斷完善和向內收縮的“囚籠”上可以體現。
抬起一隻手，【太一】道果凝聚，化作一枚黑色的棋子落入棋盤之中，瞬間無數黑色光點出現在“囚籠”內部，各種變化讓“囚籠”逐漸崩潰，而後重組，化作一個更加巨大，且很難分辨邊界的巨大“囚籠”，且這個囚籠還隨著黑點的不斷出現，而不斷向外擴散。
“無序的影響，隻可能導致世界走向混沌和毀滅，你帶來的新的可能性，但應該將其收束到好的方向。”
又有一枚白子落下，白色的絲線不斷出現在虛空之中，束縛黑點，讓“囚籠”的邊界變得明顯，同時範圍變小了許多。
冥冥之中，又有一股力量隨著這些絲線，向著同九大金烏戰鬥的楊戩、列缺神君，以及龍吉公主落去，試圖影響他們的舉動。
同時，也是在乾涉九大金烏，以及天界日月星辰內恢複的古神力量。
楚泰又是拋下一子，黑光一一炸裂，無數可能性掙脫束縛，向著四麵八方擴散。
“若是約束了可能性，同我控製眾生的命運又有何區彆？難不成你認為正確的事情，就一定要眾生去走？”
仙尊又是落下一子，無數白線籠罩四方：“眾生愚昧，若不予以指引，他們很有可能會為了眼前的好處而放棄未來。”
“那就傳授他們知識，教授他們善惡，指引他們前進的方向，而不是自顧自的為他們安排好命運。”
黑子再次破開白線的束縛，爭取更多的空間。
“哪怕是指，引一開始也必須是強製的，否則就眾生的性格，他們更願意相信祖祖輩輩的經驗，而非你所謂的指引。並且這最初的指引，也一定要出於善良，隻有引導的方向是好的，才有可能引導眾生走向更好的未來。而這個過程當中，一些犧牲是可以被允許的……”
白子再次昭示未來，展現出的無數變化中，所有人向善之前，學習之前，還是需要經曆一些強製改造。
期間，甚至為了改造的推進，不得不誅殺部分人。
“這件事情，必須要有人來做，你既然不願意，也請不要阻攔我！”
仙尊試圖再次落子，可楚泰的黑子卻早了一步，打斷大量未來，又引導出大量未來。
“若是無有我等，自然是需要這麼做，但你我皆非凡人，影響的手段也是遠超常人想象，大可以暗中指引，為何要直接修改其命數？而且，這等強行推行的措施，也不該是你我簡單做出的判斷，可以交還給他們……”
楚泰指向人間芸芸眾生。
“他們能做什麼？又如何保證公平公正？”
“若是選少數服從多數，你怎麼保證其中不受到外力乾涉，不受親情、金錢影響，甚至你怎麼保證他們做出的選擇不是周圍人有意引導的結果？”
“若是推選代表，你又如何保證對方真的是你的代表？這等選擇本質上是不是也是少數服從多數？”
仙尊嗤笑一聲，其表情卻依舊平淡，那嗤笑聽上去也非常的工整，就像是一個模板一樣。
他看向芸芸眾生：“源自於信息上的差距，足以導致大量不公的出現，而普通人不可能一次性接受太多的信息，隻要在信息上稍微做一些手腳，足以引導眾生做出錯誤的判斷，走向錯誤的選擇。”
“你所謂的交還給芸芸眾生，說到底還是繼續讓那些貴族為眾生做選擇罷了。既然貴族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起碼在我的選擇下，能夠活下來的人更多，眾生擁有的財富更平均，上升的通道不會被堵死。”
仙尊再次落子，無數白線之中顯露出眾生的期望，他冰冷的指出一個事實。
“世間絕大多數的人都願意用部分的權利換取更多的安寧，用部分的未來換取現在更好的生活。你所謂的選擇權，不過是部分高位，卻不是最高位之人的渴望之物罷了。”
“那我們可以讓眾生看到更多的信息，知曉更多的可能，走出各自的道路。”
黑子帶動信息的浪潮，讓無數祈願消散，但隨著白子落下，無窮無儘的欲望隨之浮現。
仙尊的聲音繼續回響四周虛空。
“可如此一來。眾生心中的欲望將會被放大，看到的東西越多，人們會對自己和周圍環境有更高的期望，但現實是做不到的。而當現實與理想出現明顯的差距和衝突時，他們隻可能崩潰。”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接受這等衝擊，接受自己的平凡，接受天地之間存在的不公正情況。”
“那就讓萬象更加公正。”
楚泰再次落下黑子，元始仙尊哈哈大笑起來。
“你看，你終究是走上了我的道路，你也會向著讓人們走向善的方向。那麼在無力改變現實的情況下，與其讓眾生看到更多可能，倒不如一開始就做出他們最有可能做出，同時也是能夠讓最多人存活，且過得較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