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咬牙切齒，明明心裡暗罵眼前的這家夥是個老混蛋，但是迫於有求於人還是轉身去拿鹵蛋。
“清酒加冰還是加熱？”
“加熱喝，我們都已經是老人家了，要注意養生啊。”昂熱淡淡地說：“你聽過上杉繪梨衣這個名字麼？”
“話題還真是神轉折啊。”上杉越把清酒放進爐裡加熱，雙手撐在桌板邊沿，“不知道，我說過我現在已經不是蛇岐八家的人，早就沒有關注本家的事務了。”
“據說她是現任上杉家的家主，不過還是個沒有成年的小女孩。”
上杉越聳聳肩說道：“上杉家又有新任家主了？不過說實話，她跟上杉家應該沒太大的關係。”
昂熱聞言皺眉：“這話怎麼說？”
“身為卡塞爾學院的校長，你應該知道混血種的血統越高，理論上孕育出後代的可能性就越小吧？”
“知道。”
“這是基因的詛咒。地球上越強大的生物往往越難生育後代。一隻成熟的雌蟑螂每隔710天就可以孵化40粒卵，而強壯的大象要隔46年才能懷孕一次。混血種也是一樣，血統越高越難孕育後代。曆史上有很多聲名顯赫的強大混血種家族，但是這些家族能傳承下來的百之無一。包括你那位好友梅涅克·卡塞爾的家族，現在已經絕種了。”
聽到梅涅克·卡塞爾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昂熱的眉頭輕輕顫了一下，不過馬上又回歸平靜。
“你是想說上杉家也一樣，已經絕種了麼？”
“應該說內三家都是一樣。雖然還沒完全絕，但是也差不多了。”
上杉越淡淡地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蛇岐八家的人了，因此這個秘密告訴你也無妨。你應該知道，蛇岐八家的血脈來源於何處吧？”
昂熱點頭：“知道，你們是白王血裔，但我一直沒有向你們索要白王血裔的秘密，首先要了也沒用，你們表麵上對秘黨屈服，可心裡並沒真正把我們看作同路人；其次白王血裔的秘密掌握在你們手裡，你們也不會濫用，你們從事的雖然是黑道生意，但你們仍是秩序的守護者而不是破壞者。”
“你的目的隻是想要讓他們放鬆警惕而已吧。白王血裔的秘密你可以慢慢地查出來，你在美國海軍的時候就是個參謀軍官，搞情報工作一直都是你的長項！”
上杉越冷笑：“既然你知道的話，那麼這件事解釋起來就簡單很多了。蛇岐八家其實分為內三家和外五家。內三家的人數是遠少於外五家的。但內三家是真正能生出皇的家族，在傳說裡，他們的血脈直接來源於白王的恩賜。”
“傳說裡天照、月讀、須佐之男三位神官曾經侍奉過白王。蛇岐八家的內三家分彆對應天照、月讀、須佐之男三個神官家族的後人？”
“沒錯。內三家是蛇岐八家中最純正的白王血裔，也隻有內三家的後裔裡才能孕育出皇的血脈。”
“我倒是早就知道你們日本的混血種都是白王血裔，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秘密？”昂熱表情正色起來。
“很正常，即便是在蛇岐八家內部，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秘密。”
上杉越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喝了一口，接著開口說。
“在內三家，孩子的降生往往是要母親命的事兒。內三家的嬰兒有大半都是怪胎，胎兒直接龍化，在母親的子宮裡就變成了鬼，而且是最凶惡的鬼。懷了鬼的女人都會因為難產而死，這是配種女們早已注定的命運。而一千個鬼裡或許才能誕生一個皇。但是即便內三家並不缺種女，但是傳承到我這一代，內三家裡就還是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隻剩下你一個人了？”
“幾十年前的時候就已經隻剩下我一個人了。”上杉越說，“我既是內三家的最後一個人，也是蛇岐八家的最後一位皇。”
“但是現任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就姓橘，現任源家的家主源稚生也姓源。”昂熱問道。
“大概是蛇岐八家的人為了維持住傳承，隨便從外五家找了幾個孩子過繼給內三家，改姓源、橘或者上杉的吧。但那是假的，真正的內三家是傳承皇血的家族。他們可以改姓成源或者上杉，但是不可能繼承皇血。”
昂熱沉默了一下，忽然摸出折刀，開口問道：“也就是說，隻要你死了，蛇岐八家的血脈就會自動從你這裡中斷了？”
上杉越看著昂熱把玩折刀的動作，一愣：“等一下！你說這句話是想做什麼？這裡可是東京最中心的地界現在也還是正中午！一旦有什麼亂來的動作可是隨時都會招來警察的！”
不過下一刻，他就看見昂熱拿起一旁的陶罐，用折刀撬開陶罐口，往小磁碟裡倒黃蘿卜：“彆緊張。聽故事麼，總是要點下酒菜的。再怎麼說我們也都是朋友。”
“你這樣的老狐狸真的會把彆人當朋友麼？”上杉越翻白眼，“這裡不是《閒聊007》，我也沒有什麼故事要講了。倒是你還沒有回答我，蛇岐八家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居然能驚動你親自來日本。”
昂熱吃完一口麵：“我剛才提到的上杉繪梨衣就是我來日本的目的之一。我有幾位優秀的學生侵入了源氏重工總部大廈，從輝夜姬的主機裡翻出來了這位上杉家家主的資料，和你說的不一樣，這位上杉家家主極有可能是一位皇。”
上杉越立刻否決道：“這不可能！上杉家的傳承到我這一代應該就已經徹底斷了。”
“要麼就是鬼。”
昂熱搖頭：“我沒有你們蛇岐八家的基因圖譜，因此也不敢妄下斷言。但是根據資料顯示，她的言靈是序列號111的‘言靈·審判’，是我們迄今為止發現的掌握言靈序列號最高的混血種之一，甚至高於你的‘言靈·黑日’。可能隻有梅涅克·卡塞爾的言靈比她序列更高了。”
上杉越聞言怔了一下。上杉繪梨衣的言靈居然是審判？
他在心中皺起了眉。現代研究已經證明，言靈和血統之間並沒有那麼強的綁定性。低血統的人也有可能覺醒較高序列的言靈，反之高血統的人也可能掌握序列號隻有四五十的言靈。
譬如初代獅心會的那位傳奇屠龍者路山彥，血統為s級的他掌握言靈·鐮鼬的序列號就隻有59位。
但是這個定理隻在一定程度上適用。言靈的序列越往上走，這個定理就越不可靠……而序列號111的言靈·審判更是白王一脈的最強非滅世言靈，在蛇岐八家的曆史上，還沒有哪一位非皇的人，能夠覺醒出序列號90以上的極危言靈。
想到這兒的上杉越不由得沉默了。難道他其實並不是上杉家的最後一位血裔？蛇岐八家在日本已經傳承了上千年，在廣袤的曆史上，內三家的直係血脈流落在外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莫非蛇岐八家真的從外麵找回來了一位流失民間的小公主？
總不能是他流落在外的女兒吧？剛才昂熱說那小女孩甚至都還沒有成年！沒有成年的話，按照時間線……難道那是由衣的孩子麼？還是說是千代子的？多鶴？富枝？
上杉越絞儘腦汁回憶著自己欠在外麵的情債，不過緊接著又像是忽然注意到什麼似的：“等一下，你剛才說上杉繪梨衣隻是你來日本的理由之一……那你來日本的其他理由又是什麼？”
“恰好又是那幾位優秀的學生，拍到了幾張有意思的照片。”
昂熱拿起隨身攜帶的手提箱，解開鎖，翻出來幾張照片推到了上杉越麵前。照片上的畫麵令上杉越愣住了。
“這是……”
“這就是你們蛇岐八家世代守護的秘密吧？一座神秘的城市，它被沉入了日本海溝深處，那裡埋藏著龍族技術、預言銅柱、屍守……還有神的遺骸。”
上杉越沉默良久：“你們居然派人調查了葬神之所……你們從哪裡獲得的情報？蛇岐八家的高層已經被你們滲透了？”
“這件事情就是學院的秘密了。”
“不對，就算你們知道日本海溝深處存在著什麼秘密，向海溝深處派遣了深潛器。但是葬神之所是傳說中的詛咒之地，任何進入神葬所的人和龍都會被詛咒禁錮，不得離開。”
“詛咒那玩意終歸隻是傳說而已。曆史上也沒有人真正進入過神葬所，誰知道詛咒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不是好結局麼？你那幾位優秀的學生都順利離開了那裡。神葬所那種地方早就應該被炸掉了，那東西留在這個世界上隻有負麵作用。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神葬所的存在，想必不會再放任不管。把神葬所交給你處理，我放心。”
“你就這麼相信我麼？”
“不，你並沒有什麼值得信任的地方。”
上杉越聳聳肩，“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問誰是這個世界上最憎恨龍類的人的話，那麼這個人就隻有你，昂熱。我知道你曾經失去過什麼，所以我知道隻有你會毫不留情的把神葬所那個地方毀掉。不在意那裡藏著的龍族技術、預言銅柱和神的骸骨。”
“感謝你的誇獎。”昂熱淡淡地說：“但是我恐怕要辜負你的信任了。至少現在，我不會毀掉那裡。”
上杉越頓了一下，皺眉：“為什麼？”
“因為神似乎已經不在那裡了。”
昂熱又掏出來一張新的照片，遞給上杉越：“這也是我的學生在水底下拍到的。一艘沉船沉在了你所謂的葬神之所。傳上疑似有高階龍類的胚胎。我的學生在在極淵中發現了大群的屍守，卻沒有找到那位有資格享受血祭的神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胚胎的胎血喚醒了你們的神，祂現在或許已經掙脫牢籠，恢複了自由。”
上杉越看著照片，臉色蒼白。
“在調查清楚這件事情的真相之前，葬神之所有必要保留。”昂熱說：“這也是為什麼會是我來日本，而不是彆的人來的原因。隻有我知道你這個蛇岐八家上代影皇還沒有死。我需要從你這裡了解到更多的事情。”
上杉越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撓了撓頭說道：
“我其實了解的也很有限。你知道的，我不是上杉家正統的接班人，我是我老爹從外麵抱回來的野孩子。日本人對傳承這種事情是看的很重的。如果不是因為我是‘皇’的話，甚至都不會被蛇岐八家所接納。”
昂熱剛準備說不著急，時間還早，他們可以慢慢聊。忽然就聽見了有什麼聲音由遠及近的響了過來，轟隆轟隆的。
頭頂上像是有烏雲籠罩，驟起的風旋起地麵上的落櫻。
昂熱抬起頭，天空上方黑壓壓的直升機列隊正從他們的頭頂上飛過，直升機的機身上統一噴塗著“源氏重工”的醒目標識。
“好像出大事了。”上杉越說。
“我看得出來。”昂熱回答。
“看來我們的聊天隻能夠到此為止了。”上杉越聳了聳肩。
“好像是。”昂熱說，“你明天應該還會出攤吧？”
“在東京辦完事之後就給我馬上回去啊豈可修！”上杉越狠狠地咬牙說道。
“那就明天不見不散了。”昂熱說，微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自己的手提箱。
“我可沒答應你。”
目送著昂熱轉身，上杉越收回目光，剛準備歎口氣，身後的昂熱就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事似的，再次回頭說道：“對了，雖然是小攤但衛生還是要注意一點。剛才你煮麵的時候就差點有一根頭發掉進我的碗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