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倩影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他是武朝的天策上將,而自己是西秦的長安公主,終究是各為其主。
現在,他回應的是“西秦使者”,而非“朋友”。
原來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貪戀這種與他做朋友的感覺,甚至有些害怕回到最初的客套與陌生……
她的腦海浮現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武朝的凝霜公主,梁清霜。
這幾天,她在天策府偶遇梁清霜幾回,對方的變化她也看在眼裡。
那位凝霜公主的目光總是不離丈夫梁蕭,看梁蕭的時候滿是幸福與崇拜。
她在遠處卻總感到莫名的失落。
無論身份還是形神,自己明明與她頗有些相似,就因為自己出身西秦……
拓跋倩影鼓起勇氣,迎視梁蕭嚴肅的目光,再一次忍不住自作主張,去試探梁蕭。
“那……倘若、倘若以後我父皇為了國家考慮,安排我與武君聯姻,你會同意麼……”
梁蕭眉頭一皺,義正詞嚴。
“拓跋姑娘,我當初公然扣留本朝的和親隊伍,正是因為不能接受女子犧牲。你知道的,我這人從不雙標。”
拓跋倩影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怨,終於忍不住埋怨。
“那你可曾想過,我自己若是樂意呢!”
“我若是不覺得自己是在犧牲呢!”
“我自幼養在深宮,成為政治聯姻的工具本就是我的命運,卻好不容易有了選擇的機會!”
“我走了,你不必送!”
梁蕭一愣,正要開口,拓跋倩影已經跑出了會客廳。
“後會有期!也可能,後會無期了……”
四宮四影見自家的長安公主一臉失落地跑開,麵麵相覷片刻,也連忙跟上。
遠處,雲子苓正在二樓陽台欣賞細雪,遠遠望見拓跋倩影逃走,也不禁嬌哼。
“就知道偷小姑娘的心……”
梁清霜成親的那天,她和那位西秦公主都看出了彼此的羨慕與失落。
西秦使團的車隊出了天策府,一路往北。
馬車裡,拓跋倩影以手掩麵,獨自懊惱。
這一番失態的宣泄之後,“拓跋姑娘”已經死了!
回去以後,她終究是西秦長安公主,西秦最有野心的女子。
馬車還未走出沛郡,梁品帶人騎馬趕來攔下。
“長安公主,我家武君命我送來手書!”
南宮飛影立即接過信件,送進馬車裡。
拓跋倩影滿心忐忑,顫抖的手打開信件,看了一眼。
【無論今後形勢如何,天策府永遠歡迎拓跋姑娘做客。】
看著信上筆鋒淩厲的字,拓跋倩影一言不發,眸中卻逐漸恢複神采,心裡總算好受了些。
他依然把自己當朋友。
“拓跋姑娘”又複活了……
當天,西秦使團離開了沛郡。
而西秦皇帝拓跋穹正在宮中,合上匈奴單於送來的書信,一籌莫展。
“丞相,單於自上回攻城失利之後,軍隊便裹足不前。他想向我國購買盾牌,越多越好。若是朕答應出售,我國短期內也會缺少盾牌,隻怕不利於突襲武朝。”
“朕隻恨當初沒能發現紫杉木的妙用,以至於國內不斷出售給梁蕭!”
拓跋穹鬱悶地歎了口氣,悔恨交加。
現在所有人都能想明白,徐州軍隊絕對是配備了大量的強弓勁弩。
從匈奴人那邊得到的消息,也證實了這一點,琅琊的弓弩威力驚人!
即使天策府的保密措施再好,探子也遠遠觀察到了新式弓弩,緊急回報。
其中有一種弓的長度竟然超過七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用一整條木材製作而成。
即使弓身塗漆,他們也不難猜出,那種弓身用的一定是紫杉木……
如今,西秦境內已經很難找到上好的紫杉木了!
最早向梁蕭出售紫杉木的人,還是山陽太守拓跋澄,宗室子弟,他的親信……
有拓跋澄向梁蕭出售紫杉木在前,他也不好追究其他幾家商人向徐州出售紫杉木。
現在,整個西秦朝堂都識趣地對出售紫杉木之事避而不談,各退一步。
丞相最無缺的臉色比拓跋穹更加難看。
“陛下,不如賣他們五萬麵盾牌,不能讓單於裹足不前!此外,敦促國內加緊伐木製盾,最好再做十萬麵盾牌!”
拓跋穹歎了口氣,當即準奏。
能做盾牌的木材首先材質要好,造十萬麵盾牌的難度不小,但他已無從選擇。
畢竟他可不希望西秦軍隊步匈奴軍隊的後塵。
拓跋穹緊急下詔,西秦正式向匈奴大量出售盾牌,運往琅琊前線的匈奴大本營。
匈奴軍隊就在琅琊城外,半操練半休息,以便隨時攻城。
大量的盾牌正從匈奴境內運往前線,但數量遠遠不足以支持三十萬大軍三麵攻城。
唯一讓單於欣慰的是,西秦同意向匈奴出售大量盾牌,價格優惠。
琅琊守軍自然不願意坐以待斃,在秦勳的督建下,內城與外城已經布置了大量的軍營,並準備了鹿角、拒馬、鐵蒺藜等障礙物,以確保萬無一失。
單於和秦勳對峙的同時,西秦卻在暗中大量進購徐州的廉價食鹽,再轉售全國各地,外銷給匈奴官府,通過薄利多銷的方式賺取了大量的利潤。
即使拓跋穹已經得知梁蕭打算降價賣鹽,在誘人的利潤麵前,他還是先大量進購徐州的食鹽。
西秦的鹽政收入不減反增,比往年增加了一成。
除了食鹽之外,廉價書籍,白糖,定製報紙,也為徐州帶來了大量的白銀。
天策府內,梁蕭清點府庫,心滿意足。
在江南那邊的售鹽利潤已經成功運回徐州。
目前徐州庫存的黃金超過二十萬兩,白銀更是接近一千萬兩,折合白銀總價值約為一千二百萬兩!
財政方麵已經實現梁蕭預定的目標。
這絕對是驚世駭俗的數目,但這些庫銀除了留一部分用於徐州的支出,剩下的還要留著將來支持收複地區的重建,所以並不算多,畢竟每年的軍費也要支出幾百萬兩銀子。
寒冬臘月已至。
臘月初一,隨著西秦的盾牌悉數到貨,匈奴軍隊終於有了足夠的盾牌可用。
匈奴君臣的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單於有令:今夜攻城,拿下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