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我是想來打聽一下,咱們學校對於設備外借怎麼算,如果是本校學生,借由校內設備產生成果,知識產權如何劃分。”
一聽不是來要撥款,王校長輕鬆了許多,這事兒並不複雜,大學內自有一套規則。
首先一個基礎原則:由學校指導及布置任務、借助學校設備產生的科研成果,知識產權屬於學校或所屬項目組。
舉個極端例子:某小周突然開掛,未通知他人的情況下用學校的設備產生了一個重大成果,那麼哪怕他是自己課餘時間進行的,知識產權在法律上也應歸屬學校、項目組、或實驗室。
科研工作中,設備占據了極其重要的部分,許多實驗室都是國家撥款建設的,專為特定項目組建,你用幾百上千萬的公家設備偷偷研究自己東西,本就是不符合規定的。
就像彆人建了個發電廠,你自己進去鏟了幾下煤,就說這幾度電是屬於你的?
連煤(耗材)都是人家的!
沒追究你私自使用設備就不錯了,折舊損耗了解一下?養護維修了解一下?你不能隻有在弄壞了設備的時候,才喊一嗓子:“我是為了科學!”
隻是一般來說,沒有學校會卡的這麼嚴,畢竟這樣的例子太過少見。
真有這樣的天才幸運兒,學校更多的考慮也在於“人才”和“學術聲望”上,大家都是自己人,坐下來聊聊,一切好說,因為結果已經出現且是“正麵”的了。
成果也需要繼續落地和探索,離不開“創造者”的繼續參與,搞太僵大家都不討好。
而若是校外機構借用學校設備,則是有一套計價體係,以設備價值的百分比來定,特彆昂貴的不借,優先級也比較靠後,不能和學校任務衝突。
“機械核心研究院”的特殊之處在於,從結構上是純粹的校外機構,但裡麵的人卻全是哈工大的在校生。
沒有這個研究院,翟達乃至其他人申請使用設備,也是很正常的。
包括之前“π”通過懸賞題來調動各個成員產生論文,也需要使用學校的設備,但那是在“學術層麵”,很寬鬆。
機械核心研究院未來走的是商業化和產業化路線,有些事兒根子上就要“正”,以後路才能“直”。
翟達可以指使其他人偷摸著用,但終究沒必要,原則上的問題
找製定原則的人解決就好了,比如王校長
王校長喝了一口茶,輕鬆道:“原則上,學校的設備除了完成科研任務外,本就包含培養、教學學生的職能。”
果然,一句“原則上”,翟達就知道這事兒有門了。
“你想借用哪些設備,有大致範圍麼?”
翟達早有準備,拿出打印好的表格遞上去。
王校長看了看。
都是貴的
因為便宜的翟達能自己買,他希望成員們包括自己,都儘可能吃到【槍決老榆】的加成。
清單裡的東西王校長大多都有個印象。
因為貴的設備都是需要他批的。
比如其中一個“碳化矽襯底激光剝離設備”,這兩年才因為航天需要采購的,因為被壟斷賣的死貴,一台就要1200萬。
王春國校長心說你倒是會挑
“小翟,按照常規比例,貴重設備需要支付原值的1每天,比如這個碳化矽的,也就是一天十二萬還要繳納原值30的押金,以及維護、能源費用,說實話,很貴。”
翟達臉一麻,這價格簡直了
“但你這個事兒,還真不好界定學校設備本就要承擔培養任務,都是自家學生,緊盯著這點設備費用,我覺得也沒必要不是?”
翟達立刻沉聲道:“校長英明。”
王國春校長摸了摸下巴,歎了一口氣將表格放在一邊。
摘下眼鏡揉了揉鼻翼:“你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說實話,碳化矽半導體在我看來,距離你現在的水準有些太遙遠了,有些好高騖遠。”
當然,他隱隱覺得小翟也許是會有什麼外力支持,畢竟拜了個好老師。
翟達隻能道:“我會循序漸進的開展,但也許進展會比您想象中的快一些。”
“有衝勁是好事,但其實我對你的進展並不在意,畢竟如果按照你的說法,知識產權也和哈工大沒關係不是麼?”
翟達主動拋出橄欖枝:“雖然我現在這麼說有些大言不慚,但研究院未來的一些科研成果,如果學校看得上,我們可以冠以學校前綴,比如‘哈工大聯合研發’,至少在學術界和學術聲望上能些許回饋到母校。”
王校長並未太過當真,因為每個科研項目都是抱著“成功”的預期設立的,但真的能“成果”的少之又少。
但他依然打算一定程度上,給翟達開後門。
這位校長起身走到窗戶前,看著那廣闊的校園,隱隱能聽到學生們嬉笑著路過:“小翟,你覺得大學的本質是什麼。”
翟達思索片刻:“科研與教學、攻克與培養。”
“還算正確,不過不全麵想不想聽聽我的理解?”
“您請說。”
王校長笑道:“大學,是‘求真’與‘育人’的共同體,也是‘個人成長’與‘社會責任’的結合體。”
“所以,我們在‘育人而以求真’,在‘成長個人而以承擔社會責任’。”
“哈工大的究極問題,一直是國家需要什麼樣的人才,以及社會需要什麼樣的人才。”
“今日這方案,如果換一個成熟的、有建樹的學界名宿來提,我會直接甩在他臉上,但偏偏來的是一個本科生,一個需要成長和育才的年輕人。”
“我們願意給想要‘創業’的年輕人支持,比如正在建設的哈工大創業園,比如學校老師的無償指導,比如給創業大學生資金支持、引薦投資機構、申請國家基金,其實方向都是一致的,無非是其他人大多小打小鬨,而你需要的更多罷了。”
“所以在我看來,隻要你的這個什麼研究院,是從工業、產業出發,是未來有機會承擔社會責任的,那麼對你提供幫助和便利,便是我們的職責,和本科生,我不講利益,隻講培養。”
翟達也起身,走到了校長背後,和他一起望著那校園。
曾經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大學,如今也已經印刻在了腦海裡,也被印刻了翟達的痕跡。
“那您的意思是?”
王校長轉頭道:“設備的申請可以,但必須嚴格遵循相關實驗室規則,必須在監督和指導下使用,不得與國家項目、重點實驗室搶著用,維護和折舊就不需要了,耗材自己準備或從學校購買都可以。”
翟達沉聲道:“那您有什麼要求麼?”
“要求?”
王校長笑了笑:“我給你開這個後門,已經是開了特例、用了特權了。”
“那也就隻有不求回報,才能乾乾淨淨,除了你自己開口的那個所謂學術冠名,你母校沒什麼要求,非要說的話”
王校長拍了拍翟達的肩膀:“就是我之前說的,成為社會需要的人才,成為國家需要的人才。”
“你的太高了,高到超過了許多人的終點,但也因此,你永遠望不見終點,成為錢老的學生,會使得你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還在‘不足’的階段,畢竟你那位老師太高了。”
“加油吧,若以那位為榜樣,一輩子太短,白首也未必能項背。”
從校長室出來,室外豔陽高照,翟手搭涼棚看了一眼。
心情也有些激蕩波瀾。
以老師為目標,白首猶恐不足麼
但校長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一人有一人的山峰。
山頂上的巨人久久等不到後來者,但也許對麵的山頭,會有後輩和他遙相招手呢。
亦或者是一群人,一群強大的年輕人,攜手走上了新的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