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不語，望著城頭，等待胡宗達的答案。
“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這惡毒的火器！”胡宗達的聲音充滿悲憤，每次他看到那些剛才還活蹦亂跳，此刻卻屍橫就地的安南士兵，都覺得心驚膽戰。
明軍裝備這麼可怕的火器，居然此刻才用，難道是因為仁慈麼？
更大的可能，是他們也沒有多少吧？
或許隻是自我安慰，但胡宗達找到了可以繼續堅持守城的理由。
朱棣繼續默然。
對方說的，也算是對的。
不過，老師賜予的洪武天雷，豈是爾等蠻夷所能抗拒？
“如果隻是尋常的兩軍交戰，我可以認輸。”胡宗達繼續說道：“但現在是兩國爭鬥，你我的心裡都明白，若是雞翎關再失守，意味著安南國就此滅亡。”
“所以，朱將軍！胡某不自量力，還想要再抵擋一番，你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吧！”
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再無半點先前軟弱的模樣。
胡宗達周圍，那些安南將士，有的血脈僨張，有的雖然失望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這個時候，堅持到底顯然是某種政治正確，總不能被明軍打了那恐怖的一炮，就立刻戰意全消，就此開城投降吧？
嗬……
朱棣等到了答案，沒有出乎意料之外。
麵對胡宗達的頑抗，他隻是微微一哂。
其實作為統帥，朱棣能夠猜到對麵的想法。
並非洪武天雷威懾力不夠，而是對方在賭自己手中並沒有多少，否則之前坡壘關，還有雞翎關苦戰的時候，為什麼遲遲沒有拿出來。
那是因為……我也是剛剛得知有這種大殺器。
朱棣不再說話，歸根結底，還是要到戰場上見真章。
“攻！”
隨著朱棣手中令旗所指，數十萬明軍再次狂湧而上，如恐怖的蟻群一般，瞬間便爬遍了雞翎關的每一寸城牆。
安南方麵自然也迅速動作起來，用一成不變的守城方式，砸下滾木礌石，推倒雲梯，用弓弩射殺欲要攀上牆頭的勇武明軍。
然而，這一次，安南軍方麵，多了個奇怪的動作，那就是時不時抬頭望向天空，目光恐懼，似乎是在擔心什麼可怕的末日。
“大家彆害怕！”胡宗達的聲音響徹城頭，用很篤定的語氣大聲叫道：“那個東西，明軍也沒有多少！最多還有兩三次，也就這樣了，咱們隻要堅持守住，等到明軍力竭，便是我們反攻的時刻！”
因為離得遠，這個聲音，朱棣並沒有聽到。
但這並不影響朱棣再次啟用洪武天雷，來徹底粉碎安南軍所有的抵抗意誌。
這一次，足足十門大炮，被推上前線！
每一門大炮，都配備了陳威提供的那種洪武天雷，被緩緩推入炮筒，同時點燃引線。
轟轟轟轟轟轟轟！！！
震天的怒吼，在雞翎關城下瘋狂轟鳴。
啥時間，正在交戰的雙方，同時停手，被這異乎尋常，卻似曾相識的轟鳴聲驚呆了。
下一刻，明軍方麵爆開震天的歡呼聲，知道勝利在望，而安南軍同時發出恐懼的顫栗，完全喪失了戰鬥的勇氣，忙不迭尋找掩體，想要躲避那種可怕炮彈的侵襲。
可是，早就遲了！
炮彈升空，如巨大的冰雹一樣淩空落下！
十團充斥著無儘毀滅氣息的火球，在雞翎關城頭的十個不同位置，轟然炸開。
咻咻咻咻咻！
當場炸死的就有數千人，同時響起尖銳的利刃破空聲，伴隨著無數安南士兵痛苦的嘶吼，他們是被四散的鐵片傷到。
哪怕是輕傷，也讓他們陷入死亡的恐懼之中！
因為之前的經驗告訴他們，這東西有毒，有劇毒！
十發炮彈，相當於摧毀了雞翎關的全部城防。
隻是轉瞬之間，窺見戰機的明軍，已經在一片絕望的安南軍中，頂著強弩利箭，攀上城頭，開始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
論起白刃戰，訓練有素的精銳明軍，哪怕依然飽受疫病困擾，卻遠不是身材矮小的安南士兵可以抵擋。
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明軍傾斜。
胡宗達臉色難看之至，目光死死落在城下那些大炮上。
確切的說，是大炮旁邊放置的那些可怕的炮彈。
猜錯了！
這東西，明軍不但還有，而且有很多！
看樣子，至少還能支撐兩到三輪的恐怖炮擊。
這還怎麼打？
雞翎關，已經破了！
所以我安南國，也要就此滅亡了麼？
雞翎關若是失守，意味著接下來的富春江防線，也同樣無法擋住這遍地開花的大殺器，就算安南有水戰的便利，也依然無法抵擋犀利的明軍。
倒不如……最後拚一把！
戰死在沙場，也算是我為國家儘忠，對得起陛下的信任了。
胡宗達眼中，閃過一抹淩厲的決絕。
雞翎關的城門開了。
這讓正在努力攻城，即將突破城頭防線的明軍，微微呆滯了一下。
是要投降麼？
但是很快，城內傳出的異常的咚咚聲，像死亡的鼓點一樣，令所有明軍一愣，包括征南元帥朱棣。
什麼東西？
朱棣眉頭皺起，這不像是投降，反而像是窮途末路的困獸猶鬥。
可是，一直以來，安南方麵隻是龜縮在城裡防守，這才能跟數十萬明軍堪堪相持。
打開城門，打野戰？
你們也配？
怎麼敢的呀！
很快，朱棣看到了那異常聲音的來源，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這、這是大象！
幸虧他乃是皇子身份，也算是見多識廣，之前在朝貢的某個國家那裡，見過這種皮糙肉厚的恐怖生物，但也從沒想過，這東西竟然還能用在戰場上，而且渾身披掛，儼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特殊軍隊。
戰象！
安南軍隱藏許久的最終武器，被認為是陸戰無敵的鐵甲戰象，從大開的數個城門中，同時湧出，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狠狠殺向還沒反應過來的明軍。
“這，這什麼東西？”
“好大的牛！”
“砍死它！砍死這些長鼻子牛！！”
大多數明朝士兵，並沒見過大象，隻能將其稱作大牛，儘管目光恐懼，但既然是對手出的招數，沒有退縮的道理。
然而……任憑刀槍並舉，卻幾乎無法傷到全身披掛的恐怖戰象。
反而是衝在最前麵的幾個驍勇的士兵，被戰象的長鼻子驀地卷起，手舞足蹈地飛在空中，然後成了箭靶子，被直接射成刺蝟，跟破麻袋一樣被甩到地上，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