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好縝密的邏輯。”劉伯溫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令在場的許多人都有些熟悉，當年就是這樣通透的笑容，不知為眾人指明了多少次方向，從沒有過偏差。
那麼，這一次呢？
隻聽劉伯溫不慌不忙，點頭說道：“國師大人的意思是說，正因為你來到這個時代，跟胡惟庸起了衝突，並且解決掉胡惟庸，這才讓老朽，多活了這七年？”
“雖不中，亦不遠矣。”秦楓微笑道：“不止是胡惟庸的事情，實際上在我所在的那一方時空，關於先生是否真的死於胡惟庸之手，也並沒有確切的定論，隻是傾向於這麼認為而已。”
既然話說開了，秦楓反倒是輕鬆了許多，麵對這位號稱大明最強智囊的劉伯溫先生，侃侃而談，反正說的是事實，又有什麼好心慌的。
“還有什麼事？”劉伯溫眉頭微皺，繼續問道。
“不知先生是否記得。”秦楓說道：“前些年，你為了延年益壽，服用一種極為昂貴的丹藥，雖然號稱加入了許多珍貴的中草藥，但其中卻包括一味藥，名叫‘元珠’。”
嗯?
劉伯溫微愣，但很快想到，的確是有過這麼一段，但後來經過太醫院院正的鑒定，認為這種藥傷害身體，已經不再服用。
這秦楓怎麼什麼都知道？
“劉先生，你隻知道太醫院院正叫停了你的用藥，但你卻不知道，正是因為《本草綱目》的問世，其中有一條明確記載，水銀對人體有劇毒，切不可服用，尤其是長期服用！”
“哦對了，水銀就是你那藥方裡的元珠，在不同時代，有過很多名稱，姹女、神膠、流珠、靈液……都是它。”
“在我們那個時代，習慣叫水銀，學名叫做汞。”
劉伯溫微微呆滯。
本草綱目？
他知道這本醫書，也知道這是秦楓的重要政績之一，憑借這本鴻篇巨著的醫書問世，秦楓在民間的聲名更加煊赫，被無數人譽為萬家生佛。
可是那時候，他年紀已經老了，又因為術業有專攻，並沒有去仔細翻閱這本醫書。
現在聽這意思，太醫院院正叫停自己的用藥，是因為秦楓編纂醫書的緣故？
真的假的？
“劉先生。”秦楓不急不緩，慢悠悠地說道：“你不妨回憶一下，那些年，是否經常耳鳴目眩，指顫夢魘？”
“這就是那味藥的作用！進獻藥方的人，把它稱為‘安神丸’，但實際上，這正是要人命的毒藥！”
這……
劉伯溫吐出一口濁氣，雖然依然對秦楓是穿越者這件事表示懷疑，但不得不承認，關於那安神丸，還有那幾年自己的身體狀況，秦楓說得分毫不差。
要麼，這家夥早早布局，在數年前就關注自己，就為了等待今天跟自己辯論。
要麼……還真是他救了自己的命？
不，不對！
劉伯溫迅速理清了邏輯，立刻沉聲道：“若是如此，老朽欠國師一條命，救命之恩，已經是難以報答。不過今日之事，非是你我個人恩怨，而是為了江山社稷，請恕老朽依然要問問國師，即便的確是國師解決胡惟庸，並且以本草綱目救了老朽性命，但跟國師所言的那個什麼穿越者，又有什麼關係？”
“2010年。”秦楓仿佛隻是自顧自地說道：“哦，也就是距離現在六百二十八年以後，你的衣冠塚被發掘出來。根據從塚中殘留的毛發檢測，其中的汞含量，超標了百倍以上！”
“因此，劉先生應該是死於慢性汞中毒。”
“哦對了，剛才我提到的那個安神丸的藥方，根據史料記載，一直存於太醫院密檔，後來到了萬曆年間，才被焚毀。”
“現在這方時空，我解決了這個問題，先生才能活到洪武十五年，與我對話。”
這！
劉伯溫雖然打定主意，絕不聽信秦楓的任何言語，但聽他說得處處符合若節，絕不像是臨時編出來的，不由得又是震撼，又是迷茫，內心竟然產生了一絲動搖。
“萬曆年間……萬曆是什麼？”劉伯溫神色微微迷惑，皺眉問道。
“哦，是後來大明的一個皇帝，跟你一樣，也喜歡嗑藥。按照這個時代的風格，裡麵多半也是含有水銀，或多或少罷了。沉迷服藥，三十年不上朝，是個很有意思的皇帝。”
噗！
劉伯溫差點一頭栽倒。
什麼玩意？
哪裡有意思了……
陛下！
您在聽嗎？
您要不要聽一聽，這秦楓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
我大明的皇帝，三十年不上朝？
虧你還把年號都說得清清楚楚，乍一聽居然不像是編的，但怎敢如此編排我大明帝王？
立於一旁的太子朱標，竟覺得臉上微微發燒。
萬曆……
他記住了這個名字，儘管隻是一個年號。
暗想倘若國師說得是真的，那自己究竟哪一代的子孫，竟然做出這等不可思議的事情，簡直是讓祖宗蒙羞！
無數目光都落向朱元璋，但見這位最該憤怒的大明天子，卻神色平靜，仿佛絲毫不以為意。
這對嗎？
群臣都有些懵。
秦楓大放厥詞，說我大明皇帝，有人三十年不上朝，這分明是一種汙蔑啊！
怎麼陛下好像並不生氣？
朱元璋看著這些眼睛，也能讀懂他們的想法，但卻忽然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
嘿嘿，你們大驚小怪什麼？
萬曆這算好的了！
你們要是聽到了有煉丹修道的皇帝，有勤懇木匠活的皇帝，有生不出孩子的皇帝，有給敵國叫門的皇帝……還不得震驚到崩潰啊？
你猜咱為什麼知道，咱已經崩潰過很多次了……
哼！
一念及此，朱元璋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朱棣一眼。
朱棣：？
這裡麵有我什麼事兒？父皇莫非是氣糊塗了？
這都沒事？
劉伯溫心態崩了。
好吧好吧，你聖眷無敵，這麼胡言亂語都不算欺君！
那就不糾結什麼萬曆千曆的事情。
劉伯溫定了定神，沉聲說道：“老朽服藥的事情，其實……很多人也都知道，並不是什麼秘密。”
言外之意，依然是不信秦楓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