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海心中一凜,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舊軍裝,在林白瑜和幾名南粵軍核心軍官的簇擁下,迎著那無形的壓力走上前去。海風卷起硝煙和血腥味,吹在他們臉上。
楊成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緩緩掃過陳四海和他身後眾人。那目光冰冷、沉靜,卻又蘊含著山嶽般的威嚴。陳四海感到額角的冷汗瞬間滲出,順著臉頰滑落,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你就是南粵軍司令,陳四海?”楊成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海風的嗚咽,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陳四海的心上。
“是!大帥!卑職陳四海!”陳四海挺直早已疲憊不堪的腰背,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努力保持著軍人的最後體麵。他身後的林白瑜等人更是大氣不敢出。
楊成的眼神銳利起來,那股無形的壓力陡然加重:“就是你,帶著南粵軍,非但不歸順龍魂,還口口聲聲稱我們為‘北撈’?”話語平淡,卻字字誅心。
陳四海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砸在腳下的塵土裡。他知道,清算的時刻到了。“大帥!誤會!天大的誤會啊!”他聲音嘶啞,帶著絕望的懇求,“我們……我們當時不知龍魂軍真容,更不知大帥雄才偉略!都是卑職……卑職一人短視昏聵,妄圖苟安一隅!罪責全在我陳四海一人!要殺要剮,卑職絕無怨言!隻求大帥……放過我手下這些不知情的弟兄們!”他猛地低下頭,幾乎要將腰彎斷,將所有的罪責死死攬在自己身上。
楊成看著他佝僂的身影,眼中銳利的光芒並未散去,但也未立刻發作。他沉默了幾秒,目光卻越過陳四海的肩膀,投向碼頭後方那片被台風和海嘯蹂躪得如同地獄的景象:斷裂扭曲的鋼筋從倒塌的樓宇中刺出,破碎的家具、衣物和難以辨認的雜物被渾濁的泥水浸泡著,幾具浮腫的屍體被衝到了瓦礫堆上。更遠處,隱隱傳來幸存者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呼喚親人的悲鳴,在死寂的廢墟上空回蕩,令人心碎。
“行了。”楊成終於再次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將陳四海的請罪話語打斷,“過往之事,容後再議。”他猛地抬手,指向那片慘絕人寰的災區,“當務之急,是救災!我需要你們南粵軍,所有人,放下一切成見,全力配合!”他的命令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陳四海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希冀,隨即化為狂喜和感激:“是!大帥!南粵軍上下,必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
楊成不再看他,目光轉向身旁第五艦隊的指揮官和一位剛剛抵達、身上還帶著戰場硝煙味的重裝合成旅旅長。他的聲音恢複了鐵一般的冷硬:
“第五艦隊,立刻啟航,目標——香江!”他指向西南方向,眼神銳利如刀,“日不落的主力已葬身於此,但香江島上,未必沒有殘兵遊勇和殖民政府的爪牙。你部任務:以最快速度控製全港!凡有抵抗者、凡有試圖趁亂作祟者,”楊成的語氣驟然降至冰點,“無需警告,就地格殺!務必確保香江每一寸土地,即刻重歸大夏掌控!”
“是!大帥!”艦長和旅長同時挺胸怒吼,眼中燃起戰意。
“第十一作戰旅,”楊成的目光轉向陸地方向,“你們沿陸路向香江推進!海陸並進,我要在日落之前,看到香江總督府頂上的米字旗被扯下來,換上我們的旗幟!”
“遵命!大帥!”旅長的吼聲如同出鞘的利刃。
命令下達,龐大的戰爭機器再次轟鳴啟動。第五艦隊龐大的艦影在汽笛長鳴中緩緩轉向,撕裂海麵,朝著香江的方向破浪而去。與此同時,數百輛99a主戰坦克和04步戰車組成的鋼鐵洪流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履帶碾過廢墟,卷起漫天煙塵,沿著破碎的公路,如同一條鋼鐵巨龍,向著香江陸地邊境滾滾壓去。海陸兩路,皆是雷霆之勢,任何膽敢阻擋的力量,都將被這股新生的、無可匹敵的洪流徹底碾碎!
陳四海與林白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布滿血絲的眼中看到了難以抑製的激動和滾燙的熱淚。香江!被日不落帝國用堅船利炮強占了數十年的東方明珠!看著龍魂軍那足以碾碎一切舊秩序的鋼鐵洪流,他們知道,這一次,香江回家的路,將無人能擋!大夏的旗幟,必將永遠在這片失落的土地上高高飄揚!
一股更強烈的衝擊波席卷了陳四海、林白瑜以及所有南粵軍官兵的心神。
海天相接處,一片鋼鐵叢林緩緩壓來。那不是龍魂軍殺氣騰騰的戰艦編隊,而是一支由民用巨型貨輪組成的龐大船隊!它們吃水極深,船體龐大得遮蔽了海平線,沉重地犁開渾濁的浪濤,向著滿目瘡痍的港口駛來。與龍魂軍那些線條冷硬的鋼鐵巨獸不同,這些貨輪顯得笨拙而敦厚,煙囪噴吐著濃煙,甲板上堆疊著難以估量的物資——透過防雨帆布的縫隙,隱約可見成山成海的麻袋、印著紅十字的木箱、以及捆紮整齊的防水布卷。
當這些海上巨獸艱難地靠上殘破的碼頭,一場無聲的奇跡開始了。龍魂軍士兵與貨輪水手迅速架起跳板,如同高效的工蟻。沉重的糧袋被扛在肩上,壓彎了脊梁;印著洋文的藥箱被小心翼翼地傳遞;成捆的帆布帳篷和密封鐵桶裝的淨水被滾動卸下……物資堆積的速度肉眼可見,轉眼間就在碼頭壘起了一座座小山。空氣中彌漫著新帆布、麻袋纖維和淡淡消毒水的混合氣味。
陳四海喉頭滾動,乾裂的嘴唇微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身旁的林白瑜更是用力揉搓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仿佛要將眼前的幻象驅散。“四…四海?”林白瑜的聲音乾澀發顫,手指死死掐著陳四海的胳膊,“那…那些麻袋,不會全是…糧食吧?老天爺…這…這得是多少?他們…他們從哪弄來的?”他窮儘半生征戰,也從未見過如此規模、如此奢侈的民用物資轉運。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