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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狂風哭嚎,卷起的烏雲遮蔽了整個神都的上空,引得無數神都百姓抬眼望向了風雲變幻的天空。
滴答——
一滴厚重的雨水砸落在腳下,抱著小片塵埃蜷縮成一團。
那百姓正要低頭去看,忽然麵頰一涼。
下意識抹了把臉,可在攤開手掌的那一刻,卻是瞬間臉色煞白。
“血……”
入目之下,隻見那雨滴竟是血色的!
‘這是又有上三境……隕落了?’
不得不說,這神都根腳下的百姓就要是比尋常地方的人見識要多上一些。
竟在第一時間就已經隱約意識到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血雨、天哭。
似乎就連蒼天也在為這一刻而悲嗆慟哭,讓人忍不住為之心生期期、惶然。
隻不過他很快便無暇關注這些了。
因為接下來天邊的劇烈天象異變,更加讓他驚悚、恐懼。
望著天邊那重重烏雲中那撕破蒼穹的巨大雷鳴電閃,以及仿佛要焚儘天際的巨大天火,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震撼與驚怖。
此刻,‘天威’二字在他心中完成了具象。
在這樣的恐怖天威之下,縱然他有些修為,也逃脫不開螻蟻的稱謂。
尤其是當天上那漫天滾蕩雲潮中憑空掛起一道天河,並且這掛天河在道道璀璨金光中瞬間失去了控製,轉而向著下方傾瀉而下時,整個神都的百姓心中就隻剩一道念頭。
“不好!天塌了!”
陣陣驚呼中,原本還蝟集在長街上仰望上空的無數神都百姓瞬間慌亂,所有人都在本能地驅使下想要尋找一個安全之地,然後借此逃避這恍若滅世的滔天劫難。
而與這滿眼的混亂相比,此刻的望北樓上。
同樣將這天上異象儘收眼底的那一群人神色卻是相對鎮定。
“這些上三境的大神通者出手,當真是恐怖啊……”
“誰說不是呢?這般偉力比之古之仙神,也不過如此了吧?”
望著那天邊天河倒懸的一幕,這些人明顯沒有多少恐懼,甚至有閒心你一言我一語的感慨評價兩句。
居於其中的李赫環顧了一圈,看著這些家夥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忍不住笑罵了一句。
“行了,嘴上都把著點門。”
“這些大神通者神魂強大,莫要胡言亂語招來注意……”
以上三境堪比古之仙神的神通偉力,哪怕是爭鬥中降下一道雜念,也能瞬間抹殺一片。
所以該敬畏,還是得敬畏。
而隨著李赫這話出口,這群人似乎也終於意識到剛剛的言語太過放肆,趕忙縮了縮脖子,訕笑著閉口不言。
他們這些人雖然早在離開鄉土時,便已經將生死拋諸腦後。
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肆無忌憚,相反,一直以來他們行事都格外的謹慎。
不為彆的。
隻因為若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失誤,而壞了君上的大事,那他們可謂萬死也難辭其咎。
李赫見他們瞬間噤聲,眼中閃過一抹欣慰。
遙想當年這些隨自己南下的人,來曆極為複雜,有市井遊俠、有宗門棄子,堪稱五花八門。
可這麼些年下來,在自己的刻意引導下,這些人雖然在明麵上依舊是那副油滑世故的模樣,可骨子裡已經有了行伍之人的筋骨。
心中正感慨著,卻見天邊那掛倒懸天河已經在這間隙中轟然垂落九天。
若是就這麼砸下來,這神都怕是要遭遇一場浩劫。
一行人見狀,有人終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麵現憂慮。
這時,李赫卻是道。
“安心,若是連這點波瀾都抵擋不住,這鎬京也不配稱作神都了……”
而似乎為了印證李赫這話,隻見就在那掛天河即將徹底砸落之際,神都上方的虛空忽然閃過道道繁複的陣法紋路。
下一刻,那掛看似恐怖的倒懸天河竟仿佛受到了牽引一般,向著下方的護城河落去。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禁讓望北樓上的一群人有些目瞪口呆。
“這大陣竟有如斯偉力?”
他們在神都客居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自覺這些年收集的諸般隱秘也已經不算少了,對這大陣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今日親眼目睹這大陣的顯威,才猛然發覺自己對神都的探索,其實不過是皮毛罷了。
“這是我們的失職!”
見他們一臉自責地沉聲說出這話,李赫莞爾一笑。
“人力時有儘,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君上時有來信,每言皆有讚譽。”
說實話,韓紹當初將他們放在這大雍核心的神都所在,其目的也不過是讓他們作為一個溝通內外的站點,避免消息閉塞。
而真正的隱秘,又豈是他們這些人的修為和地位能夠儘數掌握的?
如今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許是聽聞自己等人得到了君上的認可,眾人臉上的羞慚自責之色總算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是榮光的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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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與有榮焉的李赫見狀,正要繼續說話,可隨即卻是忍不住變了臉色。
因為就在這時,天邊的異象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幻。
隻見那片被無儘雲潮遮蔽的神都上空,再次憑空現出一座不知何時搬運而來的巨大山峰。
有巨人怒吼一聲竟就這麼環抱此山,以此山為兵刃,於虛空殺伐不斷。
可緊接著伴隨一道道璀璨金光縱橫無儘,李赫雖看不清周身散逸著無儘道韻的巨人情況如何,卻看到那巨大山峰轟然崩潰。
下一刻,無數由此崩開的碎石,向著下方的神都砸落。
有些由於沾染了天邊那道焚天之火,更是有如一顆顆巨大的火流星般劃過天際。
可偏偏這時,神都上空那座巨大法陣卻仿佛生出什麼變故一般,一陣莫名閃爍,竟是似有些後繼無力的跡象。
“不好!”
這一道變色驚呼,不是出於旁人之口,而正是出自與他叔父李靖性子一般沉穩的李赫。
轟——
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
最先砸在神都護城大陣的巨石轟然破碎。
可這還隻是開始,隨著無數巨石、火焰流星接連砸落,那不斷閃爍的護城大陣終究是有了漏洞。
就這樣,一顆大若屋舍的巨石率先穿過大陣,轟然砸在一處坊市。
轟——
沒有任何幸運,隻見那坊市猛地激起一陣遮蔽視線的塵埃。
可這對於李赫這樣的大修士卻是無礙。
入目之下,頓見那直接被砸的一戶人家,瞬間化作虛無。
而與之相鄰的那些人家也未曾幸免,單單是餘波就足以震碎一切。
就這樣,李赫眼睜睜地看那小半個坊市就此毀於一旦。
活人?
基本沒活人了。
這一刻的殘酷看似沒有戰場上的血腥與慘烈,卻讓李赫這個曾經百戰餘生的老卒,隻感覺一股徹骨的冰冷流遍全身。
而這還隻是開始。
當那一顆顆巨石穿過大陣從天而降,尤其是那些被天火引燃的火流星,這一刻,大地在巨震、在燃燒……
望著這一幕真就仿若滅世浩劫的恐怖場景,李赫臉色變幻了幾瞬,終是忍不住厲喝一聲。
“救人!”
說罷,身形一閃,瞬間衝向那些大陣的漏洞所在。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告誡了一句。
“不要碰那些天火!”
引燃巨石的天火,源自於上三境的恐怖存在,上三境之下觸之必死!
這一點,單憑它甚至能引燃靠近它的神魂就可見一斑。
說罷,身處神都這處安逸之地,已經許久沒有真正出手的李赫揮刀直斬,將一座堪比山丘的巨石斬碎。
餘下那些四下崩飛的碎石,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在力有未逮的前提下,他能做的隻能是儘可能地救下更多的人,至於說剩下的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好在他們鎮北樓的人這一番果斷出手,似乎也引動了不少強者。
再等到神都各司衙的強者現身之後,這一場堪稱滅世的恐怖浩劫,終於勉強算是挽救了過來。
可此刻,參與了這一場宛如救世壯舉的李赫,卻是心中一沉,沒有任何喜意。
“沒想到望北樓的大掌櫃竟有這般實力……”
“還不止李掌櫃呢!”
“嘖嘖嘖,李掌櫃這望北樓上下,端的是沒有庸手啊!”
聽著這些神都修士意味深長地感歎,李赫麵沉如水,握著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糟了,衝動了!’
剛剛那一幕變故發生的太快,讓他來不及多想便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
此刻冷靜下來,他才猛地醒悟過來。
暗子的意義,就在一個‘暗’字上。
如今一朝暴露,還有什麼價值?
‘現在怎麼辦?’
李赫急切之下,雙目赤紅,望向四周這些人甚至湧出一股殺意。
可很快他便清醒了過來。
殺?
且不說能不能殺。
關鍵是看到他出手的人太多了,怎麼殺得完?
而眼看李赫臉色變幻,四周這些神都強者似乎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須臾之後,有人收斂了麵上的戲謔,歎息一聲道。
“罷了,李掌櫃且帶著你的人撤吧。”
這話說完,緊接著便有人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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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李掌櫃是何來曆、在神都的目的如何,單憑剛剛李掌櫃今日率先出手挽救蒼生的義舉,便當得起我等一聲敬佩!”
“來日若有再見的機會,但有所求,某概不推辭!”
李赫聞言,神色默然。
素來機敏的他,此刻是真的有些無所適從了。
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將君上在神都的謀劃毀於一旦,此刻的他,真想自戕以謝其罪了。
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臉麵再見君上?
一聲歎息,渾身筋骨散了大半的李赫,正欲帶著同樣意識到後果的望北樓眾人轉身返回望北樓再說。
可就在這時,耳邊卻是傳來一聲輕笑。
“做的不錯,乾嘛垂頭喪氣?”
聽到這突如其來熟悉入骨的語氣,李赫渾身一震,差點沒崩住流下淚來。
“君上——”
神魂勾連的這聲回應,有如在家長麵前展露委屈的孩童。
“赫,辜負了君上的信重,壞了君上的大事,赫罪該萬死……”
韓紹聞言,輕笑著歎息一聲,打斷道。
“李赫啊,你莫不是忘了當日咱們在草原遇到的事,說過的話?”
“當初咱們人微力薄,沒能救下那些英烈女子,今日總算有了幾分餘力,若是什麼都不做,豈不是忘了初心?”
李赫渾身再次一震,正想說什麼,卻聽韓紹隨後便道。
“算算時間,你們離家已經快十二載了吧?”
“這麼多年了,你叔父跟趙牧他們也一直在念叨你,孤也時常想起你,該回家看看了……”
“神都這邊的事情先放一放吧,孤另有安排。”
這一句‘回家’,饒是李赫久在暗處自認鐵打的心防堤壩,此刻也是瞬間崩毀。
“君上——”
可這時,話已經交代完的韓紹,卻是已經斷開了二者的聯係。
而眼看李赫這突然間的淚眼決堤,在場眾人無不傻眼。
偏偏李赫也不好解釋,隻能躬身向著在場一眾剛剛與他一同出手挽救神都百姓的強者作了一揖。
隨後便帶著望北樓眾人瞬間消失在原地。
……
望北樓這枚暗子廢不廢,其實對現在的韓紹而言,關係已經不大了。
這一局棋下到現在,局勢已經漸漸明朗了。
韓紹本就早已打算將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抽調回去,眼下也不過稍稍提前了一段日子罷了。
隻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望北樓那一群人中竟有人不肯離去。
不是貪戀神都的繁華與富貴。
隻是因為舍不得這多年的投入,以及這些年來望北樓廣羅的那些出身寒微的小兒輩。
所以哪怕是冒著如今這近乎已經暴露的風險,那幾人依舊不願意就此離去。
用他們的話來說,那就是“我等微末低賤之身,卻讓君上臨彆相送、裂衣贈土。”
“今有君上殘衣、鄉土在懷,與伴君左右,久居故土,又有何區彆?”
對於他們的強烈要求,韓紹除了怒罵他們一聲憨傻,也隻能允了。
而就在李赫等人快速收拾手尾,準備趁著如今的混亂局勢,就此出走神都之際,此時神都上空的大戰也漸漸到了尾聲。
九天之上。
大賢良師張顯蓮花道冠不知何時被誰打落,花白的發絲於罡風中披散飛舞。
可那一雙平靜的眼眸卻依舊明亮透徹,周身散逸的氣息也依舊強大。
而反觀對麵的幾名朝奉宮大宮主,此刻卻是已經少了半數。
虛空入目,水脈成道的那位大宮主身軀破碎,已然寂滅。
而那尊以山嶽成道的大宮主,更是與那座引發神都浩劫的巨大山嶽一般,殘軀散落虛空。
僅剩的幾位大宮主目光瞥過兩人,眼中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這一晃眼已經兩千載。
遙想當初,他們跟著大雍太祖橫掃六合,推翻前秦。
可後來,彼此終究是生出了齟齬、嫌隙,雖不至於鬨到了分道揚鑣、互為仇讎的地步,卻也顏麵不大好看,無甚往來。
卻沒想到這臨了還能再並肩迎敵一次。
“哎,一生算計,又為哪般?”
遍灑天火的那位大宮主望著眼前的太乙遺骸,目露悲傷,繼而歎息道。
“老友,且慢走。”
“稍候某片刻,待某同行……”
聲音落下,他那勉力維持的道軀有如破碎的瓷器一般,寸寸崩毀。
隻須臾後,一道耀眼的火光極儘升華,又於刹那間寂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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