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爺爺?!
此言一出,那男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你這信口雌黃的後生,誰是你爺爺!”
莊博世不緊不慢地說:“四十二年前,三月的立春,我在河裡捕魚,恰逢捕到了一條金色大鯉魚,回到家中,我夫人剛好生了個大胖小子,因此我給我兒取名為鯉。”
“一年之後,我下河捕魚突遇狂風暴雨,便不小心落水失蹤,你們都以為我死了,其實我隻是飄到了外界。”
“流落四十年,我沒有一刻不在思念桃源,也沒有一天不在思念我妻阿芙,我兒小春。”
為首男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綠,的確有這麼回事,自家爺爺在父親剛成年沒多久,為了打條魚就落水了,村民們都傳言是娘娘看他俊秀,收去當夫君了。
現任村長名叫趙恩,小春是他父親趙鯉的小名,而阿芙是他祖母的閨名。
這人居然會知道?
趙恩臉色愈發凝重。
祖母一直想要找到祖父。
屢次申請出村,二十幾年前的一天夜裡,她沒有得到娘娘首肯,闖了出去。
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而父親在那之後,思母成疾,鬱鬱而終,英年早逝。
但這怎麼可能,若祖父還活著,至少也有六十歲了,眼前這人……
對了,自己不認識祖父。
村子裡麵其他老者說不定認識啊!
這時候,一個身體健壯七十餘歲的老者走了出來,他打量著莊博世:“你是趙甲第。”
“我記得你的樣子。”
“可是,你怎麼跟你落水時候一模一樣!”
因為他死的時候就二十多歲,複方湯劑隻能變成這模樣。
之前在河邊挖出來那具屍體,就是趙甲第!
當年他落水之後死亡,被水流帶到了外界,也不知是被何人所埋葬。
本來這件事是記錄在十幾年後,桃源村大亂,洛神的限製失效了一段時間,部分村民得以自由出村,這才發現了這具趙甲第的屍體。
後來被下一任村長記錄在村誌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莊博世歎息道。
“墮入一個無間輪回蹉跎十數年,想方設法才逃出來,被活生生剝奪了幾十年壽命。”
“彆看我還是二十歲的樣貌,但已經沒幾年好活了。”
他哀聲歎息,一副蕭索的樣子。
“可是你為何不回來?”趙甲第此刻已經信了三分。
特彆是身邊那個村老所說他與自己的爺爺一模一樣。
難道就是這麼巧合。
“村規有約,不得準許,不可出村,不然就是犯了大忌。”
“我當時還是村長,更是知法犯法。”
“你說,我怎麼還有臉回來呢。”莊博世歎息道。
身後村民可不管這些,開始嚷嚷起來:“村長,娘娘有令,還不快把他驅逐出去!”
莊博世耳朵微微一動,故意皺眉道:“怎麼回事?”
“我此番回村,頂多是犯了村規,可沒有犯禁忌。”
“娘娘怎會下令驅逐我這上上代村長,你們莫不是有人在搬弄是非?”
他怒目圓瞠,銳利的目光掃視所有村民。
村民們不禁被他這氣勢嚇了一跳,紛紛不敢對視。
隻有一個愣頭青還是梗著脖子說:“本就是娘娘有令,三聲鐘響,便是來了外敵,必須將他趕出去。”
“要麼就殺了他!”
莊博世哼了一聲:“娘娘可說是誰是大敵?”
“是我嗎!”
大家一愣,娘娘的確沒有明說,但鐘聲響起時,這個年輕人就出現在村口,大家便飯也沒吃,抄起家夥衝了過來。
“蠢貨,你們理解錯了娘娘的指令,外敵不是我!”
“居然有外敵,您這是來警示我們的?”趙恩恍然大悟。
“不愧是趙家兒孫,總算有幾分腦子,我此番回村,便是來警告你們外敵將至。”莊博世一臉凝重地道。
眾人麵麵相覷,趙恩揮了揮手,客氣道:“先放下武器,這位兄台……”
莊博世反而對他們吹胡子瞪眼:“你們這些小輩,隨意動用武器對著自己人!”
“你也一樣,小春呢,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嗎!”
“我可是你爺爺。”
趙恩滿臉尷尬,隻能嚅囁地道:“我父早亡,祖母也於十幾年前離開村子,並未對我說太多祖父的事情。”
莊博世聞言一臉蕭索:“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年紀輕輕當上了村長,原來我兒已逝。”
“阿芙,誒——”
趙恩連忙道:“您說外劫將至,但此事甚大,請容我們再稟報娘娘,得她恩準——”
“哼,說來說去還是不信任我,不如我走了算了,免得一身老骨頭多吃兩碗飯,礙你們眼睛。”莊博世作勢欲走。
“反正我兒早死,我妻也不在了,我在這裡沒什麼牽掛。”
“你們——”
“自求多福吧。”
這話一出,趙恩更站不住了,連忙道:“等等,您說是我祖父,可還有其他證據?”
“你不信,難不成要滴血認親不可?”莊博世眉頭一橫。
趙恩立馬低下了頭。
莊博世說:“北魏年間,河北有一高郎君闖入桃源,俊美異常,被娘娘所喜,本欲選為夫君,卻被其逃走,以致娘娘震怒,罰沒了我們三分之一的丁口。”
此言一出,除了村長,其他人並不理解,而村長趙恩則是臉色一變。
這是記錄在村誌之中的一件慘事,也是後來一條禁忌的由來。
而村子裡,隻有曆任村長才有資格看村誌。
他又信了五分。
“唐太宗時期,關中豪傑李多魚”
“還有七十年前,我趙家被選中為新郎官”
莊博世一樁樁一件件往下說,甚至說到了其中幾次斷代之後的事。
趙恩這下完全信了。
村誌從未流傳出去,村裡都無人可知,幾件隱秘之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據說祖父說是上一代口口相傳,卻沒傳給自己父親,這下可對上了。
甚至一些祭拜的禁忌,他都了如指掌。
趙恩欣喜若狂,他從小沒了父親,缺乏父愛,此刻對眼前這位祖父頓時有了親切感。
“祖父在上,請恕不孝孫輩趙恩冒犯之罪,讓您在外流離四十年!!”
他立馬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乖孫兒,起來吧。”莊博世一臉感慨,連忙將他扶起。
“走,回村,召開各裡坊村口大會,我有大事要宣布,是關於桃源村生死存亡的大事。”
莊博世拉起趙恩的手,一同往村裡走去。
村民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村長怎麼就認了這個爺爺。
不過想到他剛才說的都是村長一係才能知道的隱秘,也就不再懷疑。
“還不快跟上!”
莊博世替趙恩指揮道。
大家撓撓頭,分彆回到各家,開始召集各禮坊,商討大事。
莊博世帶著趙恩一路快步行走,對村子熟悉得仿佛比趙恩還熟。
特彆是踏入村口後,莊博世指著第一棟房子說:“多年未見,還是一如老樣,你們可曾修過屋?”
趙恩心中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消散,這一眼就能認出自家房子,不是爺爺還能是誰?
“父親告誡過我,不可擅動房屋,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爺爺從山上伐下來的。”趙恩十分恭敬地道。
莊博世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
桃源村的人,還真是單純啊,挺好騙的。
此刻,桃源村的組織力度還是相當不錯的。
不出一時片刻,幾個禮坊的代表都相聚在了村中間的廣場戲台上。
莊博世坐在一條紅木板凳上,欣慰地對大家說:“數十年來,我在外漂泊,遭遇諸多艱難,無時無刻不想回村。”
“但我深知自己纏上了厲鬼因果,怕為娘娘所不容,所以一直不敢回來。”
趙恩臉上浮現出熱淚:“爺爺,彆說了,我明白。”
莊博世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麼:“我在村裡待不久,我也沒想久待。”
“我已經算是一個外人,若不是大劫將至,我也萬萬不願意回來,於你們於我,都不是好事。”
莊博世長籲短歎。
“你這小子說清楚,是什麼大劫?”一個村民問道。
“無禮!”趙恩大聲嗬斥。
“爺爺乃上上任村長,大家可要尊稱。”
莊博世擺了擺手:“俗禮而已,不必在意。”
“乖孫,你還記得唐中時的記載嗎?”
莊博世問道。
“記得。”趙恩點頭。
“那時候,傳說外界有巨鬼出世,差點將我們桃花源一網打儘,若不是娘娘化身萬千抵擋了外敵,祖先們早就化為灰燼。”
村民們不太了解,趙恩可是看過村誌的。
他眉頭皺起:“難不成又一尊巨鬼要來了?”
“不,這次比那一次更加恐怖。”
“血十字!”
“鬼上帝!”
“閨山底,雪獅子?”
眾人麵麵相覷,沒聽說過這東西。
閨山是哪座山?
雪獅子是白獅子嗎?
“那血十字,是什麼?”趙恩小心翼翼地道。
“一尊真正的神,來自域外的邪神。”莊博世歎息道。
“你們在桃花源內不知外界疾苦,那所謂鬼上帝血十字已降臨外界。”
“清庭與天國血戰盈野,一方拜上帝,一方拜撒旦,十室九空,屍橫遍野。”
“厲鬼行於世間,死人不可計數。”
“那末日,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