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泫璋時刻謹記,故而在知曉今衍華歸來後,他便立刻主動領命前去試探。
“大公子或許從未在意過自己這個胎生的妹妹,挑釁也不過覺得有趣,但我等做從屬的卻不能忽視。”
今泫璋很清楚,以大公子早已顯聖巔峰的境界,早已坐穩龍神繼承者的身份,今衍華這不過還在神藏境界蹉跎的‘妹妹’根本不入其眼,再怎麼激烈的反抗也像是哈氣的小貓,雖然會覺得厭煩,但偶爾也會覺得怪有意思。
可作為真正體會過龍生艱難的龍,今泫璋卻很清楚,今衍華的決心有多麼不同尋常。
天海龍庭中,隨便一頭龍衛都有神藏境界,在人間,便是一尊妖王,不說肆意張狂,至少也可說是一方土皇帝,受人供奉。
然而在天海,一切都不一樣。
雖然吃食無憂,可卻基本都是凡間漁獲魚蝦,也因‘上玄教’在中恒道洲的‘天庭’架構,每一位龍衛都需時刻響應中恒道洲各方號令,去施雷起風,行雲布雨,雖然被頌為神龍,實際不過一苦力。
若不想做工,便隻能前往各方天海,剿滅那些不從龍庭的天海大妖,亦或是血海天意魔教,從鏽鋒腥血中討食,時常命懸一線。
聽上去,居於龍庭幾乎沒有半點好處,沒有半點輕鬆自在,反而被責任義務束縛地喘不過氣。
但,天海龍庭也是尋常龍族唯一可以精進血脈神通,有機會進入‘祖龍殿’的地方。
不上進的龍族早就散落各方大地,或是庇護一方,或是被人斬殺,而心中有求的龍族,為了成為祖龍殿的一員,得到真傳秘法,寧肯花費千年時光辛勤勞作,積累貢獻,最後得到一個機會
可是,今衍華卻將一切優渥放棄了。
作為現世的龍神之女,她是天生的四時龍眾,有父神的資源作為練手,她未來大概率可得證神命,既而成為整個祖龍殿中也舉足輕重,龍神也極其重視的神匠。
可是,今衍華卻選擇離開祖龍殿,離開龍庭,前去八方天海,作龍宮將軍,征辟諸海,一路浴血殺伐,以敵血敵魂鑄就自己的神通命格。
她拋棄一切安穩和優渥,幾乎躺著也可以證就神命和祖龍殿長老之位的機緣,千年來從未後悔,持之以恒地行在自己的路上,印證自己的命格。
這樣的存在,即便不是化生天龍,也絕對不可小覷。
“今衍華或許早已可以突破至顯聖,隻是為了照鱗謁真之宴而壓製,隻是不知道,她的九劫登天修至了第幾劫,突破後是何等境界。”
今泫璋神色堅定:“我為門客,得供養靈酬,當為公子綢繆。”
正因如此,他才喚上一批專精於鬥戰的衛龍,前來挑釁——當年今衍華大鬨龍庭時得罪的人可不少,也就看在她是龍神之女才沒計較,借口有的是。
若是今衍華不願出來泄露實力也無所謂,反正有的是謠言模版,可以打擊今衍華心態和自信。
思慮之間,雲渦洞開,今泫璋神色一動,便看見一條玄黑色金屬之龍從中飛騰而出,刺目傷體的鋒銳煞氣迎麵而來,緊隨而至的便是一聲龍吟:“今泫璋,給我哥當狗有意思嗎?”
“最後一次警告,若是再不走,今日便把你們全都打回海裡當海參!”
今泫璋心中一鬆,不怕有反應,就怕沒反應,既然今衍華已現身,那後麵怎麼樣都好說了:“今衍華,你上次大鬨龍庭,損雲渦百三十二個,毀雲山三座,且不談你根本沒賠償,迄今為止,所有受害者一句道歉都沒得到。”
“我等龍族不在意財產這般小事,但你損了眾龍麵子,今日便該有此劫!”
義正言辭地說著,今泫璋看向懸浮在今衍華一側,看上去有些麵熟的年輕武者,順口道:“明明是龍神之女,不鑽研神通血脈,卻喜歡和人類廝混。”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遠不如大公子,遠不夠強!”
“聒噪,隨意評價我母親,那群拱火的蠢龍和你這般拉偏架的,活該被我揍一頓!”
玄鎧之龍雷瞳中凶光一露,今衍華周身五煞雷光流轉,赫然是要出手教訓教訓對方,但還未等她氣機勃發,呼雷齏敵,卻看見一側的年輕武者抬起了手。
“他們就是來探底牌的,讓我來。”
低聲說說,安靖走上前,朗聲道:“劫不劫什麼的,我不太懂,但你們很弱誒。”
“今姐,你真不給他們一巴掌?我瞧他們的實力彆說你了,就連我都打不過,哪來的臉在這大放厥詞,好似真的要主持公平了?”
“你是誰?”今泫璋一愣,但很快愕然。
他認真觀察安靖,就算是龍再怎麼分不清人的麵孔,此時也分辨出來了,不由得龍瞳睜大,愕然道:“等等,你是……那個自然師?”
“天命,安靖!?”
一時間,不僅僅是今泫璋等龍愣住了,就連遠方,因為挑釁和回應而離開雲渦,投射目光而來看熱鬨的眾多龍眾,乃至於暫居於天海龍庭中,準備參加照鱗謁真之宴的四方天驕也都愣住了。
安靖?
天命?
北邊明鏡宗的那位自然師……什麼時候離開了北玄祭洲,來到天海龍庭了?
難道說,他也要參加照鱗謁真之宴?!
“怎會,居然是天命!”
今泫璋愕然無比,心緒轉動極快,他在認出安靖身份的瞬間就知道,這一次的挑釁試探不可再繼續下去了,不談安靖的實力能不能勝過自己,事關重大,今衍華居然不知何時與北玄祭洲的天命聯係上,這絕對是足以震撼各方,乃至於天宗的大消息!
不可被卷入其……
但是,他還是不夠快。
今泫璋念頭還未轉完,一雙龍瞳頓時就被一股突如其來,銳不可當,刺目璀璨至不可思議的光芒充斥!
刺目的太白之光就連龍瞳都無法承受,但今泫璋卻怒吼一聲,任由龍目滲血,死死地盯著安靖所在的方向,不願失去先手。
可他什麼都沒看清,猩紅的視界中,隻能隱約看見一個人影,抬起了一隻手。
這一隻手如晶鋼所鑄,泛著太白光輝,晶瑩剔透,宛如天鑄神物。
而它落下。
轟!
無邊氣勁溢散,大氣轟然爆炸,被抽成真空,原本在前麵呼喊挑釁著的三條衛龍瞬息間就被彈飛,消失不見。
緊接著,須臾間,伴隨陣陣接連成一聲的雷鳴,這一掌便已攜裹堅白神意,朝著今泫璋轟然砸落!
此刻,明明安靖不過是尋常人軀大小,但在這一掌下,有著百丈龍軀的今泫璋,反而變得渺小起來!
“昂?!”
洶湧的太白金氣隨掌壓下,澎湃的煞流幾乎壓得今泫璋抬不起頭來,他怒發龍吟,催動神通【累光如玉】,身軀之上,層層鱗片金光綻放,整個身體膨脹了一大圈!
宛如明玉一般的龍鱗逐漸溶解,就像是解開了束縛,今泫璋魁梧堅固的龍軀內湧出了爆炸般的恐怖力量,這些隨著時光累積,沉澱在體內的大日元氣刺激血肉憤起,令他一雙龍爪兩側,肌肉大筋中積蓄著足以移山倒海的恐怖大力!
瞬息間,他搖動龍軀,豎起龍角,整個龍化作一道淺金色的雷霆,衝碎大氣屏障,迸發層層雷火,狂暴無比地朝著安靖撞去!
——龍蛇大力,翻江倒海!
轟隆隆隆!!
下一瞬,雲渦周邊,驚天動地的碰撞爆發了!
如山嶽擠壓,流星對撞,瞬息間,耀眼無比的靈光照亮周邊,一團醒目的太白之光帶著層層虹環閃耀在天海一側!
而緊隨而來的,便是一層一層宛如滔天巨浪般,朝著四麵八方來回震蕩擴散的巨大衝擊波,無形的力量橫掃而過,一瞬間就碾碎了一些脆弱的雲海構造!
可以看見,以光芒的中心為原點,那一處天海的雲層構造就像是被人用放大鏡隔著觀看那樣,出現了明顯的擴大,扭曲和變形,朝著周邊爆散開來!
但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有一條金色的龍影,從上至下,筆直地從天而墜,在天地間劃出一條金線!
他墜落,降下的速度之快,令大氣摩擦,於下端燃起了金紅色的火焰,從人間仰望,便是夜光天海之上,驟然出現了一顆隕落的赤星,一路撞碎大氣,轟爆雲層,不可遏製地墜落!
而恐怖的是,在這墜落的過程中,一條龍影正在竭儘全力地掙紮,但他卻根本無法擺脫這不可思議的力量,就連改變方向都辦不到,隻能以直線跌下。
“這,這究竟是什麼神通?!”
今泫璋口吐金色龍血,渾身鱗片爆碎,雖還未死,但龍首之上已出現了一個白金色的掌印,將其顱骨粉碎,直貫腦髓,連脊骨都被碾碎了幾段,若非龍族生命強橫無比,這一擊就已經將這頭菁英龍衛秒殺當場!
沒得到回答,他便已墜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昏迷過去,龍軀沉入海淵深處,與海參作伴。
天穹之上,安靖收回手,五指收攏捏握,太白煞氣流轉,隱約勾勒出太白戰鎧虛影,令空氣爆碎,迸發驚雷之聲。
“神通?”
他略有不解,神色疑惑地注視自己的掌心:“給你一掌,還需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