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
經過半個月的行程,趙匡胤總算來到了複州。
他來到防禦使的府邸,向門閽表明身份、說明來由。
門閽本意指門檻。
實際上運用則是指看門人。
像古代豪宅大院,基本上都有“門衛”。
王彥超作為複州的防禦使,府邸自然也有門閽了。
門閽得知後,讓趙匡胤在門口等待,然後轉身進到裡麵通報。
大概等待了五六分鐘,門閽從裡麵出來,將趙匡胤引到了客堂等待。
客堂裡。
趙匡胤一邊品茶,一邊還在回憶著此前與陳雲相見時的對話。
當時陳雲的意思是,他趙匡胤可能會投奔王彥超失敗。
結果他這邊剛一表明身份就被人帶到了客堂裡。
他覺得陳雲可能失算了。
要是王彥超不待見,壓根不會見他人。
“王叔父到底是我爹爹的舊同僚,怎麼會不待見我呢?”
趙匡胤坐在那邊搖搖頭,覺得陳雲雖然是神仙,但可能與世隔絕太久,壓根不懂人間的人情冷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大概又等了五分鐘,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趙匡胤側頭朝門外望去,隻見一名中年男子緩步走來,正是王彥超。
這王彥超並非一般人。
他年僅十二歲就從軍,隸屬後唐魏王李繼岌麾下。
後入鳳翔重雲山,投暉道人為徒。
暉道人覺得王彥超並非凡夫俗子,就說:“你是富貴之人,怎麼能屈居於此呢?”
於是他贈送銀兩衣帛勸王彥超還俗離山。
王彥超深感暉道人的真心善意,不久即還俗。
正因為跟隨暉道人修行過,所以王彥超身懷一些奇妙的法術,使得他在戰場上攻無不勝,很快受到了石敬瑭重用,一路官遷奉德軍校,轉殿前散指揮都虞侯,領蒙州刺史。
如今後晉被滅,後漢建立,王彥超投靠了劉知遠,先成為了嶽州防禦使兼護聖左廂都校,如今又被調遣至複州擔任防禦使。
趙匡胤連忙來到門口,行禮道:“見過王叔父。”
王彥超笑容和藹伸手攙扶道:“賢侄不必多禮,我等坐下再聊。”
趙匡胤應了一聲,隨同王彥超複歸室內,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王彥超在主座坐下,詢問道:“賢侄此番前來尋我,是有何要事嗎?”
趙匡胤實話實說道:“叔父,我今年已是弱冠,還未闖出一番事業,故而想要投奔於你鞍前馬後,爭取建功立業。”
王彥超眉頭不著痕跡皺了一下,隨即迅速舒展開來,笑道:“我這裡暫時風平浪靜,賢侄想要在這裡建功立業,可能有那麼一點困難,依我看,你若是真想建功立業,還不如投奔你爹爹去,他如今在樞密副使帳下為官,經常南征北戰,你若是前往,想必能積攢到不少戰功,豈不是比在我這裡強?”
這番話說的很直白了,王彥超壓根不願意收留趙匡胤呢!
其實正常情況下,王彥超看在趙弘殷的麵子上,不會拒絕的這麼直接。
隻是他早就聽聞趙匡胤是個“惹禍精”,不僅喜歡與人打架鬥毆,而且還經常與人賭博鬨事,任誰都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這些都沒什麼。
趙匡胤前來投奔的時候就想過被拒絕。
有什麼的事情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陳雲算的那麼準,說王彥超不待見,果真不待見。
趙匡胤心中暗暗驚訝陳學究未卜先知,人卻灑脫的站起身,“王叔父言之有理,那我再去彆處看看吧。”
王彥超道:“誒,這會兒天色已晚,你在這裡住上一晚,明天再走。”
趙匡胤很是傲氣道:“不用了,謝謝叔父好意,我還是及時趕路比較好,以免耽擱了行程。”
王彥超看趙匡胤執意要走,隻好讓人拿來一些銀兩當做盤纏贈送。
儘管趙匡胤百般推辭,但始終架不住王彥超好意,最終隻好收下。
……
離開王彥超府邸後,趙匡胤琢磨隨州離得不遠,第一時間趕去。
這一回他沒有遇到任何推辭。
隨州刺史作為趙弘殷的至交好友,二話不說收留了趙匡胤,並在軍中安排了個都頭的職位。
都頭在唐朝時期是軍隊統帥的俗稱,中後期演變為一都的統兵官,一般麾下有上千人。
到了五代時期,都頭則是成為指揮使下的低級軍官,隻能統領約百人。
雖然隻能統領百人,但對於初出茅廬的趙匡胤而言算是很好了。
因此,他對這份工作相當滿意,每天兢兢業業,不僅和手底下人處好關係,而且還經常建功立業,算是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小小勢力。
隻不過趙匡胤最近遇到了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
那就是董宗本的兒子董遵誨似乎對他有意見,經常對他沒有好臉色。
趙匡胤雖然性格高傲,但是如今人在屋簷下,他不得不向董遵誨低頭,遇到了儘可能避開。
今日,趙匡胤又碰到了董遵誨,但偏偏避無可避。
他隻能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道:“遵誨兄。”
董遵誨鮮衣怒馬,身後跟了好幾個隨從。
他騎在戰馬上瞥了一眼趙匡胤,陰陽怪氣道:“每見城上紫雲如蓋,又夢登高台,遇黑蛇約長百尺餘,俄化龍飛騰東北去,雷電隨之,是何祥也?”
趙匡胤哪裡敢回答這句話啊,一個不對就是謀反之罪,他裝作唯唯諾諾不回答。
董遵誨大笑著騎馬離開。
趙匡胤回頭看了一眼董遵誨與一眾隨從的背影,忍不住暗暗牙癢,但偏偏寄人籬下無可奈何。
他覺得隻要忍氣吞聲,一定可以息事寧人。
然而有時候退讓換來的不一定是風平浪靜,而是彆人更加的淩辱。
這天。
董宗本召集一群將領商量戰事。
趙匡胤雖然職位低下,但他到底是董宗本親自提拔的人,一樣被召集了過去。
議事廳裡。
一群人對最近戰事進行了商討。
忽然,董遵誨刻意刁難道:“元朗賢弟,你對此番戰事有何見解?”
董宗本與一眾將士全都朝著趙匡胤看了過去。
趙匡胤起初沒有多想,還以為董遵誨給他機會在一眾將士麵前表現,於是站起來侃侃而談,把自己對於戰局的理解,幾乎托盤而出。
董宗本與一眾將士聽得點頭不止,認為趙匡胤對於戰局理解很是深刻。
誰知道董遵誨不僅沒有覺得沒理,還不停曲解趙匡胤的意思。
要知道在場數十位將士啊。
趙匡胤一二十歲的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被侮辱,哪怕董宗本連連嗬斥兒子,他哪裡還受得了?
於是,趙匡胤憤怒之下揮袖而起,直接離開了議事廳。
隨後,他更是向董宗本辭官。
雖然董宗本百般挽留,但是趙匡胤去意已決,哪裡還肯多留?
……
青城山。
時間一晃半年過去了。
這一日,陳雲正在接待呂洞賓。
客堂裡,呂洞賓一臉古怪的看著陳雲道:“師弟,數月不見,你修為愈發高深,依我看,天仙境後期了吧?”
陳雲微笑頷首道:“正是,前兩個月便已經突破到天仙境後期。”
呂洞賓一臉感慨道:“你修行之迅猛,當真令人感到羨慕不已,如今你一身修為之高深,饒是我都看不出端倪,想必光從修為境界而言,你已經在我之上,恐怕距離半步大羅,也僅僅是一線之隔了吧?”
陳雲實話實說道:“光從修為境界而言,我的確是師兄之上了,至於何時能突破到半步大羅,恐怕還得幾個月。”
他自從解決了丹火之毒的問題後,如同剛剛步入人仙境時一模一樣,修為境界,每日俱增。
原本,這樣的情況下,他需要三年步入半步大羅。
後來陳雲湊齊了“煉虛合道湯”的材料,服用了靈湯,這種修為境界與日俱增又快了一倍,隻需要一年半左右就能突破到半步大羅。
這還不算完,當王思煙服用九轉大還丹證天仙後,陳雲內心少了一個牽掛,境界又一次提升,使得他修為境界增長的更快,約莫一年樣子便能突破到半步大羅。
如今大半年過去,可不就是再過幾個月,就能突破到半步大羅了嗎?
呂洞賓有些羨慕道:“我在天仙境後期徘徊許久,認為百年之內有望成就半步大羅,已經令許多人感到嫉妒了,未曾想你去年剛突破到天仙境,這一年半載過去,又要半步大羅了,有時候我真的很是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哪一位上古大神轉世重修,否則怎麼修行速度如此之快?”
“哈哈。”陳雲大笑道:“師兄說笑了,若我真是哪位上古大神轉世,就算得道成仙時不找回前世記憶,突破到神仙境時也該找回,但偏偏如今我快半步大羅了,卻始終沒這種狀況,因此,我肯定不是上古大神轉世重修。”
呂洞賓語氣有些酸溜溜道:“就是因為知曉你不是上古大神轉世重修,我才這麼的嫉妒。”
陳雲知道對方開玩笑,眨眼道:“我雖然不是上古大神轉世重修,但你可是東王公轉世。”
呂洞賓翻白眼道:“你這是在刺激我嗎?”
陳雲與呂洞賓關係甚好,這種玩笑當然開得起。
他正準備再調戲兩句師兄。
忽然,陳雲感應到了什麼,側頭朝著東北方向看了一眼。
呂洞賓注意到情況,問道:“師弟,怎麼了?”
陳雲指了指襄陽位置,“我有個凡間的學生,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
呂洞賓驚奇道:“你凡間還有學生?”
陳雲嗯了一聲,介紹情況道:“當年我無所事事下紅塵磨礪道心,開辦了一個書院,有不少兒童前來蒙學,這學生叫做趙匡胤,也是其中之一,隻不過他很是心高氣傲,如今又比較年輕,很多時候聽不見他人意見……”
他將此前在破廟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講完後,陳雲又把最近趙匡胤發生的事情講解了一遍。
呂洞賓聽完後大致明白什麼意思了,“你是想讓我去給他一些指引嗎?”
陳雲意味深長道:“他極有可能關係到恩師能否被解救。”
聞言,呂洞賓臉色變得認真,“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陳雲端起茶杯看似不經意的說道:“他若是看見道士,興許會以為是我。”
呂洞賓笑了笑,“那我就變成和尚指引一下他。”
語畢,他身形消失。
……
寺廟裡。
趙匡胤從隨州出來以後,當真覺得很是迷茫,不知道去哪裡闖蕩事業。
今天,他來到了襄陽,盤纏都用完了,根本沒錢去住客棧。
無奈之下,他隻好來到這間寺廟借住。
幸好這裡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很好客,給趙匡胤安排了食宿。
夜晚。
趙匡胤心煩意亂睡不著,便從屋子裡出來吹吹風。
忽然,他看見老和尚正在澆花,頗為驚奇道:“大師,為何夜晚澆花也?”
隻要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澆花最好的時間段是早晨或者傍晚。
夜晚澆花容易導致植物根係缺氧。
在夜間,氣溫下降,水分蒸發變慢,盆土容易長時間保持濕潤狀態,這會影響植物根係的呼吸作用,導致根係缺氧,從而引發爛根等問題。
所以趙匡胤看見這一幕很是疑惑。
老和尚反問道:“為何夜晚不能澆花?”
趙匡胤無語道:“夜晚澆花容易把花澆死,大師你一把年紀了不懂嗎?”
“道理誰都懂,但未必每個人都按道理行事。”老和尚放下灑水壺,側頭看過去意味深長道:“就像是誰都明白大樹底下好乘涼,為何趙施主不去大樹底下乘涼,非要來我這寺廟裡寄宿呢?”
趙匡胤驚疑不定道:“大師,為何我感覺你話裡有話?”
老和尚哈哈大笑,“沒有,沒有,隨意與你說兩句,行了,夜深了,貧道也要去休息了。”
說完,他回到了房裡,並沒有再搭理趙匡胤。
趙匡胤獨自吹了一會兒涼風,腦袋裡全都是老和尚剛才說的話。
直到後來有些犯困了,他這才回到客房裡麵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連日趕路導致身體疲憊的原因,他躺下去後睡得很香。
趙匡胤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第二天感覺陽光刺眼這才醒來。
陽光太刺眼了。
他本能的伸手去遮擋。
當時趙匡胤還有些納悶,睡在屋子裡怎麼會陽光這麼刺眼。
結果當他睜開眼睛後,發現哪裡還有什麼屋子,也沒有所謂的寺廟,四周是一片草地。
趙匡胤一驚,還以為夜晚被老和尚洗劫了。
他掙紮著要爬起身來,卻摸到了一些硬硬的東西。
趙匡胤急忙望去,隻見在身旁有一個布包袱,以及一封書信。
他先是解開布包袱一看,裡麵密密麻麻的銀子,估計得有一百兩樣子。
趙匡胤愈發糊塗了,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拿起書信拆開查看,隻見上麵寫著兩行字。
第一行字:往北。
第二行字:這些銀子是你老師陳學究托我這個師伯給你的盤纏。
看完書信內容,趙匡胤總算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也終於知道昨天晚上老和尚那句話什麼意思了。
原來他的一舉一動,全都在陳學究的意料之中。
趙匡胤不由回想到半年多前破廟與陳學究相遇,忍不住唏噓感慨了起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陳學究,你給弟子好生上了一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