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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活體悖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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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此前有墨汀風的一半神識傍身,所以宋微塵已經有好一陣沒有看見屍陀鬼王,久到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可現在它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冒了出來——渾身散發的紅色戾氣比此前更甚,頭上五個如同發髻似的骷髏頭在喀喀一陣轉動之後,血紅的眼窩齊齊看向宋微塵!

它鎖定她了!

“獻祭……”

屍陀鬼王熟悉的惡魔低吟充斥整個山洞,昔日與它死鬥的可怖畫麵像臨終回溯一樣在宋微塵眼前快速走馬燈——

一隻從手腕開始便是由無數手指組成的巨型怪手將她擒住,手指如蛇越纏越緊,宋微塵渾身骨頭碎裂,鼻子嘴裡全是血……

一股陰邪之氣繞著那些禁錮她的手指遊弋而上,化作一條黏膩可怖的黑蛇試圖鑽入她的黃庭……

……

隨著屍陀怙主不斷的吟唱,整個地麵變得黑如瀝青深潭,咕嚕咕嚕冒著不詳的氣泡……很快,裂開的氣泡中長出一株株泛著熒光的嫩芽,嫩芽不斷攀升變成狹長杆莖,開出無數幽綠色的詭異彼岸花。

彼岸花的花粉蒸騰四散空中,在接觸獵物後變成爆燃冰晶,小肉豚鼠因此渾身燒傷潰爛,勉強被朱雀救下一縷殘氣,幾乎不治……

……

虛空之上屍陀鬼王的黑眼怪臉與黑色沼澤互相調換了位置,那片原本在下方的地獄沼澤變成了厚沉沉的天空,似末日天崩,瞬間將小豚鼠和朱雀吞沒!而後,又從中垂下無數細絲,每一根都掛著一隻通體黑色,泛著幽綠光澤的蜘蛛,足足有宋微塵一個拳頭那麼大。

蜘蛛快速繞著死命保護宋微塵的青龍的身體織了一圈網,結成那一刻蛛網幽光大盛,像緊箍咒般猛然開始收緊,蛛絲則如最鋒利的鋼刃瞬間切進了青龍的身體!

一場惡戰,若無馭傀中的幻靈抵死相護,宋微塵死千百次不足為奇。而之後又數度遭遇屍陀鬼王,若無墨汀風分出的一半神識相護,恐怕她墳頭新草已綠。

……

“獻祭……祭品獻祭……”

屍陀鬼王的吟唱打斷了宋微塵的回憶,卻讓她對此刻的境遇愈加恐懼!

不,憑她自己根本解不了眼下危局!

“墨汀風!”

下意識開口喚他,好漢不吃眼前虧,宋微塵對自己的實力心裡跟明鏡似的——以防叫得不夠大聲,她甚至還把小彆致召出來打輔,於是,奶聲奶氣鼠裡鼠氣的一句“墨汀風”緊跟著響徹雲霄。

冰坨子沒有出現,絕望像一隻巨大的捕獸夾鉗住了她的心臟。

宋微塵已然意識到為何名召禁不管用。

因為她“看”到洞穴的地麵變得透明,地麵之下的景象無比清晰——那裡與此處一模一樣,同樣有一個宋微塵正在盤腿打坐修行,肩上坐著的小彆致也在打坐。不同的是,洞內蠟燭和火把並未熄滅,正一簇簇散發著暖融融的光。

宋微塵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也就是說……她的意識,甚至包括傀幻靈胎的意識,統統被屍陀鬼王劫擭到了一個新的空間,在這裡,任何的呼救都沒有意義。

她若想活,唯有自救。

“喀,喀喀——”

是錯覺嗎?明明它就在眼前,宋微塵卻分明從身後聽到了獨屬於屍陀鬼王特有的,骨質發髻上五個骷髏頭擰動的喀噠聲。

快速地看了一眼身後,宋微塵整個人都快凝固了,怎麼身後還有一隻屍陀怙主!!

與先前那隻不同,這隻屍陀怙主眼窩如墨,周身散發著幽綠色的戾氣,與另一隻似乎互為對照。

黑眼鬼王、紅眼鬼王,宋微塵此前遇到的屍陀鬼王確實有兩幅麵孔,但好歹是同一隻的ab麵,怎麼現在還有絲分裂了呢?!

不講規矩了嗷!!!

宋微塵在心裡哀嚎,她雖然提前做了在神女峰遭遇屍陀怙主的最壞打算,畢竟鬼王麵具跟死靈術士所出同源,都是咒死術在作祟——背後之人處心積慮那麼久,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此人會在神女峰大搞事情……

但宋微塵無論如何也沒料到,對方會一上來就開大啊!!!

“嗡——”

又一聲魔鬼吟唱傳來,紅眼鬼王率先開始了攻擊。

隨著詭異的嗡鳴聲,屍陀怙主額間那空洞的眼窩深處泛起了一層層血色光波,像漣漪般逐圈擴大,雖然速度不快,卻充滿了不詳。

“抓緊!”

小彆致踩著滑板車,帶著宋微塵一個角度刁鑽的急旋,險險避過蔓延過來的光波。

然而盤旋在空中的飛蛾就沒這麼幸運了——在它觸及到血色漣漪的瞬間,令人窒息的一幕出現了:

飛蛾的軀體在光波中逐層解離,卻詭異地保持著生前的立體輪廓。

最外層的鱗片如塵埃般懸浮,其下是完整分離的口器、觸角和六足。幾丁質外骨骼呈現出半透明的琥珀質感,內部的網狀氣管則像一件鏤空的藝術品,與完整剝離的消化係統——前腸、中腸、後腸以及馬氏管——保持著精確的間距。就連最細微的腹神經索和背血管,都在血淋巴的包裹下清晰可辨。

這些器官部件懸浮在各自的光波層中,既保持著生命原有的拓撲結構,又像被某種至高法則強行固定,像件令人頭皮發麻的“分層解剖學藝術裝置”。

最詭異的是所有部件仍在運轉,仿佛這隻飛蛾正在經曆一場永無止境的量子芝諾效應——既死又活的疊加態。

“我勒個豆!”

小彆致既害怕又激動,聲音都變調了,

“大姐頭,這就是傳說中的熵減攻擊嗎?這鬼麵老登明顯是在倒放生命的組裝過程啊!”

“熵減攻擊……”

宋微塵無意識重複了一遍,心裡口裡都在發苦,這個詞兒她狠陌生啊……小彆致的問題明顯超綱了啊……她事實上隻聽懂了它說的那句“是在倒放生命的組裝過程。”

腦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宋微塵頓住了,那是什麼?她剛才分明想到了什麼!

“大——”

“彆說話!儘量避開攻擊,讓我想想。”

宋微塵打斷了小彆致的話,努力想抓住腦內某個一閃而過的念頭。

是了!

她可能知道屍陀鬼王的攻擊方式了!

它本質上是一種意識怪物,攻擊方式和危害程度不取決於屍陀怙主自身或者咒死術的力量,而取決於被攻擊對象的想象力!

換句話說,如果小彆致壓根兒不知道什麼是“熵減攻擊”,屍陀怙主就不可能“生出”這樣的大招來對付它和宋微塵。

再換句話說,從第一次遭遇屍陀怙主開始,它所有的攻擊手段——那些黑蛇黑蜘蛛、地獄沼澤盛開的彼岸花,以及克蘇魯似的怪手怪眼,統統都來自宋微塵自己的想象——你恐懼什麼,我就顯化什麼來殺死你。

如果屍陀鬼王有戰鬥slogan,那必定是:

我不製造死亡,我隻是你想象出來的死亡的搬運工。

“小彆致,我知道怎麼打贏它了!”

“弱化你的想象力!尤其不要想象關於我們的死亡場景!”

宋微塵越說眼睛越亮,這個推論一定沒錯!所以屍陀鬼王第一次出現時,是靠“她對死亡的恐懼”來捕捉和定位她的所在,當她心中的畏死感消失,屍陀怙主的“雷達”就失靈了,變得無法再鎖定她,她也因此脫身。

而第二次它再出現,宋微塵認為不怕死就不會死,所以擺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現在想來,這招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她是“演”給自己看的不畏死,而非從心裡沒有恐懼——其實她一直在潛意識裡幻想自己的死亡可能性,而這正是屍陀鬼王殺死她的源動力。

所以要想贏它,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想,不要懼。

“小彆致,入定,入定!腦袋放空,我們什麼都不要想它就拿咱沒招兒!”

……

“咳,大姐頭,來不及了……”

小肉豚鼠苦著一張臉,肉爪子指了指洞內的另一個方向,那是黑眼屍陀鬼王的所在。

“我剛才已經把熵熷攻擊的可能性在它身上想了一遍了……”

“?!!!!”

……

宋微塵突然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蘊化出這隻肉豚鼠做自己的幻靈……造孽!

“咯咯,喀——”

詭異的骨頭轉動聲再次響起,宋微塵認命地看向聲音來源——不遠處,黑眼的屍陀怙主的下頜骨緩緩咧開,像是在笑,而它額間那空洞的眼窩深處分明也在醞釀著什麼。

果然,黑眼鬼王的眼窩深處同樣泛起一層層光波,不過是幽綠色的,攻擊手法與紅眼鬼王幾乎一致,小彆致勉強帶著宋微塵躲了幾次,其中一輪光波在擴散過程中碰到了那隻被拆解的飛蛾,比先前更可怖的一幕出現了:

飛蛾被拆解的器官,那些中腸和馬氏管突然失控增生,扭曲膨脹成肉瘤狀集群,而這層集群的表麵則滿是複眼、足肢與口器。

原本飛蛾的幾丁質外骨骼則長滿了神經索突觸,如同一塊活體電路板。

同時,更加詭異的因果倒錯產生了,

飛蛾的網狀氣管發生木質化,向外延伸出無數藤蔓狀的排泄管,並在末端開花結果——透明的果實內包著無數微型的飛蛾胚胎。

而這些飛蛾胚胎“死亡”與“存活”狀態同時疊加,呈現出腐爛的蛆蟲與新生的幼蟲兩種形態,在同一個體上爭奪存在權。

這就是熵熷攻擊嗎?這場麵已經不足以用驚懼和惡心來形容。

……

“小彆致,你的想象力真臟啊……”

……

小肉豚鼠嘴巴張成一個“o”型,顯然它也看呆了,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大姐頭,惡心歸惡心,這不正驗證了你的猜想嗎?屍陀怙主的攻擊手段源自它攻擊對象對死亡的恐懼和想象力。”

“不得不說,鼠鼠我呀真是一隻哲學思辨鼠呢!你看,多麼完美的對稱!”

“熵減攻擊是將生命合理解構,代表絕對秩序。”

“而商熷攻擊則是將生命注入混沌創造力,代表絕對失控。”

“二者一旦發生碰撞,生命就會在“過度解析”與“過度合成”的夾縫中,變成違反因果律的活體悖論。”

“哎呀呀,鼠鼠我感覺自己悟了呢!”

宋微塵抽了抽嘴角,這悟性屬實反人類,

“小彆致啊,你悟得很好,下次彆悟了。”

……

“大姐頭,怕是沒有下次了……你看……”

它怯唧唧地伸出兩隻肉爪分彆指向兩端,不知何時,兩隻鬼王分彆位移到了洞內一個相當刁鑽的位置,這個角度下,它們生出的漣漪光波可以互相輻射,互相覆蓋,意味著宋微塵和小肉豚鼠再也無處可逃,意味著他們馬上就會變成自己想象力的死亡活體悖論。

“獻祭……獻祭……獻祭……獻祭……”

屍陀怙主的低吟因著特殊的角度生出無限回聲,和這些回聲同樣無限的,還有那血色和幽綠色的詭異光波,正一層層一圈圈向著宋微塵卷席!

她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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