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沸騰而有序的隊伍從城門處蔓延至遠方。
隱約可見隊伍中有數十麵或紅、或藍的高大錦旗在迎風飄揚。
程晚眯起眼，努力辨彆距離她最近的那麵錦旗上的字。
“萬……壽……無！疆！”
程晚的麵色猛地一變。
“萬壽無疆”這四個字在古代可不是隨便能用的！
某種程度上，說它是皇帝專屬也不為過。
程晚望著眼前的隊伍，眉頭越皺越緊。
隊伍裡多是壯年男女，但也有年齡尚小的少年和看上去年過半百的老人。
尤其隊伍兩邊每隔一段距離還有腰掛佩刀的官差在維護隊伍的秩序。
程晚抬頭，再次眯眼向遠處望去。
紅色和藍色的錦旗在風中歡快地翩翩起舞，像是在應和著什麼。
“金金，這支隊伍……不會是要去京城給皇上賀壽的吧？”
程晚記得皇帝的生辰就在十一月二十二日。
若這支隊伍今日出發前往京城，時間上剛好對得上。
而且除了去京城給皇帝賀壽，程晚也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讓這些人有膽子在旗子上寫“萬壽無疆”這四個字。
“主人，這超出金金的知識範圍了。
不過金金剛剛在附近監測到了涼州刺史郭向鬆。”
郭向鬆？
程晚了然點頭。
涼州刺史都在這兒，想來這支隊伍確實是官府組織的要進京給皇上賀壽的隊伍。
程晚勒了勒手中的韁繩，驅動坐下良駒，準備繞過去出發。
突然，程晚眼睛一亮。
給皇帝賀壽的隊伍！
那豈不是會很安全！
程晚越想越激動，如果讓程家人混在這支隊伍裡進京，那肯定要比之後獨自行動的風險要小得多！
想到這兒，程晚立即調轉馬頭，想要返回程府去告知林老太等人。
就在這時，一道含著驚喜的、有些耳熟的聲音喊住了程晚。
“昭平侯！”
嗯？
程晚的心提了起來，扭頭，謹慎地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過去。
是涼州刺史郭向鬆。
郭向鬆邊快步往這邊走，邊朝程晚朗聲道：“昭平侯，你這是要去哪兒？可是有什麼東西忘記帶了？若是有，讓下人回去取便是，你還是隨我一起再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調整的，趁著隊伍還沒出發，還來得及。”
？？？
程晚看著即將走到自己跟前的郭向鬆，一腦門問號。
不過出於基本的禮貌，程晚頂著一腦門問號乾脆利落地翻身下馬，朝著郭向鬆迎了過去。
“郭大人。”
“昭平侯。”郭向鬆的眼中透露著一股按捺不住的興奮勁，他引著程晚看向不遠處的人潮：“這都是按照咱們之前商量好的安排的，一共是六百六十六個涼州百姓和四十一麵錦旗。”
程晚指了指隊伍，又指了指自己，迷茫地眨了兩下眼睛：“咱們……商量的？”
“是啊，都是咱們商量的。”郭向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收，麵露緊張道：“顧將軍不是代表你嗎？他說他是代你來和本官商量賀壽團的事兒啊。”
程晚心中一沉。
但迎著郭向鬆猶疑探究的目光，程晚從容地笑了笑：“賀壽團的事都是郭大人在勞心費力，說是都是咱們商量的，我實在聽著有愧。郭大人把賀壽團安排得如此麵麵俱到，實在讓我驚佩。”
說著，程晚朝郭向鬆誠懇地拱手彎腰。
郭向鬆的臉上是憋不住的暢爽，他強收回裂開的嘴角，忙將程晚虛扶起來，嘴上說著：“昭平侯此番話才真是讓我愧不敢當啊！說起來，賀壽團的點子還是昭平侯想的，我也隻是將昭平侯的想法落實罷了。我不便進京，這一路，賀壽團還要勞昭平侯多多費心了。”
“應當的，郭大人一片忠心，治理涼州綱舉目張，民生俱興，待見了皇上，我定會為郭大人多多請功！”
程晚的話讓郭向鬆的嘴角控製不住地向後裂開。
功不功的倒是其次，主要是讓皇上看到、記得他郭向鬆的忠心就好。
“主人，監測到顧晏正在接近城門。”
程晚麵上笑容不變，繼續和郭向鬆互捧了幾句，然後隨便找了個理由離開。
而在程晚轉身後，郭向鬆臉上的笑容也是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郭向鬆的心腹下屬湊近郭向鬆：“大人，我怎麼感覺昭平侯之前好像並不知道賀壽團的事，就像是才知道一樣。”
“哼！”郭向鬆哼笑一聲，看著程晚的背影，雙眼微眯，冷聲道：“不是好像，昭平侯就是才知道！”
“那、那這賀壽團其實是……是顧將軍的主意！可是、可是為什麼呢？”
“自然是為了讓昭平侯能順利回京。昭平侯惹出來那麼大的風浪，回京的路可不好走。
給聖上賀壽的隊伍，誰敢阻攔、誰敢搞破壞？
借著賀壽團，能擋住不少明槍暗箭。
若對方膽子不夠大，昭平侯帶著賀壽團就能一路平安到京。”
說著，郭向鬆搖了搖頭，輕“嘖”一聲：“顧家還真是專出情種。”
郭向鬆的心腹急了：“大人，那咱們怎麼辦？這賀壽團可是有咱們的安排！”
“本官一片忠心，又提前向皇上報備過，這賀壽團順利到京，自有本官一半功勞。若賀壽團半路出事……”郭向鬆無所謂地勾起唇角，眸光涼薄：“那和本官又有什麼關係呢？畢竟本官遠在朔陽啊……”
另一邊，一個無人的角落裡，程晚在顧晏麵前兩米處站定，眼底是壓製不住的怒火。
顧晏長睫顫動，麵色蒼白，他感覺自己皮膚表層與程晚目光相接的地方就像是被烈火灼燒般刺痛。
顧晏張了張毫無血色的嘴唇：“阿晚，你彆這麼看我。”
這樣憤怒的目光，他受不住。
程晚使勁閉了下眼睛，複又張開：“你知不知道，這些百姓和我一起進京會有喪命的風險？”
“知道。”
顧晏看著程晚，平寂的眸光下是不顧一切的瘋狂：
“若我染上罪孽，我願意死後墮入地獄。
可是阿晚，若你出事，我會製造出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