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你不是要離間高句麗王與淵蓋蘇文嗎?”
李世民皺眉撇了眼正在商議的金宰泉,高承久父女等人,然後扭頭看向李承乾,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連高句麗王的使者也殺?”
李承乾笑了笑,隨即解釋道:“父皇您想想,我們既然要離間高句麗王和淵蓋蘇文,是不是要讓淵蓋蘇文與高句麗王產生矛盾?”
“如果我們隻殺金宰泉,淵蓋蘇文會怎麼想?他會覺得我大唐已經跟高句麗王聯合在一起了!”
“那麼,您若是淵蓋蘇文,您會怎麼做?”
“這”
李世民遲疑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道:“若朕是淵蓋蘇文,絕對會更加提防高句麗王,但絕對不會貿然與高句麗王起衝突!”
“對啊!這符合咱們的利益嗎?”
李承乾攤手道:“很明顯不符合!”
“所以,咱們必須要讓淵蓋蘇文知道咱們的態度,就是咱們對他和高句麗王是一視同仁的!”
“如此一來,高句麗王沒有咱們的幫助,他會怎麼做?他會與淵蓋蘇文互相提防,互相算計,直到除掉淵蓋蘇文的機會出現”
聽到這話,李世民瞬間恍然大悟,然後神色複雜地看著李承乾,道:“你覺得高句麗王會除掉淵蓋蘇文嗎?”
“不會!”
李承乾毫不猶豫地答道:“根據我得到的消息,淵蓋蘇文此人,比司馬昭更甚!”
“司馬昭?”
李世民心頭一震,不由滿臉詫異地道:“你說他敢弑君?”
“嗬!”
李承乾聞言,頓時笑了:“父皇沒讀過兩晉南北朝的史書嗎?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像淵蓋蘇文這樣的人,父皇覺得他會坐以待斃嗎?”
“這個”
李世民聞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下一刻,忽聽一直沉默的長孫無忌,小聲開口道:“承乾,你覺得陛下禦駕親征高句麗,有幾成勝算?”
李承乾脫口而出道:“沒有我幫忙的話,大概五成吧,有我幫忙的話,最少九成!”
“哼!大言不慚!”李世民冷哼道:“你憑什麼這樣說?”
“當然是憑實力啊!難不成還憑運氣啊?”
李承乾聳肩道:“我又不是父皇,發動個玄武門,還差點被李元吉勒死!”
“不知道什麼叫‘趁你病要你命’嗎?乾都乾了,還在關鍵時刻走神!我可告訴父皇,您在高句麗戰場上,最好果斷一點,彆猶豫,否則害人害己!”
“逆子!”
李世民聽到李承乾這番話,氣得差點破防:“你在教朕做事嗎?!”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長孫無忌見李世民父子又要乾起來,連忙勸慰李世民道:“太子也是為您著想,雖然言語有些過激,但謹慎點不是壞事,畢竟隋朝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裡,當初隋煬帝就是不夠果斷,才屢次延誤戰機,白白錯失了好幾場勝利”
聞言,李承乾會心一笑,然後又朝長孫無忌道:“舅舅,你應該要跟著我父皇去遼東吧,請你一定要隨時提醒他,不要婦人之仁!他到戰場上是將軍,不是皇帝,彆做出傷害士氣的事情,否則,禍福難料!”
“呃,這個”
長孫無忌聞言,不禁嘴角一抽,旋即小心翼翼地看向李世民。
隻見李世民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其實,李承乾提醒的這些,在曆史上已經得到驗證了。
李世民之所以征討高句麗失敗,有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在關鍵時刻不夠果斷,導致戰機延誤。
還有就是,他答應了攻下城池之後,洗劫城池裡的財物分給將士,結果城池攻下來後,他居然仁慈的放過了城池裡的高句麗人,說什麼縱兵殺人,劫掠人家妻兒,於心不忍。
我尼瑪!
那可是打仗啊!
你問問高句麗人攻破大唐城池的時候,他們劫掠你大唐子民不?
不殺得你個精光,都算好的了!
可以說,李世民的這番操作,大大損害了前線將士的士氣。
更可笑的是,他放過的那些高句麗人,最後又掉轉過來攻打唐軍。
這簡直就跟隋煬帝征伐高句麗,被假投降搞得損失慘重的情況一模一樣。
當然,站在他們的角度,這可能是‘仁義之舉’。
比如什麼,彰顯大唐軍隊王者之師的風範,以吊民伐罪的姿態收攬人心,從而瓦解其他高句麗城市軍民的抵抗鬥誌。
說實話,這樣做沒什麼問題。
但關鍵是,他們高估了高句麗這個國家的道德底線。
從西漢時期開始,這個國家就一直在中原王朝之外,反複橫跳,且野心勃勃。
光靠所謂的王道之舉,是不可能讓他們真心臣服的。
必須得以雷霆掃穴之勢,打痛,打殘他們,讓他們從骨子裡畏懼大唐,看著唐軍都不敢直視。
所以,李承乾才會如此過激的提醒李世民。
必須要狠辣無情。
至於李世民能不能聽進去,就不是他能控製的了,反正言儘於此。
而就在父子倆都陷入沉默的同時,不遠處的李泰,正目光陰沉的看著父子倆。
本來他以為自己這次能撿個大漏的,沒想到又被李承乾輕鬆化解了。
而且,他還從剛才的情況中領悟到了一個新情況,那就是李世民居然也支持對高句麗發動戰爭。
如此一來,他準備利用百姓們想要和平的心思,與李承乾掰手腕就不可能了。
畢竟李承乾與李世民現在是一條路上的,他不可能跟李世民唱對台戲。
但他依舊有些不甘心。
於是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又將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張文瓘身上,蹙眉道:“文瓘,你對此事怎麼看?”
張文瓘聞言,愣了一下,旋即有些不解地道:“越王殿下指的是?”
“哼!你不是答對了那個高句麗女人的問題嗎?”
李泰冷哼一聲,隨後意味深長地提醒道:“按理來說,她應該嫁給你!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夫人被太子處死嗎?”
“啊?”
張文瓘詫異了一瞬,頓時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李泰。
卻見李泰麵無表情地道:“剛才本王打探了一下朝中的消息,我父皇似乎在準備親征高句麗,而李承乾似乎也打算討伐薛延陀。如此一來,長安便沒有真正的主政之人,據說是靠一個什麼臨時內閣主政,我要你想辦法,讓我進入臨時內閣”
“這個”
張文瓘遲疑了一下,隨即蹙眉道:“下官對臨時內閣的運行機製,並不清楚,恐怕”
“不需要你清楚,你隻要讓本王進去就行!”
還沒等張文瓘話音落下,李泰便低聲打斷了他:“隻要能進去,管他什麼運行機製,那些大臣難道敢不給本王麵子?”
“這倒也是,以陛下對越王殿下的寵愛,若能進入這臨時內閣,決策國家大事,對越王殿下絕對有好處”
“所以,你有辦法嗎?”
“嗯,讓下官好好想想”
張文瓘沉吟似的點了點頭,旋即便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邊,身處生死一線的金宰泉,高承久父女,正在激烈的商議與李承乾的賭命。
卻聽金宰泉聲色俱厲地說道:“高承久,高惠真,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彆玩什麼歪心思,保命要緊!”
“你憑什麼認為,我們能在那位大唐太子的手上活命?”高惠真冷冷說道:“他這明顯是不想給我們活路,才答應這個賭注的!”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要我們坐以待斃嗎?”
金宰泉冷著臉反駁道:“提出比文招親的是你們,現在弄砸了,難道你們還想置身事外?”
“彆以為大唐太子看不出你們的目的,你們不過是想假借大唐的手除掉淵大人,好讓王上漁翁得利!你以為大唐太子是傻子嗎?若非他看出了你們的目的,會連你們也除掉?”
“哼!”
高惠真冷哼一聲,正欲反駁金宰泉,卻聽一旁的高承久愁眉苦臉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爭論這些做什麼?大唐太子隻給了我們一炷香的時間,你們看那香,還剩多少?!”
“這個”
金宰泉與高惠真聞言,不由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看向那根即將燃儘的香,頓時臉色大變。
隻見高惠真當機立斷地道:“我決定了,就用我準備的那個問題,我相信大唐太子絕對答不出來!”
“憑什麼你決定!大唐太子是跟我賭的,我的那個問題也很難,大唐太子不可能答出來!”金宰泉連忙阻止高惠真道。
“嗬!你的那個問題,我都能答出來,大唐太子怎麼可能答不出來!”
“但你的那個問題也不保險啊!我們這麼多人的命,怎麼可能交給你手上!”
“不交給我手上,難道交給你手上”
“好了!”
眼見自己女兒與金宰泉又要吵起來,高承久頓時怒了:“我決定了,用我的問題!”
“什麼!?”
金宰泉與高惠真聞言,不由滿臉錯愕。
然而,就在這時,那根燃燒的香,啪嗒一聲掉下了最後一截香灰。
卻聽一直負責查看那根香的無舌,朗聲高喊道:“時辰已到,請高句麗使者出題!”
轟隆!
此言一出,原本沉靜的高台附近,全場轟動!
不少人紛紛望向高台,期待這驚險刺激的賭命一題。
隻見高承久出人意料的站了出來,肅然道:“我乃高句麗使臣,奉我王之命前來和談,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但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有意義,既然大唐太子要賭,我們就奉陪到底!”
說完這話,他便將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冷冷地道:“敢問大唐太子,外臣腳下這高台,有多重?”
“什麼!?”
眾人一聽到這問題,瞬間傻眼了。
要知道,他們腳下這高台,可是用許多石塊搭建而成的。
雖然看起來不算高,頂多也就兩三米,但想要稱重此高台,幾乎不可能。
“妙啊!”
金宰泉與高惠真眼睛大亮,似乎都沒想到這麼一個絕妙的問題。
隻見李世民眉頭一皺,旋即扭頭看向李承乾,道:“你能答出來嗎?”
“這麼簡單的問題,父皇在小瞧兒臣嗎?”李承乾毫不在意地說道。
一旁的李泰則嘲諷似的說道:“皇兄該不會想用曹衝稱像之法吧?這裡可沒有那麼大的船啊!”
“嗬,誰說我要用此法了?”
李承乾不屑地笑了笑,然後一本正經地看向李泰,道:“我說了多少遍了,在外要稱職務,你腦子不是挺好使的嗎?怎麼就記不住呢?是不是豬腦子吃多了,人也變笨了?”
“你!”
李泰被氣得噎了一下,然後連忙看向李世民,隻見李世民也一本正經的看著自己,不由心裡一個咯噔,心說這是什麼情況?父皇怎麼不站在自己這邊?
卻聽李承乾又沉沉地道:“你們確定要跟孤賭這個問題?”
三人聞言,互相對視一眼,便異口同聲地道:“確定!”
很明顯,高承久提出的這個問題,對金宰泉與高惠真來說,比他們倆想出的問題都要高明。
所以,他們根本不信李承乾能回答出這個問題。
隻見李承乾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便朝身旁的張鐵道:“張教員,我畫一些工具,你親自回科學院幫我打造,如何?”
“好!”
張鐵二話不說的就應了下來。
李承乾也不再廢話,立刻讓裴行儉拿來一些紙和筆,當著眾人的麵開始繪製。
大概過了一刻鐘,他就畫好了圖紙,遞給張鐵道:“要用好一點的材料,彆到時候斷了就笑話了!”
“太子殿下放心,下官一定給您辦好!”
張鐵信心十足地拱手一禮,隨後直接帶著圖紙,朝錦衣衛準備的馬匹衝去。
很快,他便騎著馬匹,揚長而去。
卻聽李承乾又道:“裴行儉,你立刻讓人用繩子綁緊高台,再用鐵棒穿過其底部,掛上鐵鏈!”
“是!”
裴行儉聞言,當即指揮周圍的錦衣衛,依照李承乾的命令行動。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等得高句麗使者如坐針氈。
最終,由金宰泉率先開口道:“大唐太子,你給我們限定了一炷香的時間,總不能讓我們等很久吧?”
“放心,我也隻用一炷香的時間!”李承乾十分果斷地回道。
高承久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大唐太子,外臣知道你的本事,但你是不是沒有搞清楚狀況?首先你得將這高台抬起來,才能稱重,這期間要耗費的人力和時間,想來不用外臣多說吧?”
“退一萬步說,即便你將這高台抬起來,再使用曹衝稱象的辦法,也要準備相應的大船,可據外臣所知,大唐好像還沒有這麼大的船。更何況,此地距離渭河,還有數百米,難不成,你要將此高台搬到渭水上稱重?”
“再退一萬步說,即便你都能做到這些,你確定一炷香的時間夠嗎?”
“夠了。”李承乾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擦!
這大唐太子真能裝啊!
幾乎所有高句麗使者都對李承乾翻了個白眼。
而一旁的李世民則忍不住再次開口道:“承乾,你確定你能辦到嗎?”
李承乾沒有多做解釋,而是閉目等待張鐵的歸來。
大概等了半炷香的時間,張鐵才駕著馬車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隻聽他氣喘籲籲地道:“太太子殿下,幸不辱命,您要的東西我們都打造好了”
“嗯,開始組裝吧!”
李承乾緩緩睜開眼睛,一臉平靜地吩咐道。
很快,張鐵就招呼周圍的科學院眾人,按照圖紙開始組裝。
這時候,一直關注他們的李泰,不由湊上來問道:“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動滑輪組!”
李承乾隨口說了一句,聽得李泰莫名其妙。
而在場的其他人,包括李世民與他的臣子,無不麵麵相覷。
雖然他們至今都沒搞明白,李承乾要如何稱重這處高台,但看李承乾準備的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們居然沒來由的開始相信李承乾會成功。
這讓高台上的眾高句麗使者,一個個不由冷汗淋漓。
卻聽金宰泉又連忙開口道:“大唐太子,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隻有小半截香了!”
“怎麼,你趕著投胎嗎?”
李承乾有些好笑地打趣了金宰泉一句,然後看了眼準備就緒的張鐵等人,擺手道:“好了,來幾個人,去將高台拉起來!”
“什麼!?”
眾人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幾個人能將這高台拉起來,這怎麼可能?
恐怕幾百人都未必能將它拉起來吧!
而就在眾人驚疑不定的時候,程咬金,尉遲恭,還有李靖,秦瓊等武將,紛紛衝了上去:“太子殿下,讓我們來試試!”
“誒,用不了那麼多人,兩三個人就夠了!”
李承乾擺了擺手,連忙阻止了他們。
什麼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眾人聽到這話,徹底麻了。
一時間,周圍寂靜無聲。
心說這到底在搞什麼?
要兩三個人去拉動一個兩三米高的條石高台?
太子殿下怕不是沒睡醒吧!
“那那我跟老程兩個人,可以嗎?”尉遲恭滿臉茫然地看著李承乾。
本以為他在說笑,可看到他估摸了一下,便一本正經地道:“兩位將軍都是軍中悍將,縱使不複當年,也有一身力氣,兩個人足矣!”
“啊?”
此話一出,一下子就把尉遲恭二人整不會了。
但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即使他們有心後悔,也得苦著臉,賣力的拉扯這高台。
隻見尉遲恭二人對視一眼,暗牙一咬,然後猛然發力
嘎吱!
周圍的所有人,瞳孔猛地一縮。
就連李世民,李泰,長孫無忌,包括高承久,金宰泉,高惠真等人,都滿臉愕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驚駭得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