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蘭生這才回過神來。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齊寶手指點來之時,安蘭生隻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後麵灌入體內,似乎就是這股力量將齊寶給擊退。
“是師兄!”
他瞬時明白過來。
站在他身後的高大男人,不是梁進又是誰?
而同時,那群武者也紛紛驚醒過來。
“媽的!敢動齊少?”
“兄弟們,砍死他!”
武者們的怒吼聲裹挾著金屬碰撞的寒芒,十餘把長刀同時出鞘,對準了安蘭生和梁進。
安蘭生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最前方那人眼中跳動的嗜血光芒,如同餓狼鎖定獵物時的猩紅。
然而他知道靠山就在身後,又怎會畏懼這群武者?
就在雙方要動手的時候。
“住手!”
周白凝的喝聲如黃鐘大呂,淡白色裙裾翻飛間,她足尖輕點桅杆躍至眾人中央。
這位東州武林第一美人此刻柳眉倒豎,星眸中寒芒流轉:
“你們難道還沒看出來,他是一個高手。”
周白凝素手輕點安蘭生,後者卻像被燙到般猛地後退半步,耳尖紅得滴血。
“連齊寶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們又湊什麼熱鬨?”
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在尾音處不自覺染上一絲疑惑——方才那詭異的一幕,確實超出了她的認知。
畢竟她之前確實沒看出來安蘭生具有抵擋齊寶的實力。
周白凝的話,似乎格外具有分量。
那些武者聽了,都不由得紛紛退到了她的身後。
而周白凝的能夠受到如此重視,可不僅僅是因為齊寶是她的舔狗。
更是因為她自身,有著不俗的實力!
她赫然是一名五品武者!
以周白凝的年紀,能夠進入五品之境,其武學天賦著實驚人。
再加上她不僅武功高,並且容貌更是出眾,尤其一手琴藝更是令其名聲響遍大江南北,簡直就是令人羨慕的天之驕女。
此時。
周白凝一雙美目盯著安蘭生:
“閣下有這番本事,倒是令小女子刮目相看。”
“既然閣下已經教訓過齊寶,還請閣下能給小女子一個麵子,將此事就此作罷如何?”
顯然周白凝將安蘭生當成高手了。
以她的眼力,還難以看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切。
安蘭生不敢麵對周白凝的目光,他將視線轉移向彆處,正要開口解釋。
齊寶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瘋狗般暴起:
“就這樣算了?怎麼可能!”
他揮舞著斷指衝到周白凝麵前,濺起的血珠險些落在她雪白的裙擺上。
“本公子的手指斷了這麼多根,這會嚴重影響我點穴手所能達到的上限。”
“若是今天不讓他付出代價,我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齊寶俊俏的麵容因扭曲而顯得猙獰可怖,完全沒注意到周白凝眼中飛快閃過的厭惡。
眾人也沒想到齊寶在遭受痛苦和被損壞了武道前程之後,他居然連周白凝的麵子都不給了。
“李叔!!!”
齊寶昂頭狂喊起來。
隨著齊寶話音落下,船艙深處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長笑。
那笑聲如同利刃刮擦鐵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伴隨著笑聲,隻見船艙雕花木門轟然炸裂,木屑紛飛間,一名灰袍老者負手緩步而出。
老者昂首負手,一頭灰白長發和衣袍無風自動。
他一步步從船艙之中走了出來,那淩厲的氣息籠罩了整條商船,使得眾人麵如土色,連大口呼吸都不敢。
隨著被稱作李叔的老者一出,周白凝的黛眉微微皺起。
她當然知曉這李叔。
李叔在海上聲名響亮,地位崇高,尤其他更是一名五品武者!
並且這李叔算得上是齊家的供奉,大海客齊七爺每次出海,都會將李叔帶上保護商隊安全。
也是這陣子齊七爺在陸地上有重要事務要忙,所以才派李叔來保護兒子齊寶的安全。
如今這李叔都被驚動出來,恐怕事情將會變得麻煩了。
果然。
齊寶抬起折斷的手指,對著李叔叫道:
“李叔!你看,我的手被他廢了!”
“我就這樣回去,我爹一定會發怒的!”
“李叔,你說該怎麼辦啊?是不是該弄死他們?”
李叔淡淡看了一眼齊寶的手指,然後陰鷙的雙目轉向了安蘭生和梁進。
他森森一笑:
“沒錯,是該弄死。”
這笑聲未落,他周身的殺氣如潮水般洶湧而出。
說完這話,他渾身殺氣迸發而出。
這濃鬱的殺氣,使得在場眾人都隻覺得心驚肉跳。
就連周白凝的麵色也凝重起來。
如此程度的殺氣,說明死在李叔手上的人,絕對已經上百!
此人,必定是個雙手沾滿無數鮮血的劊子手。
周白凝雖然也是五品武者,可她所殺之人還沒有達到過兩位數,狠辣程度比起眼前這李叔實在相差太多。
但她還是咬了咬牙,站出來道:
“李前輩,此人雖然出手傷了齊寶,可畢竟也是齊寶動手在先,無論怎樣罪不至死。”
“還請李前輩給我個麵子,給此人留條活路吧。”
安蘭生也不是什麼壞人,周白凝並不希望看到他就這樣白白丟了性命。
齊寶不願頂撞周白凝,於是將目光看向李叔,不住衝著李叔使眼色。
李叔會意,衝著齊寶微微點頭。
隨後李叔斜睨著周白凝,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周家小女娃,若是你爹出麵,那老夫自然要給這個麵子。”
“但至於你……嘿嘿,你還沒有那麼大的麵子!”
說完,李叔扭過頭緩緩掃視向梁進和安蘭生。
可當他看清楚之後,卻又麵色一變。
隻見梁進和安蘭生竟然已經來到了船舷邊,已經準備下船了。
梁進感受到眾人看來,聳聳肩道:
“真無聊,你們自己慢慢玩,我們就先走了。”
隨著梁進實力提升之後,他就越來越不喜歡跟武功太低的人動手。
一來顯得恃強淩弱,以大欺小。
二來也實在是浪費時間精力,完全沒有意義。
若是換做以前,齊寶這麼跳,李叔這麼狂,梁進早就收割他們的性命了。
可現在,梁進隻覺得他們猶如蒼蠅一樣討厭,打死了還臟手,去打蒼蠅還掉份,乾脆不陪他們玩自己走人就是。
梁進也漸漸明白,為什麼那些絕世高手會顯得那麼高境界高逼格。
原來隻要到了這個層次之後,心態自然也會跟著變化。
也是今天梁進要做的事需要在化龍門內隱秘,所以隻帶了安蘭生一個手下。
若是平時梁進身邊手下眾多,就眼前這些小角色又怎麼打擾得到他?
“想走?”
李叔眼神一厲:
“哪有那麼容易?”
說著的同時,李叔右腳重重跺在甲板上。
整艘商船發出痛苦的呻吟,船身劇烈傾斜,桅杆上的風帆獵獵作響。
原本平坦的甲板在側傾之下變成了一個大大的斜坡,使得甲板上眾人紛紛站立不穩摔倒。
海水從傾斜的船舷湧入,瞬間漫過腳踝。
梁進和安蘭生所在的船舷一側高高翹起,安蘭生急忙抓住護欄,才沒有順著斜坡滑下。
而隨後,翹起的船隻又在重力之下重重砸落下來。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
船上眾人被震得紛紛摔倒。
安蘭生也被這強悍的衝擊力給顛得砸在了甲板上。
整個甲板上,還能夠穩住身形的也就三個人。
一個是李叔,一個是周白凝,剩下的則是梁進。
李叔和周白凝看到梁進居然站得住腳,也不由得眼中泛起驚異。
“這家夥……”
顯然他們才意識到,梁進似乎也是個武者。
而梁進的視線,則向著船外看去。
原來當大船砸落的瞬間,竟然砸在了他的小舟之上。
沉重的船體,一下子就將他的小舟砸成了碎片。
這一下,梁進和安蘭生想要走,都沒辦法走了。
梁進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你們應該慶幸我現在脾氣變好了很多。”
“若是以前,我不殺光你們不罷休。”
“我看你們船上也綁有一條小艇,我就用它作為賠償吧。”
說著,梁進就來到甲板一側,去解那捆綁在大船上的小艇。
李叔聞言冷哼一聲:
“狂妄!”
說罷,李叔就要動手。
下一刻。
一道倩影攔在了李叔的麵前。
居然是周白凝。
“李前輩,小女子雖然麵子不大,但也請你給一個。”
周白凝口中在商量,可姿態卻不讓步。
李叔冷哼一聲:
“周家小女娃,要真打起來,你可未必是老夫的對手!”
這一點,周白凝自然知曉。
這李叔雖然境界和她同為五品,可李叔江湖經驗十分豐富,經曆過大風大浪,不僅出手狠辣並且信心堅定。
他的實戰能力,自然更強。
然而。
李叔自然也有著他的顧忌。
首先這周白凝是自家少爺追求的女人,打傷了周白凝,容易得罪少爺。
其次周白凝身為武林第一美人,追求者眾多,其中不乏一些武功高強並且有權有勢者。
李叔要是真的讓周白凝掉塊皮,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恐怕會有大把人排著隊想要為周白凝報仇。
這使得局勢僵持起來,誰也沒有先動手。
可這個時候。
船老大忽然驚恐地指著遠方大叫起來:
“海……海……海盜!”
“有海盜來了!快升起所有風帆,轉舵轉舵!”
眾人驚恐地轉頭望去,隻見西方海天交界處,一艘巨大的黑影正乘風破浪。
就在剛才眾人互相鬨矛盾對立的時候,這條大船已經逐漸靠近,衝著眾人所乘坐的商船衝了過來。
那船通體烏黑,船如伏鯊,長二十四丈,通體烏木包鐵皮。
吃水線以上三寸密布倒鉤鐵,浪湧時寒星隱現,近觀方知是防攀附的陰毒機關。
九丈黑帆上繡著的三爪鐵蛟在夕陽下泛著血色的光,仿佛隨時會從旗麵竄出擇人而噬。
“鐵蛟幫!”
“是鐵蛟幫的海盜!”
船老大癱倒在舵輪旁,臉色比死人還慘白。
甲板上頓時亂作一團,水手們哭嚎著抱頭鼠竄,武者們顫抖著握緊武器,連李叔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至極。
東海廣袤無邊,海盜大大小小幾十支,但是除了鐵蛟幫之外其餘都隻是小打小鬨不成氣候,今天還存在,明天說不定就覆滅了。
但鐵蛟幫自從前朝到如今已經存在了幾十年,早已經成為了一個海上的龐然大物。
同時他們也是東海之上真正的霸主!
其幫主鄭蛟骨不僅是凶名赫赫的武林十大惡人之一,其更是被稱之為“怒濤閻羅”,就是因為他凶殘成性,殺人如麻。
可如今這二十幾年來,鄭蛟骨就從未露過麵,世人都懷疑他早已經過世了。
畢竟算算他的年紀,如果他還能活到現在,恐怕也已經有九十歲了。
可儘管鄭蛟骨已經銷聲匿跡,但是他的幾個兒子卻依然在海上興風作亂,從未停歇。
隨著看到鐵蛟幫的海盜船行馳而來,甲板上立刻亂成一團。
隻有李叔依然麵色沉穩,沉聲道:
“都慌什麼?”
“老夫跟著齊七爺跑船幾十年,什麼樣的海盜沒見過?”
“即便在鐵蛟幫這裡,老夫也是有幾分麵子,定然可以保你們平安!”
聽到這話,眾人終於心中安定了不少。
齊寶更是屁顛屁顛跑到周白凝麵前,得意道:
“白凝,不用擔心。”
“有我爹的名號和李叔在,我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周白凝麵露不屑,她自己又不是沒武功,何必擔心一幫海盜。
她的視線,不由得看向了安蘭生和梁進。
“嗯?”
她敏銳地察覺到,梁進和安蘭生不僅沒有驚慌,反而神色變得異常專注。
尤其是梁進,他望著海盜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就像是專門衝這條海盜船來的一樣。
隻不過此時,眾人都無暇顧及這兩人了。
因為海盜船已經來到了。
隻見海盜船的船舷和桅杆上,已經有一群皮膚黝黑,渾身煞氣,麵容猙獰的海盜一手拉著繩索一手握著武器。
他們的目光陰狠地盯著商船上的眾人,猶如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隻需要兩條船再近一點,這些海盜就會毫不猶豫跳上船來大開殺戒。
這時。
李叔終於衝著海盜船抱拳開口了:
“不知對麵是鐵蛟幫哪位當家的?”
“在下齊家老李,齊七爺請的供奉。”
他的聲音響亮,清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片刻之後。
海盜船上回應他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狂笑:
“鄭鼇山!”
這個名字如同驚雷,炸得眾人頭皮發麻。
就連周白凝也微微色變。
因為她已經察覺到,說話之人的功力深厚,絕對是個高手。
齊寶更是驚得往後縮了縮,不敢開口說話。
似乎單單聽到這個名字,就能令他感到恐懼。
就連其餘船員,也都不僅身軀一顫。
鄭鼇山,這可是海盜王鄭蛟骨的第三個兒子!
這可是鐵蛟幫的核心成員,其麾下海盜更是有數千人!
他可是個比他爹還凶殘的海盜頭子,傳聞他的鐵蛟船上掛滿了醃製過的仇家的人頭,供他日夜欣賞。
李叔的臉色瞬間變得比船帆還白,卻仍強撐著笑臉:
“原來是三公子!失敬失敬!”
“咱這條船目前還是空船,買賣還沒能做。”
“但在下也懂規矩,所以已經命人備好了孝敬的酒錢,還請三公子笑納!”
到了最後,他的語氣之中已經帶上了幾分討好。
說著李叔揮了揮手,當即有一名隨從端來了一盤銀子。
若是遇到尋常的海盜,李叔的名號也足夠令對方賣自己一個麵子,放棄搶劫。
可鄭鼇山這種海盜大頭目可未必會給李叔麵子,所以李叔也識趣地命人端來銀子。
李叔接過裝著銀子的托盤,手猛地一拍。
托盤立刻在一股內力的運送之下,飛向了對麵的海盜船。
一名海盜接過托盤,端著銀子跑回了船艙。
片刻之後。
那個聲音繼續響起:
“齊家老李,老子聽說過你,也不為難你,你們走吧。”
李叔聞言大喜過望。
船上眾人也都紛紛鬆了一口氣。
而齊寶更是得意衝著周白凝撇撇嘴,低聲道:
“白凝,我就說我齊家在海上有麵兒吧?”
“連在鄭鼇山這樣的大海盜麵前,咱們家都能說得上話。”
周白凝聽了,卻麵露不屑。
誰都知曉鐵蛟幫的海盜打家劫舍,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這齊寶居然將能夠同這群惡人說得上話視為驕傲,這種三觀令周白凝實在不敢苟同。
但突然。
那聲音卻繼續說道:
“人和船都可以走,但是船上的寶貝,得留下。”
這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
這就一條準備去運木材的空船,哪來的寶物?
李叔忍不住問道:
“不知三公子說的是……”
那聲音也給出了回複:
“東州武林第一美人周白凝,就是一個寶貝。”
這話一出,眾人都大吃一驚,紛紛看向了周白凝。
周白凝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銀牙咬緊。
顯然她對這話,也是厭惡至極。
隻聽她惱聲開口:
“鄭鼇山,莫非你真以為可以為所欲為?”
“我也認識不少大人物,我周家也不是好惹的!”
一旁的李叔聞言心中微微搖頭。
他知道周白凝這是在提醒自己,周白凝若是在海上出了事,周家可不會放過齊家。
但李叔卻是有苦難言,畢竟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他所能掌握的了。
海盜船上鄭鼇山的笑聲如同夜梟啼鳴,充滿了輕蔑:
“周白凝,老子當然知道你人脈廣,若是在陸地上,老子想要搶你回去確實要好好思量一番。”
“但這裡是海上!”
“在這東海,彆說老子不認你說的那些大人物,就是你們大乾的皇帝老子都一樣不認!”
“老子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這話霸氣十足,海盜們聽了不由得紛紛起哄怪叫。
他們一邊起哄,一邊朝著周白凝發出各種汙言穢語,還做出各種不堪入目的動作。
這讓周白凝厭惡地扭過頭。
齊寶有些慌了神,卻隻敢躲在李叔身後,聲音都變了調:
“李叔,白凝可是我請來的客人,不能交給他們啊!”
將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送入海盜窩子裡頭,會發生什麼,齊寶根本不難想象。
李叔麵色也有些難看,他正要開口。
可海盜船上卻已經給出了最後的通牒:
“齊家老李,綁了周白凝送過來,放你們走。”
“否則,雞犬不留!”
鄭鼇山的聲音混著海風傳來,帶著令人心悸的冰冷。
甲板上的空氣瞬間凝固,水手們癱坐在地,武者們握刀的手不住顫抖,就連桅杆上的銅鈴都忘了搖晃。
周白凝卻突然笑了,笑聲清脆如碎玉,卻讓人心底發寒。
她緩緩取下琵琶,檀木琴身泛著溫潤的光,琴弦卻在她指尖繃得筆直。
這把名為“落雁”的琵琶,琴頭雕刻的鳳凰栩栩如生,此刻卻像是要浴血重生的戰魂。
“今日,我便要讓你們知道,周家女兒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素手輕撥,琴弦發出嗡鳴,宛如戰前的號角。
這琵琶,正是她的武器!
齊寶急得眼眶發紅,死死揪住李叔的衣袖:
“李叔,你快想想辦法啊!”
“隻要這次我們能救下白凝,她心生感激說不定就……就對我另眼相看了!”
李叔也覺得鄭鼇山未免有些太強勢,正打算再開口說兩句。
突然!
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海盜船上。
對麵海盜船上,一個乾瘦如柴的身影緩緩走出。
他手中剔骨刀折射著冷光,刀刃上還掛著未乾的血跡。
他赤著腳,腳趾甲縫裡嵌滿黑泥,破破爛爛的短打衣襟下,露出布滿刀疤的胸膛,每一道疤痕都訴說著血腥往事。
“‘剔骨鯊’趙老七!”
“這個瘋子,竟然也來了?!”
李叔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
這名漢子,正是凶名赫赫的海盜趙老七!
他是一個喜歡虐殺的變態,海上跑船的人寧肯被鯊魚吃掉,也絕對不願落在這個變態的手中。
尤其這個變態還武功高強,是一個五品高手!
三年前李叔曾經和他交過手,雙方大戰半個時辰,最終李叔敗了一招被擊傷,不得不落荒而逃。
他的左臂至今還留著趙老七的刀痕,每逢陰雨天便隱隱作痛。
如今再見到趙老七,李叔隱隱隻覺得對方功力似乎又精進了不少,讓李叔隻感覺自己越發不是趙老七的對手。
趙老七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光像毒蛇般纏繞在周白凝身上:
“齊家老李,還愣著乾什麼?快將周白凝那丫頭綁過來!”
“三公子答應過,等他玩完了,會賞給我也爽爽。”
“我也早就想要品嘗一下東州武林第一美人的滋味了!”
他這份醜陋、惡心且猥瑣的模樣,令周白凝一陣惡心,指尖在琴弦上微微發顫,甚至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轉向李叔,眼中還帶著最後一絲期待:
“李前輩,我們聯手,未必就沒有機會!”
齊寶也拚命衝著李叔點頭,額角的汗珠大顆大顆滾落。
可李叔卻依然沉默不語。
趙老七嘿嘿笑道:
“聯手?”
“你問問老李,他有膽子對我們動手嗎?”
“嘿嘿嘿嘿……”
李叔麵色越發陰沉。
他當然知道,自己今天要是動手了,那以後齊家就會永遠被鐵蛟幫追殺,彆想在這海上跑了。
而偏偏齊家又是靠海吃飯,若是不能做海上生意,偌大齊家必將轟然倒塌。
為了一個女人,毀了齊家幾代人打下的基業,實在不值得。
他受齊家大恩,務必得為整個齊家著想。
更何況……
即便他真的動手了,卻也打不過啊!
對方已經有一個比自己厲害的趙老七,更彆說還有更加深不可測的鄭鼇山。
一旦動手,那就真的必死無疑,還會死得很慘!
“李前輩!”
周白凝又包含期待地叫了一聲。
齊寶也忍不住拉了拉李叔的衣袖:
“李叔!你說句話啊!”
“反正不管怎樣,白凝可是我的!”
然而,李叔卻隻是轉過身來,平靜看著齊寶,海風掀起他灰白的長發,露出鬢角新增的白發。
他伸出手,拍了拍齊寶的肩膀歎道:
“少爺,天下女人多的是。”
“而這種太美的女人,是隻會招來禍患的禍水。”
“我不能讓她害了你,你也忘了她吧。”
齊寶聞言,一臉懵,完全不明白李叔是什麼意思。
可任憑他再說什麼,李叔都不再理會了。
隻見李叔已經轉過身麵對周白凝,周身氣勢暴漲,五品武者的威壓如潮水般湧來:
“周家丫頭,得罪了。”
“犧牲你一條命,拯救這條船上幾十條命,誰都會這樣選。”
他的立場,已經不言而喻。
商船水手和武者們當即一擁而上,死死按住想要衝出去的齊寶,俊俏少年憤怒的喊聲被海風吞沒。
海盜船上的一眾海盜們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哄笑,他們最喜歡看這種在強壓之下,獵物們自相殘殺的戲碼。
周白凝的眼神之中泛起絕望,按著琵琶琴弦的手指關節也蒼白起來。
連李叔都反水了,那她已經沒有任何希望。
她咬緊紅唇也不廢話,渾身內力湧動:
“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玷汙了清白!”
周白凝深知落到這群海盜之中的下場。
與其到時候生不如死,還不如自斷經脈自我了結。
這時。
一陣狂笑突然炸響!
這笑聲十分肆意,竟然將海盜們的笑聲都給壓了下去。
眾人紛紛轉頭。
隻見大笑的,竟然是梁進。
梁進抱著雙臂,仰頭痛笑,笑聲震得甲板上的銅燈嗡嗡作響:
“不好意思,實在憋不住了。”
“你們是真的想要笑死人啊?”
“剛才麵對我時那桀驁不馴的樣子,怎麼都沒有了?”
他的聲音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頭。
李叔等人自然聽出了梁進話中譏諷之意。
被當眾戳中痛處,難免讓李叔等人惱羞成怒。
尤其李叔早就想要收拾梁進了。
李叔老臉漲得通紅,青筋暴起:
“老夫先弄死你,再收拾周家丫頭!”
話音未落,他身影如電,手掌裹挾著淩厲掌風,直取梁進麵門。
梁進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忽然動了——
隻見他的身形比閃電更快,空氣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撕裂的輕響,人已消失在原地。
李叔的手隻抓到了空氣,這讓他又驚又怒,急忙回頭。
卻見梁進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衝到了周白凝的身旁。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中,梁進的大手猛地點向她周身大穴。
他手如閃電,速度快到難以置信,周白凝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點中。
“呃……”
周白凝一聲悶哼,渾身的內力如決堤之水消散,四肢更是在這一刻酥麻一片,癱軟無力。
她甚至連坐姿都無法保持,嬌軀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梁進粗壯的大手卻猛地一攬,將她抱在了懷中。
“你竟是如此卑鄙無恥之徒!”
“有本事,就殺了我!”
周白凝瞪著梁進,雙目幾乎噴出火來。
梁進漠然看了周白凝一眼,然後大手揚起,一巴掌拍在了周白凝的臉上。
“啪!!!”
這一記清脆的耳光聲,直接將所有人都給打懵。
隻見周白凝那白如凝脂的臉頰之上,竟然多了一個通紅的巴掌印,使得她的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她感受著臉頰上傳來火辣辣的痛,難以置信地看著梁進:
“你……”
從小到大,她身邊圍繞了各種討好她的男人,甚至不少男人願意為她獻上一切乃至於生命。
她猶如一個寶貝,在男人們的眼中就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般珍貴,讓他們小心翼翼嗬護。
但卻還頭一次有一個男人竟然如此粗暴抽她!
這讓她一時間腦子根本轉不過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梁進卻不為她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所動,眼神冰冷如刀:
“女人,不想再被抽的話,就乖乖閉嘴吧。”
“我好心救你,可不是來被你罵的。”
梁進剛才,確實是救了周白凝一命。
原來。
就在剛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梁進的大笑吸引之際,周白凝抓住機會,竟然想要自斷經脈而死。
她內力已經儘數灌入經脈,隻需要猛地催動,渾身經脈將會儘斷。
梁進正是察覺到她要自殺,才猛地出手點中她的穴道,讓她經脈之中內力渙散,從而保住她的性命。
方才若非他眼疾手快,周白凝此刻早已香消玉殞。
但這番舉動,卻讓眾人誤會了。
甚至連周白凝都認為,梁進點中她的穴道,是想要利用她去向海盜邀功。
這一刻,周白凝眼見自己連想自殺都做不到,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的淒慘命運,眼睛不由得流淌出兩行清淚。
海盜船上,趙老七放聲大笑:
“喲!這家夥長這麼凶,天生就是當海盜的料啊!”
“快將美人抱過來,我可以收你為徒,我也可以跟你一起享用這小美人!我用前麵給你留後麵!哈哈哈哈哈!”
顯然這趙老七以為梁進放翻了周白凝,是想要立投名狀。
而梁進這幅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當壞人簡直太可惜了。
趙老七也生出了愛才之心。
周白凝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梁進粗糙的衣襟上。
就當眾人都以為梁進立馬就要表忠心的時候。
卻見梁進伸出大手,指著趙老七說道:
“你嘴巴真臭。”
“過一會,我會親手撕爛你的嘴。”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這番話也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就連趙老七也聞言一愣,隨後雙目凶光閃爍,他握著剔骨刀殺心大起。
而同時,李叔也來到了梁進的麵前。
“把周家丫頭交給我。”
李叔冷冷說道。
在他看來,梁進就是想拿了周白凝直接向鄭鼇山邀功。
可李叔深知這些海盜喜怒無常,又不講道理。
若是沒能由他送上周白凝討鄭鼇山歡心,那誰知道鄭鼇山是否還會說話算話?
梁進緩緩站直,兩米多的身軀如同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
他俯視著李叔,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
“剛才顧著救這個女人,沒有管你。”
“你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
說完,梁進大手猛地掃來。
呼嘯的勁風剛起,李叔就麵色驟然一變。
他終於意識到,梁進的身上帶有強大到恐怖的力量。
而李叔深知連驚呼都沒能來得及發出,就已經被梁進的大手狠狠抽中。
這讓李叔整個人猶如斷線的風箏,被梁進拍得朝著海盜船上飛去。
速度快到沒影!
海盜船上,趙老七等一幫海盜還沒能看清楚,卻隻感覺一陣呼嘯從耳邊響起,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們身旁飛了過去。
緊跟著。
“嘭!!!”
一聲巨響產生。
血花四濺,其中骨肉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眾海盜驚駭回頭。
隻見他們船上磨盤粗的桅杆上,一團血肉已經爆開。
當看到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殘留的衣服之後,眾海盜這才意識到,這竟然是李叔!
他被梁進一巴掌拍飛,重重撞在海盜船的桅杆上,竟被砸成了碎片。
這力量,得多麼恐怖才能做到?!
“嘶!!!”
所有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看向梁進的眼神驚恐得猶如看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