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正常，這條生產線就是全國從81年左右開始大量消耗外彙進口各種生產線的成果之一。
法國高級貨。
就像金卓群在幾百公裡外的果州化工廠用的也是法國貨。
這會兒跟歐洲國家蜜月期，不少進口線都是從那邊來。
還包括了完整的化驗室，前幾年從高校招聘的技術員、生產線操作員都一應俱全！
憑借這條在國內絕對算先進的生產線，一百多人的化妝品廠甚至躋身江州工業五朵金花之列。
但也像這幾年引進的無數生產線，最終能被用好的十中無一。
因為解決不了生產什麼，更不知道怎麼賣的問題。
光有生產線有屁用。
洪天成臨危受命，必然是這兩年經營改製搞得山窮水儘了。
所以改開後這個節骨眼，能逆天改命的改革能人們，確實都是靠個人能力踩住時代浪潮。
後來卻沒能獲得豐厚回報，的確容易心態失衡。
讓衛東他們抵達的時候，提前得了上級通知的全場上下，都擠在大門邊夾道歡迎。
隻一個眼神，握手的時候讓衛東說：“久聞化妝品廠的大名，現在得了市裡麵推薦有機會合作，倍感欣喜！”
洪天成就裝著第一次見：“感謝市領導、局領導關懷支持，我們化妝品廠也一定抓住這個機會，深化改革打贏翻身仗！”
再次標明了他還是組織上委派的乾部身份。
誰能想到恰恰就是這層身份，才是後來限製大富大貴的關鍵點。
唯有讓衛東看穿了這點，笑眯眯的看洪天成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挨著介紹整座工廠的設備產能。
不愧是來自時尚大國的工業設備。
隻要原料充足，居然能達到每天兩三萬瓶！
可現在年銷售都不到這個數兒，屬實有點打臉，所以力主引進的前任下課，主管部門壓力也很大。
現在看到讓衛東就像看到了財神爺，恨不得立刻出嫁。
讓衛東卻觀察到洪天成在整個廠裡已經建立起相當不錯的氛圍。
更有幾個管事兒的跑前跑後跟隨聽從指揮，哪怕還沒出成績賺錢，就能這般掌控局麵。
心中大定。
等參觀完坐到會議室，走廊、窗外都擠滿了員工，恍惚間又讓他回到了當年在西山廠被圍觀的場麵。
老程去了平京。
自己也不再是那隻菜鳥了，當然，他還看了看牆角沒什麼秘書的身影。
“日產上萬瓶……希望我們歐妮雅係列產品能夠把這產能拉滿，讓所有勞動者都能獲得豐厚的報酬。”
果然，聽見他說要把日產上萬瓶的產能拉滿，稀稀拉拉開工的化妝品員工們都忍不住歡呼。
市裡秘書和局領導臉色也很好。
聽讓衛東編鬼話：“歐妮雅是注冊在hk的成熟品牌，可以為江州化妝品廠增加洗發水這個產品係列，提供技術資料信息、配方，我們也將在江州成立歐妮雅日化用品有限公司，把我們朝全國、全世界出口銷售的生產重擔交給江州化妝品廠，在達成初步生產目標後，更會擴大規模，增加麵霜、修複霜等各種霜露產品線，爭取在三年內讓化妝品廠的產值過億，讓歐妮雅產品行銷全國，衝出亞洲，走向世界！”
在場除了洪天成，恐怕沒人能聽出來其中的關鍵。
隻聽見了產值過億，hk品牌，行銷四方，就以為全都跟自己有關。
群情激昂，開心得把手掌心都拍紅了。
等到秘書代表市裡麵講話，局領導再肯定了這種合作方式。
讓衛東和洪天成草簽了協議。
江州化妝品廠將成為歐妮雅化妝品在內地唯一指定生產供應商，雙方合作協議二十年……
歐妮雅化妝品聘請洪天成先生擔任內地公司總經理，港商秦羽燁小姐是董事長兼品牌代言人。
這也沒啥問題吧，切諾基的副總還是平汽的廠長呢。
外麵甚至還有人點燃了幾掛鞭炮來慶祝。
連跟著讓衛東來的幾位大學畢業生也熱烈鼓掌，都想加入這個化妝品、洗發水公司了。
讓衛東卻交出那瓶粉末給洪天成：“超氧化物歧化酶，簡稱d，分子式都寫在瓶身標簽上，這裡還有份簡單的使用要求，作為敏感酶，其活性容易受到光照、溫度等外界因素的影響，使用也有活性不穩定、不耐高溫、易失活以及細胞滲透性差的問題，嘗試添加到洗發水裡，等你們這邊工藝完成，秦小姐也從hk把產品包裝、式樣確認帶回，立刻投產開始銷售！”
然後留下一百萬啟（dg）動（huo）資（kuan）金支票，走人去彆家。
這是基於對洪天成的信任，才擺出這麼放手打造的姿態。
可看在各方眼裡簡直財大氣粗。
這會兒的一百萬現金，差不多等於後來一千萬甚至上億的購買力。
就這麼三言兩語的喝杯茶聊幾句就敲定。
魄力！
出來連市裡秘書都問還有沒有其他需求，市裡麵還有大把的廠子可以這樣合作！
廠裡職工更是歡天喜地恨不得給資本家磕頭。
讓衛東卻隻是邀請洪天成儘快帶領廠裡的管理人員到經開區新廠學習參觀，到市中心白樓參與財務銷售工作會，未來也會列為日常參與方，每周都要參加。
洪天成肯定也沒想到節奏這麼快，強抑激動心情的感謝了甲方，表示一定會做好這個供應商的工作。
如果說他曾經是必須要依托這家廠，依托這些設備才能推動自己雄心勃勃的洗發水大計，現在讓衛東給了他新選項。
最大程度的回避了未來可能的產權紛爭，這才是對這個國貨洗發水的最大挽救。
不過讓衛東點點頭，就要他提供曾經在汽車配件廠擔任過工作的老骨乾，來給他們帶路。
邀請市裡麵的秘書和工業局領導，一起考察下就在這隔壁的江州客車廠，以及跟西山廠同屬五機部的老大哥江安汽車。
都在這一片。
摸底探討發展江州汽配產業的思路。
江安汽車剛推出合資小麵包不到一年時間，其實也有這種目前純進口組裝的問題，但小日子畢竟一衣帶水，可以賒賬，可以接受人民幣然後在內地投資。
相比之下德係廠商也沒美方那麼強勢，所以桑塔納和這邊的矛盾都沒那麼突出。
平京廠家那邊自己營造的氛圍，也要占據部分責任。
江安這邊聽聞還有種幸好幸好的感覺。
讓衛東卻順口調侃：“沒準兒小日子才是深謀遠慮，故意溫水煮青蛙的讓我們始終沒動力發展自有零配件國產化，就這麼一直用他們的零部件，哪怕少賺點，也能細水長流啊。”
全場皆驚，紛紛探詢真的有這麼險惡？
對吧，四十年後汽車大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日係汽車大部分都退出了國內市場，卻倚仗全球市場依舊雄踞最高寶座。
網上太多這類視頻和新聞了。
讓衛東當然也隻能搪塞到自己的東瀛考察了：“東瀛人最強調自己工匠精神，其實根據我的觀察，有點吹牛逼，他們就是摳細節比較厲害，同樣一個零件，他們能保質保量儘可能便宜的生產出來，甚至為了便宜造點假也不是不可能，然後全國就是一座巨大的汽車配件網，某縣某鎮的某家廠可能持續幾代人都隻生產某個軸承零件，那當然精益求精到了極點，最後到全世界去開廠組裝，他們就最喜歡你拿原部件組裝，本土能源源不斷的永遠吃下去，世世代代吃下去。”
在場的江安汽車領導，市裡麵秘書和工業局領導肯定都心神皆震。
無論是心底把鬼子投資商當臨時合作夥伴，還是在長期的合作中已經深深被對方的彬彬有禮和專注認真折服，無論他們眼裡的小日子是什麼樣。
都沒想到讓衛東會看得如此“透徹”。
關鍵邏輯沒錯。
按照這種模式運行下去，就像毛細血管附著在全世界，悄無聲息的滋養著本土。
把那個資源貧瘠的島國滋養度過了幾十年的躺平生活。
市裡麵秘書都快速記錄了這些言論。
隻能佩服哪怕現在出國考察極為珍貴，能像讓衛東這樣收獲滿倉的確實罕見。
之前就接待過讓衛東來拜訪的江安，畢竟都是五機部的“同僚”，對這個在業內越來越名聲正隆的小老弟還是不同。
“衛東你把切諾基和桑塔納的零部件國產化工作都攬過來，可他們距離江州這麼遠啊。”
讓衛東習以為常：“那我們的生產的江安汽車是不是也要運到全國各地去？這本來就是全國合作的大工程，江州的優勢是鋼廠、石化、水運，以及大量的重工業軍工底子，包括大量三線廠機械生產底子，如果我們能價廉物美的生產出配件，沿著長江水運到滬海，沒準兒依舊能保持優勢，平京麼……我不覺得當地有這個能力。”
那特麼可是首都！
誰說起平京，這會兒都是金山上的太陽那樣亮瞎眼。
也隻有三四十年後的人才習慣了就是個行政身份，全國各地百花齊放各有各的長短，沒那些濾鏡。
總之這一刻，大家確實看到了少年仗劍傲然四顧的氣勢。
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