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開始做銷售的時候，讓衛東還能跟打電子遊戲那樣，搞個基地，挖礦，造坦克，打怪，做任務。
逐漸涉及管理就開始越來越人間真實。
包括這個小範，讓衛東實際上也拿到了他的護照和簽證。
到底給不給？
以讓衛東六十年的人生經曆，知道給了沒任何好處。
能跟劉曉勇他們一樣從幾千人裡成為技術員，又從兩三百技術員裡成為被挑出來的四個。
論聰慧、勤奮跟業務能力已經是拔尖了。
但讓衛東都知道，心術不正的人，連利用價值都沒。
抓緊一切時間撇清滾蛋才是上策。
這種人心裡，所有的成功都隻認定是自己努力和拚搏，不會感恩記彆人的好，不會感謝時代的幸運。
尤其是在受了幾年十幾年的擠壓後，這年頭出國絕不回頭的，都是這種心態。
讓衛東非常清楚，這給了是什麼下場，甚至大概率就是條送出國的惡狼。
會反噬的那種。
這才導致他摁住最後那點普通人樸素的善良。
小範最後憤而離開的反應，也證明了選擇沒錯。
但現在才過了大半個月就看見人，還是有點意外：“你怎麼回來了。”
範技術員滿臉悔恨：“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下定決心重新改造自己，從靈魂上清洗自己的汙點……”
雖然這會兒還沒流行後來的九五句式，但部隊裡麵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都是多少年的傳統了，可以滔滔不絕的講好久。
讓衛東清晰的感受到，剛才還站在小範周圍的那些基建兵，全都毫不猶豫的站開，帶著警惕的眼神看著曾經戰友。
包括這邊工地上負責的連指揮長。
這就說明小範歸隊沒如實交代情況。
其實從當初劉曉勇他們仨說走就走，看都沒看眼小範，已經能大概說明問題。
所以現在讓衛東搖搖頭：“沒了，心胸開闊的人在那個時候下意識的反應是祝賀其他同誌得到深造機會，而不是眼裡隻有自己的得失，最後你連有意識的控製住脾性都做不到，隻能說這種心理上的落差已經大到你裝都沒法裝，所以你沒做錯什麼，隻是我們這裡已經失去對你的信任，畢竟工程無小事，你另謀高就吧。”
轉頭對連指揮長示意：“幫他辦理好各種手續和業務職稱證明，外加比對轉業補貼金額，公司照價補貼，通知各部門嚴格辦理。”
連指揮長問都不問為什麼，立刻敬禮說是。
讓衛東注意看了眼這時候的範技術員，已經麵若死灰的低頭看不到眼神了。
所以讓主公隻能對自己說不要有任何的婦人之仁。
要對近萬基建隊伍負責。
連老耿都不會問什麼，但有一張已經傳真到全國各地建築項目指揮長們分彆簽字的處理結果通報，晚飯時分就遞交到讓衛東這裡來，包括老耿都在上麵簽字“嚴格執行讓總指示，各部監督完成到位”。
沈翠月了解下事情經過，跟秦羽燁的反應差不多：“幫派裡麵為什麼要講兄弟義氣，因為沒文化的人說多了也不懂，但最恨就是這種永遠隻看自己收益的家夥，搞到貨先藏給自己？把風有難先自己跑？還是進了局子先自保？這種家夥就是毒蛇，會毒死身邊所有人！”
鳳雛就隻會端著碗悄悄眨巴眼，通過極少的字眼猜測幫派背景是怎麼回事。
沈老三確實是在和平演變，搬家後沒幾天又把拉姆和卓瑪踢走，去照顧弟弟吧。
然後從食堂、車間挑了幾個勤快不多嘴的姑娘，組成園林服務組，還搞了個洗衣房，就從清潔、洗衣、員工用餐啥都安排上。
這邊就成了三人一起吃飯，哦，還有坐在兒童椅上的小蝶。
讓衛東也沒底兒：“差距太大了，看看這三人能回來不，我不會做房地產，這幾年就是協助參與房改，還要擋住各路能人牛逼貨們伸手，專注在這幾樣產品銷售上，所以這幾年小晴你看著銷售財務，小沈你盯著廠裡，還請你們多費費心，熬過這段你們想出國旅遊留學探親都沒問題，往來很容易。”
沈翠月斜眼看他：“老爺出去呢，家裡總要留人，老爺不去，我出去乾嘛，所以就呆家裡吧，小晴姐也就今年懷孕生娃調養下，以後多陪著，我來帶娃，反正自己也沒得帶。”
特麼連小蝶都聽出來話裡有話，抬綠豆眼看。
董雪晴本來捧著碗，聞聲故意靠著椅背腆肚皮，有點弧度了，正好可以撫摸著顯擺給沈老三看。
沈翠月就馬上擺出哀怨姿態。
讓衛東拿筷子頭要打她了，又覺得憑什麼打勞苦功高的沈嬤嬤，胡亂刨幾口飯：“臥槽，你就不能清淨點！”
抱了已經伸手的女兒，去打籃球看電視。
說起來這種自家地盤隨便玩的日子是舒坦，讓衛東都在琢磨等這一撥兒宿舍樓修完，修電影院、舞廳、滑冰場之類的娛樂設施，托兒所、幼兒園、遊泳池之類更是已經在安排。
曾經國營三線廠的這種人生全包企業中，還不是可以出現在私營大企業裡。
剩下同歲的倆姑娘在八仙桌邊相對。
董雪晴已經不問沈老三的打算了：“你想生自己跟他生，我不問的。”
沈翠月歎氣：“你還不知道他，沒那些花花腸子的，沒事兒，這輩子就耗著唄……”
其實年紀又不大，還做著挺滄桑的樣兒。
但下一秒馬上原形畢露，賊兮兮的湊近：“現在四月了，你們同房沒，我問了醫生說可以有點，注意姿勢就行，家裡不用，沒準兒就被外麵用了，再說憋著也不好……”
人參果根本沒經驗，立刻臉紅嚅嚅：“啊？什麼意思？”
小騙子連忙娓娓道來。
其實讓衛東跑美食街的籃球場邊先看聯播新聞，觀察下自家廣告位的播出，再到旁邊打會兒籃球，一堆婆娘帶著娃圍了小蝶鬨騰。
最後汗都沒出，還是抱著孩子到化妝品廠參加產品會了。
還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歐妮雅防曬霜、祛斑霜、潤膚霜、粉底霜，四大產品就將在五一節前聯袂推出。
現在各種產品測試，包裝樣式都已經完成，就看最後的廣告和推廣怎麼做。
讓衛東知道自己那幾板斧，都是順著小視頻、看段子看來的零散招數，真正要把企業品牌做上去，還得靠紮實完整的管理和推廣。
洪天成既然是那個本來把洗發水廠帶上高度的人，那就看他怎麼做。
而不是非要把自己不多的那點天眼紅利全都搶著消耗完，卻沒能讓對方成長起來。
現在就能發現，洪天成是個極為擅長學習國外廣告推廣那套模式的家夥。
一本正經的在化妝品公司內部建立了vi、ci運營部。
特麼四十年後的斷手保安都不知道這些東西，肯定耐住性子跟著聽。
簡單說vi就是標誌標識那套圖形化的東西，強化vi，就是強調產品隨時能看見標誌品牌，連車間、辦公室到處都要有歐妮雅的標識，如果廠裡自己都沒這種標誌深入骨髓，怎麼樣讓消費者成為擁躉呢。
而ci就是整個品牌化從工人到文員各個環節都要完善，甚至管理模式都要有企業特點，vi不過是ci下的四大環節之一。
讓衛東就聽，然後自己琢磨，不打斷，不發表意見。
他大概能明白，現在內地各種商品的品牌化處於一片空白，必須要有這樣一本正經，甚至有點裝腔作勢的大張旗鼓，來樹立品牌大旗，讓工人穿工服、掛胸牌都要提高到品牌化的高度。
起碼讓全國各地現在來參觀考察的團組人員，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座巨大的廠區裡，好幾家不同管理門類的車間廠牌，化妝品廠就是有種出類拔萃的特彆。
這就是洪天成引入新ci模式的結果，雖然他也僅僅是靠能找到的一兩本書，一迭國際廣告雜誌上的文章，來囫圇吞棗一知半解的生搬硬套。
比那些隻會用老國營廠管理模式的廠長經理，已經甩開層麵上的差距。
有些肯定有點華而不實，或者不接地氣，讓衛東都不吭聲，看他自己搗鼓。
唯獨最後提了個建議：“我們有自己現成的服裝廠、牛仔褲廠、絲印廠，可以用很低的價格做一批小布袋，小姑娘、小媳婦可以提著裝化妝品、香皂盒、洗發水去澡堂，外麵印著歐妮雅的標誌，這個成本很低，但卻能讓人用好幾年，等於是成千上萬個移動的廣告牌，由東升貿易來讚助贈送給歐妮雅公司。”
八十年代能自己家洗澡的情況少之又少，絕大部分城裡人都是到單位澡堂、公共浴室洗澡。
一個搪瓷盆裝上換洗衣服和香皂洗發膏毛巾，趿著拖鞋去澡堂，是幾乎所有人的操作。
但後來逐漸講究了，姑娘們就會把五花八門的化妝品保養品裝個包。
稅務大院沒單位澡堂，都是去對麵的醫院澡堂洗，他坐門口看得太多了。
那些花裡胡哨的各品牌化妝包、透明好看的塑料包，簡直有故意顯擺展示的效果。
所以可以用到這裡來。
洪天成連忙帶頭鼓掌感謝讓總給我們的指示和鼎力支援！
這種局麵，小蝶都習以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