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到這時,讓衛東也沒想著靠軟件賣多少錢。
他還沒太有這類意識。
主要是給史蒂夫這完美強迫症的家夥,體驗下這個演示軟件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
要是能再找些矽穀高手順便調整下,那就算是蹭了資本主義的便宜。
而且沿用標準的互聯網風格,先免費附贈到蘋果電腦裡,給大家用用看。
要徹底獲得市場認可和占有率了,再談賣軟件的事兒吧。
讓衛東是這麼想的。
於是轉頭立刻要求老黃他們拿出英文版本。
其實這會兒的彙編語言都基於英語,調整改變隻是界麵上的呈現,快得很。
然後立刻派人帶了插拔式卡帶飛往滬海,秦誌明的hk助手裡麵有花旗簽證的再接力飛往北美。
雖然已經有價格不菲的航空郵件,但這種時候不用去耽誤中轉。
秦誌明嗯嗯嗯,說起妹妹要求的十餘條大小遊艇已經順著貨輪拉到滬海,交接給了吳生雲的船務公司。
因為都是他十多二十年做遊艇租賃生意時候的存貨,以及臨時從周圍收集的二手貨,成本很低,都按照讓衛東說的以hk公司免費捐贈給商州旅遊開發總公司。
倒不是非要逃這點進口稅,而是這種東西界定非常麻煩,關稅、工商統一稅、進口調節稅疊加起來認定。
都跟之前那條遊艇一樣,作為合資公司捐贈,既不占用外彙動用,也不在公司產生賬務占比。
吳生雲卻親自陪著這些疊裝打包在貨駁上的遊艇一起返回江州。
過了幾天抵達後,請求單獨成立旅遊船舶公司來方便管理,並且由此進入客輪航運市場,起碼是川江客輪航運。
從商州到江州這一段各縣市的客輪運輸量其實相當大。
讓衛東賣臘肉可不就走的這條黃金水道,幾乎是很多縣唯一通往外界的暢通渠道。
這會兒的公路運輸真是一言難儘。
讓衛東正在西南電子大廈,坐靠在藤椅上,哪怕到這會兒,鋼管鋼材都是緊俏到儘量拿去修房搞工程,這類日用品能用竹編藤造替代就儘量節約,所以市麵上都看不到標榜現代化風格的金屬家具。
但這棟大廈和廠區六階廠房的建築風格類似,都是一條條的玻璃幕牆,豎著貫穿二十多層樓,和鋼筋水泥外牆鑲嵌契合,也算是很有外觀特色。
凝視著街對麵已經開始內部裝潢的港資四星級酒店,讓衛東慢慢搖頭:“你可以加大發展貨運,不要去沾客運。”
吳生雲就提供了一大堆數據,關於從江州上遊的酒城到下遊三峽,沿途幾條重要支流,都能帶來大量的客運市場,現在國營輪船公司包袱臃腫、改製緩慢,正是民營企業搶市場的機會。
但聽到讓衛東說不能,臉上也看不到半點失望,馬上點頭:“生雲明白,一定照此辦理。”
讓衛東反而要給他講清楚:“貨運是有我們自己的貨物打底,保證不虧,再其他到處招攬生意,麵對的是一家家地縣市的運輸公司,他們就算生意不好,恨不到我們頭上來,客運就不同了,整條長江都屬於滬海、鄂昌、江州三大客輪公司交錯把控市場,哪怕他們允許各地縣運輸公司進入客運市場,但那都是集體所有製企業,分口飯吃無所謂,一旦這客運生意被民營私營公司衝擊到,參一本就隨時是死局,我不願讓你去坐牢耽誤時光。”
感覺吳生雲就是恣意妄為的那種少年劍客,戰績斐然。
春節前不是趁著年關去收購了三條帶動力的貨輪,可以作為貨駁船隊的驅動力麼。
這半年不光又順著這個套路收購了五條四百噸級的動力貨輪,還把滬海市批給讓衛東的那個電子工業園區附近小碼頭和倉庫都整備出來。
然後對外駁船卸貨,借了滬海市正在大力擴張那一片的房地產建設,搞得井井有條,生意興隆不少賺。
當然蜀川那處石材產地的生意就一直源源不斷的沒有停。
可能就是這種收益讓他躍躍欲試的又想再上個台階。
讓衛東當然比他能“看到”更高的層麵:“皖慶有個改革先鋒,是銷售公司彙報過來的情況,據說今年上半年的大豆外貿交易額已經有幾千萬,你可以隨時聯絡關注這個人,我敢打包票你能親眼見證他出事。”
單憑銷售經理彙報回來外彙留存到黑市倒賣,就夠對方喝一大壺了。
吳生雲聽得冷汗淋漓:“感謝大哥點撥,生雲明白了,那船務公司的收益就用來采購貨運船隻?”
讓衛東點頭:“你要換位思考,這個階段絕大部分人都還習慣了之前對萬惡資本家的批判,這時候突然跳出來說你我成了資本家,每年賺多少萬,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會不會喊打喊殺?”
吳生雲果然聰明,閉眼想象了下,睜開眼就多了些恐懼:“真的會這樣?”
讓衛東嫻熟:“廠裡現在一萬多人了,在明事理的人看來,是我創造了這一萬多個就業機會,讓幾千上萬個家庭有了收入,過得安穩幸福,但如果有人挑撥,說我是在剝削這一萬多人的剩餘價值,說我跟他們不平等了,你說會帶動起這些人來分我的肉喝我的血不?”
吳生雲有點咬牙切齒:“大哥,你對大家這麼好,我們的工資都是最高的。”
讓衛東平靜得很:“嗯,就算他們不為所動,外麵呢,我們對自己人越好,那就越讓外麵更多人不滿,那些人恨的是他們沒得到這麼好,但喊的是我們這些資本家在吸血,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你說會有這個結局嗎?”
吳生雲肯定從小就習慣了自己比周圍人都聰明。
事實也證明,隻要給他一點點機會,他確實每次都能乾出超乎預期的效果來。
但這一刻,他終於把目光緊緊盯著老大,好幾秒才擠出話來:“我們做生意也講了良心,賺的都是憑自己能力,有賺錢有賠錢,憑什麼賠的時候無人問津,賺了就要被喊打喊殺?”
讓衛東想了想,隻有三四十年後的人才達成了共識,真正知道自己處在什麼國家。
“在hk,在花旗,在東瀛,你說的都有道理,強者通吃是叢林法則,憑聰明才智或者機遇遺產賺了錢那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哪怕有些防壟斷的限製也擋不住有錢的自由,但在這裡行不通,這裡是不拋棄弱者的文化和製度,國家提供儘量好的公共秩序,讓所有人在這個基礎上追求匹配自己能力的公平,如果我們打破了這種公平,又沒彌補上,那就很可能被……”
做了個手勢,吳生雲就明白了。
某種意義上,他和池世明都是比讓衛東更有天資和機會的強者。
沒有重生,沒有天眼,讓衛東都不會被他倆多看一眼。
這倆一個因著強悍的市場操作能力,一個因為看透了發達地區和落後區域的差異化經營。
一定會在改開浪潮中殺得風生水起。
而且讓衛東甚至能判斷,哪怕沒他這倆也會比洪天成,甚至尤啟立混得更好。
因為這倆都具備那種極強的糾錯能力。
這才是能夠在最波譎雲詭階段生存下來的法門。
當然,讓衛東就不用糾了,他是一眼就知道哪裡是錯,不停的舉著瓦刀粉刷到處補灰呢。
但在吳生雲眼裡,就是超越他認知的深度,關鍵才二十二歲的主公。
已經爬到了什麼層麵,接觸的都是什麼人,還這麼穩。
不由自主的滑下藤椅跪在麵前……
這下把讓衛東逗笑了。
他在西山電子大廈裡麵都沒給自己留辦公室,這都是借用老黃的地方聊幾句,大家回避了而已。
不然一定會很驚訝這種新社會少見的舉動。
隻有小蝶依舊病嬌姿態的蜷父親懷裡。
不動聲色的看著。
所以讓衛東還得把娃挪開點。
“喂,你說你這是第幾次跪我,沒必要,小吳,你隻要跟我一起做事,信任你以後就會把你當兄弟戰友,以你的聰明才華積累了資本要自己跳出去單乾我也會放手,但在一起就要聽我的,我要的是長遠。”
吳生雲低聲:“第三次,第一次給大哥下跪,是為了求諒解,是我貪圖新產品,慫恿發動了商社的人,還有家裡長輩來搶衛生巾生意,大哥給了我彌補錯誤的機會。”
讓衛東收起笑容嗯。
吳生雲還是那麼跪著:“第二次給大哥下跪,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信任,大哥終於給了我船務公司讓我獨當一麵,我心頭又慚愧又激動,實際上我也還有私心,總想靠著在地縣市那些商會關係裡,經營出自己的底子來。”
說著就埋身磕頭伏下:“最後一次給大哥跪下了,從今往後我再有半分私心雜念,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一定會跟著大哥把生意做長遠。”
讓衛東自己也在感受。
他從本身資質上是真不如這幾個家夥,甚至包括董雪晴。
那特麼可是能考上郵電校的學霸,八十年代一個縣也就幾個這種初中畢業生,約等於後來上了清北。
這會兒心頭卻毫無波瀾,當然也沒想笑:“給你兩個建議,第一趁著在滬海,多跟老章學英語,我們有越來越多出國開眼界的機會,不然就隻有去hk,我現在都覺得hk能看到的太狹窄了,第二趁著經常去平京,可以跟那邊負責財務的劉誌遠交流,爭取多學習國內財務製度,然後隻要覺得可以了,我可以馬上安排你出國去學習,不為彆的,就是讓你多學會看看這世界大得很。”
想到這裡他才算是交個底:“我給你講個事,你可以從這個案例來揣摩我們在國內做事的心態,方便你把你熟悉的那套老商人做法,未來會越來越多接觸資本主義商人那套做法,跟我們真正應該具備的做法,三者合一……”
吳生雲趴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