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的什麼大生意,並不太在讓衛東心裡。
因為論發財,他是真的憑著國內生意已經有了過億固定資產。
隻要能平穩的過渡到十來年後,九十年中後期就應該允許有部分人先富起來了。
八六年的億萬富豪,平穩到那會兒不是十億身家,三十年後不是百億身家,那肯定算家道中落。
所以掌好國內的盤才是核心。
讓衛東甚至都不太想在海外經營出什麼後手,因為他明白隻要在這麼想,這麼乾,有什麼危機壓力就想跑的話,估計這輩子都彆想回來了。
商州的老領導早就教導過他,這同樣是戰鬥。
跟先烈們拋頭顱灑熱血沒什麼區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裡會變成什麼樣,現在他很有信心參與這種改變。
譬如現在站鹽業公會的樓上,看著周圍就隻有種草特麼的這是什麼破地方感覺,油然而生那種操盤者才有的老子治理心態。
以他那種大院保安的審美,如果現在的城區是那種後來大規模城鎮化以後的一片自建房城中村也就罷了,醜不醜的就那樣。
偏偏就是他去夔州,在江麵上看到的,古代城牆和七八十年代新修的房混雜起來非常彆扭。
這裡也是,既有大量民國時期建築,又有很多解放後興建的房屋,還不分時代的都殘破不堪。
這可是麵朝長江的山城臉麵。
任何想要拍攝江州的鏡頭,無論在對岸,還是江麵船上,都會拍下這種依山而建的立體半島規模。
因為以前的房子都不高,這裡又在馬路邊算高點,舉目望去就是破破爛爛的披掛,石棉瓦、瀝青氈因陋就簡的組合,各種吊腳樓、棚屋混在這些民國建築、建國後倉庫間。
感覺就是一塊又一塊的狗皮膏藥反複貼。
甚至比商州西二街那臭水溝都還難看,起碼捏住鼻子,清理掉小河溝,西二街還是保證了整條街的異國風情。
這裡太大、曾經也太輝煌太重要,就留下一層層膏藥貼。
所以讓衛東愈發想著要把這裡改造出來,側頭對那個排長指點:“你們集結起來後,先修複完善清理搬運公司這院子,然後沿著這邊開始跟群眾多打交道,儘量熟悉了解他們的情況,我們爭取來幫他們安排工作,然後逐漸搬遷置換,騰出這些相鄰的建築,無論是老院子、後建房,幫助他們改善生活,也保護好這些有曆史痕跡的建築群。”
排長自然理解成了最簡單的幫助人民群眾,最多加點保護老建築,堅定鏗鏘的說是!
等他去了後,讓衛東看著連綿不絕的棚屋、破房頂,夾雜的偶爾一片好點補丁,有些入神,拚命在回想後來那些好看點的城市規劃,老建築群會是什麼樣兒。
直到趴在肩頭的女兒忽然臥槽,他才啼笑皆非的收回注意力,順著小蝶的眼神回頭看見沈老三躲靠在走廊磚柱後滿臉淚光。
“哪棟是你們家?”稍微抱著娃靠近點順她角度。
沈翠月低聲:“那個有天窗的,小時候我都坐在那看月亮……”
多傷感,讓衛東這天殺的居然笑:“現在有沒有汲取教訓,如果一家人都搞歪門邪道,家破人亡就是活該。”
沈翠月嘟噥:“知道了。”
抬手抹了水痕,還上前扯了讓衛東的衣服擦擦臉:“那會兒要不是拉著倆弟弟,隻想乾脆跳了江,現在爺的家就是我的家,還盼爺時刻敲打,我才不會忘乎其形。”
讓衛東嗤笑不入戲:“可以可以,現在演技比三年前好多了,嗯,七月,正好三年了,走,去接人,回家喝兩杯紀念下。”
沈翠月也不抱怨這是真假,咧嘴做鬼臉逗下孩子,能紀念還不夠好嗎?
這時候她臉上的笑是真開心。
可石頭守在下麵樓梯口,賊兮兮的通報:“哥,你看這裡也有金黃旗……”
帶著指那牆角木柱上頭不起眼的雕花,栩栩如生的飄動狀三角旗隻有巴掌大,中間有個金字,然後周圍鋸齒狀的旗邊隱約有黃色。
歲月黯淡了,也壓不住那種動態和色差。
讓衛東挑挑眉毛:“有什麼意思呢?”
沈翠月比弟弟更懂:“川江一帶的船隊大概分成八大幫派,差不多就是兩三個縣合成一幫,江州有三幫,上水一幫,三峽出口那邊的三個縣是楚幫,他們是順字旗,商州和爺老家是三角形黑邊旗,鬼城上來是四方泡花旗,夔州、峽口是巫幫,掛的金黃旗,鹽業公會其實是鹽幫,爺說那個古鎮,早先就是出鹽的……”
讓衛東還有點不以為然:“嗯,有這些江湖故事,那又如何,都幾十年了還有什麼意思?”
沈翠月挑眉笑,居然有一絲嫵媚:“爺不是說要去收那個古鎮的房子嗎,那城裡最有錢的人家必然都是鹽幫大戶,現在是你拿了鹽業公會的樓,你看他們給不給你江湖麵子。”
讓衛東本來想不屑:“老子是商州旅遊開發公司……嘿嘿,好像你說得還有點意思。”
他跟石頭、拉姆當時在人大戶院落住了一晚,第二天結賬走人時候聽那戶人家抱怨過,說縣裡來來去去這樣那樣許諾,吃飯住房給錢拖拖拉拉。
八十年代中期啊,三年前讓衛東賣臘肉都小心翼翼,這戶人家前些年肯定被收拾過。
隻是後來落實政策才像董家那樣把老房還回去,但都敢這麼吐槽。
骨子裡就是刺頭,不是那種說什麼都唯唯諾諾順從的家夥。
沒準兒這招真有用。
沈翠月馬上強調:“下次帶我,包搞定!”
還馬上佐證自己的價值:“當時所有川江上的船都要掛著各自的旗,平時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來,但船隊紮堆又逢過節,還是能一起擺龍門陣喝酒鬥羊,規矩多得很,懂的才懂!”
讓衛東說好。
沈老三就得意的給弟弟搖頭擺尾,石頭做個吊死鬼表情回應她。
但讓衛東又給排長叮囑幾聲,除了駐這邊開工,還要從公司預支費用,並且開始陸續收購古舊家具,爭取把現在空蕩蕩的建築複原擺出來。
然後才等到拉姆帶點汗絲的閃身回來,快速對對眼一起上車才彙報:“我過去看了,都鎖著咧,還有破的封條,掛鎖都生鏽了。”
沈翠月這會兒沒那麼傷感了:“嗯,那就是還沒人回來,大難臨頭各自飛,爺,我要拿回來,拿回來以後就是我們家做主了!”
讓衛東笑罵:“做主乾嘛,仙人跳嗎?!”
沈翠月靠回座椅裡:“沈家沒了,我們讓家才有這個本事坐堂,石頭你說是不是?”
石頭悶聲悶氣:“戶口上也姓讓了,那就是讓家人。”
他們就是趁著第一撥兒身份證辦理,被讓衛東順手塞進自家戶口,都一起掛在了現在猛增幾千人口的北較場新區,丁海峰辦理的時候都沒徇私,容易得很。
自然也就給他們仨改了姓讓,不然在所有人裡也太醒目了,他們那邊沒姓沈的。
更彆說姓沉了。
讓衛東不以為然:“過個十年二十年,好多地主惡霸還回來當海外僑胞投資呢,這個改姓隻是為了隱蔽下,以後隨時能改,我覺得當個記憶教訓挺好,房子是小事,隻要我們這個改造推動起來,很容易是我們的。”
現在各地的文物局都還沒成立,都歸屬在文教部門下,旅遊局剛從外交部劃出來,還沒有任何國內實權。
順著搞三峽景點,讓衛東已經梳理得很清楚了。
他現在打著商州旅遊開發公司的名義,隻要想找江州市裡麵成立這個民營公司,一點難度都沒。
眼下就是故意先做出點成績,再找市裡麵提。
但麵包車開到白樓,讓衛東都懶得上去露麵,石頭去買他三姐指定的名特小吃,拉姆上去接人。
沈翠月才靜靜的在後座靠著眯眼。
大著肚子被高原小姐妹左右扶著下來的董雪晴還調侃:“我還以為你要擠到前麵坐呢,這麼安生?”
沈翠月笑著起身小心扶她上來坐:“這麼陪著就心安呢,今天有沒有踢肚肚?”
鳳雛沒那麼多複雜心眼說有,但坐下來就給讓衛東彙報:“今天市裡財務局和稅務局,還有銀行來人,把我們所有賬走了遍。”
剛還在想著跟市裡關係蜜裡調油。
讓衛東有點詫異皺眉:“我們當然不怕查,可這是什麼意思呢?”
六十多歲的人了,現在他也會這種透過表麵現象,直接要找本質原因的下意識反應。
沈翠月馬上跟著想:“上麵有老爺要走了?”
讓衛東搖頭起步:“我們從來沒有綁定哪位老爺,這麼做還是有點奇怪,之前有來培訓過吧?”
董雪晴就有點好氣又好笑:“對,銀行金融的人還到我們這裡培訓過電腦使用,帶頭把我的電腦都全部檢索了遍,當然哥一直叮囑我們我們要坦蕩,所以我還再指導了下他們新的版本提升,嘻嘻。”
這件事肯定查不出什麼痛腳,但自己每天近百萬的銷售毛利,實際上已經過億固定資產的規模就明擺出來了嗎?
一定有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