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老三,外邊冷,快進來!”
秦江河裝著不在意眾人的眼神,但是內心已經腦補出了一場狠狠打村民和陳元臉的場麵,半拉半拽地把不明就裡的秦老三拉進了房間裡。
“江河哥,你這是乾嘛我就過來坐坐,馬上就走,馬上就走”
秦老三滿麵愁容。
大過年的,他的臉色卻比死了爹媽還要差。
秦老三雖然也姓秦,但是和秦江河隻是個本家的關係,在這年頭,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交際了,兩家離得還不近,關係甚至還比不上普通的街坊鄰居。
他其實也因為自己有秦江河這麼一家子本家而覺得有些丟人。
這次幫秦江河也不是因為他想幫,而是因為秦江河三天兩頭讓他給秦躍進鋪個路,他實在是抹不下麵子來,才勉強答應了。
今天他本來就是打算過來告訴秦江河一聲,他們的老板已經來了東莊村了,就馬上離開。
隻是在看到秦江河家門口圍著一群竊竊私語的鄉親們之後,秦老三就心肝一顫,尋思著估計是這家人又作妖了,
一把把秦老三按在座位上之後,秦江河把秦素帶來的醃肉和被李娟收拾回了酒瓶當中的酒放在了秦老三的麵前,刻意顯擺道:
“老三快吃吧,這是我們特意做好等你的!”
這一幕看得陳元和秦素臉上一陣惡寒。
因為隻有他們知道。
這酒其實剛剛已經當過地麵的清潔劑了,所以倒出來之後也並不像最初那般清澈,而是明顯地摻雜了些許雜質,顯得有些渾濁。
能把這樣的東西拿來招待客人,甚至還是自己有所求的貴客!
這個秦江河的做法也著實讓陳元有些大跌眼鏡了。
陳元不認得這個員工,想來是自己沒和他見過麵,他能知道自己要來東莊村的消息,應該也是從覃影麗和李銘兩人口中聽到的。
所以陳元也並不說話,並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一把把他麵前的醃肉拉了過來。
秦江河看著陳元,展示出了毫不掩飾的憤怒!
“這肉是我們帶來的,剛剛你說不需要這些肉,讓我們拿回去,怎麼現在又要拿我們的東西用呢?”
看著秦江河憤怒的臉色,陳元隻是不緊不慢道。
隨後,陳元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轉頭看向秦老三,指了指他麵前的酒杯,輕聲道:
“如果你不喜歡喝拖地的水,我建議你彆碰那杯玩意。”
說罷,陳元便抱胸坐著,挑釁地看著站在對麵的秦江河。
秦江河麵色變了變,但因為隻有秦素和陳元看到了這瓶酒被灑在了地上,剩下的人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趕緊硬著頭皮道:
“老三,你彆聽他胡說八道!這酒都是我知道你要來,特意打的好酒!醬香型的!”
秦老三咽了口唾沫。
雖然他不知道陳元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他看得出來,那瓶酒裡的雜質都已經漂浮起來,快要充斥滿整個偏黃色的酒液當中了。
他也不回答,隻是裝作無意地推開酒杯,然後看向陳元,感激地微微頷了頷首。
隻是他下一刻便眼睛一亮。
他們村子裡,乃至是鎮子裡都很少有他麵前這個年輕人一樣帥氣的人,而他又不認得陳元,也就知道陳元是外來的人。
他剛剛才從雜亂的事情當中回過神來,才看到了一直站在家裡的秦素,眼中又洋溢起一陣激動。
他趕緊坐起身,順便躲過了那杯濁酒,走到了秦素麵前。
“老三叔!”
秦素反應很快,叫得很甜。
“誒!素素還記得老三叔呢!”
秦老三被這一聲叫聲甜到了心窩子裡去,不動聲色將身體轉了半邊,擋住了秦江河的視線,從上衣兜裡掏出一遝子零零散散的鈔票,塞進了秦素的衣兜子裡。
陳元知道,秦老三既然是山貨公司的員工,那就是剛剛領了公司的獎金和薪資。
隻是那些薪資,其實也不會比秦老三塞進秦素口袋裡的鼓鼓囊囊一大堆鈔票多多少。
也就是說,秦老三雖然沒有提前準備紅包,但在看到秦素之後,幾乎是把自己這幾天的工資分出了一大部分給了她。
不過讓陳元有些欣慰的是。
或許是因為秦老三早就去鎮子裡打拚了,又或許是感激自己剛剛提醒他酒裡有臟東西,至少秦老三沒給自己一個白眼!
秦老三不知道陳元在想什麼,
“素素過年吃點好的,可彆給你爸媽和你弟弟看見了!”
秦老三衝著秦素耳語了一聲,才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拍了拍秦素的肩膀,又看了看陳元,衝秦江河笑道:
“江河哥有福氣啊!素素嫁的這男人長得真俊,比素素也不差!真是郎才女貌啊!”
他看得見家裡亂糟糟的,也看得見李娟在床上抱著都能賽大象的秦躍進哭泣的模樣,所以說了句好話,想讓家裡的氣氛緩和一些。
但是這句話卻是讓秦江河更加惱怒,冷哼一聲,反駁道:
“就是個連個正經活兒都找不下,大過年帶著老婆跑回娘家來蹭飯的窮鬼小白臉兒罷了,我有什麼福氣?他們這種窮鬼,能在我家的小二樓裡住幾天,才是他們的福氣呢!”
“這”
秦老三皺著眉頭沉吟了幾分,眼光在桌上的菜品之間打了幾個轉,才抬頭看向圍觀的群眾們。
而圍觀的群眾們雖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但也隻能聳聳肩或者擺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示意他們其實也是愛莫能助的。
秦老三其實很想說一句。
明明秦江河家裡自己的菜都沒什麼油水,看起來最珍貴的反而還是陳元他們自己帶過來的醃肉!
要是真說這個屋子裡有個窮鬼的話
秦老三覺得還是秦江河這一家子人更符合這個身份。
不過秦老三當然是不好意思把這話說出口的。
不過說話被反駁了的秦老三心裡也不太舒服,所以也沒再繼續說話活絡氣氛,而是乾乾巴巴坐在一旁,也不動筷子,也不講話。
還是秦素在聽自家父親用窮鬼兩個字詆毀了陳元很多次之後,臉色也徹底陰沉了下去,拽了拽陳元的袖子,低聲道:
“陳元,我想去我的房間裡換個衣裳。”
說罷,她還指了指自己的被紅包塞得滿滿當當,都快要放不下了的衣裳口袋。
陳元看得出秦素這是想換上那件貂皮大襖。
她之前不穿是因為不想太過引人注目,不然若是成了被眾人注目的焦點,她多少還是會有幾分不自在的。
但是現在
她看得出大多數對她好的鄉親們還是會把陳元當成是和她的這群家人們一樣的人,有心想替陳元辯解些什麼,但卻又覺得百口莫辯,說出來大家也不一定會信。
更何況。
她也看得出,自己家裡人就是鐵了心針對自己和陳元,勢頭甚至比起當初王芸那個外人針對自己的勢頭還要明顯。
因為王芸再明目張膽,再張牙舞爪,但畢竟也隻是個外人,做起事情來多少還是需要收斂一點兒的。
但是她的家人們卻因為是她的家人,反而可以毫不顧忌地辱罵打壓他們兩人。
甚至她也都知道。
這些熱情善良的鄉親們心裡哪怕其實都是向著她的,但是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他們也不好正大光明幫著自己說話,隻能暗戳戳幫幫腔。
所以她也算是踏出了勇敢的一步了。
雖然並非是對自己這群家人的正麵反抗,但也有暗地裡小小反抗一下的意味了。
秦素在家裡生活了這麼多年,一直也沒有反抗的精神和意識。
甚至在回到家裡被眾人冷淡,和被弟弟頤指氣使的時候,秦素還是一副讓人看著窩火的窩囊受氣包的模樣。
但是在陳元被秦江河接二連三貶低過後,秦素卻是說出了要換身衣服這樣的話語。
這一點著實讓陳元有些感動。
所以他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道:
“你去換吧,不過這個家裡還有你的房間嗎?”
陳元隨口問了一句。
秦素眨巴了一下水靈靈的大眼睛,笑道:
“有啊,我的房間就在柴房旁邊,我給你看”
秦素抱起裝著衣裳的背包,推開門剛想展示給陳元看自己的房間,笑意卻猛地凝固在臉上。
本來她的房間雖然在一樓的柴房旁邊,吵鬨潮濕,有什麼事情還要被第一個叫出來幫忙。
但至少,她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可現在
她一打開門,房間裡就傳來一股子腐朽的氣味兒,裡麵僅有的一張床上堆滿了男孩子愛玩的玻璃珠,和壞掉的鍋碗瓢盆之類的家夥事兒。
活像是一個雜物間。
秦江河看秦素呆站在原地,聽著圍觀群眾當中四起的議論之聲,隻覺得老臉都在燒,訓斥道:
“你常年不回家,給家裡放點東西怎麼了?自己收拾收拾又不是不能睡!一天懶得要死,這麼大個人了,還要爹媽給你收拾房間嗎?”
秦素深吸一口氣,隻覺得眼淚已經止不住了,也不敢看陳元,一頭紮進了房間,就關上了房門。
秦江河心裡鬆了口氣,才看向秦老三,問道:
“老三啊,我是想問問你,你之前說的興華山貨公司的老板,你看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秦老三搖了搖頭,苦笑道:
“不瞞你說,我其實就是一個小職員,甚至連老板的麵都沒見過不過我倒是記得,老板的名字叫”
“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