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骨，無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兒子再生……仆人的肉，自願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仇敵的血，被迫獻出，可使你的敵人複活……”
一個巨大的坩堝，當蟲尾巴把小瓶裡的血液倒進去時，那鍋沸騰的血液變成了刺眼的白色。
哈利感覺自己在地上滑行，掠過蟲尾巴腳邊時看到了他腰間彆著的那把沾著血痕的刀。
傷疤的疼痛更加劇烈，就像是要把腦漿煮沸。
坩堝傾到了，但是沒有一滴液體灑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瘦削高挑的男人——蒼白得像骷髏一樣的皮膚、細長血紅的眼睛，還有一個扁平得像蛇一樣的鼻子。
——一個噩夢般的，困擾了哈利三年的麵孔。
伏地魔複活了。
他走到蟲尾巴身邊，修長的手指按上了他左臂上那個紅色的黑魔標記——蟲尾巴發出一聲驚悚駭人的尖叫，哈利額頭上的傷疤疼得也更加劇烈，眼前閃過一道一道的白光。
伏地魔收回手，那個吐出一條蛇的頭骨已然變成了深黑色。
“……當他們意識到這點時，會有多少人足夠勇敢地到來呢？”伏地魔輕聲道，“又有多少人會愚蠢地選擇留在外麵呢？”
……
“哈利醒了！”
“太好了，我剛從禮堂拿了餡餅——”
“他現在最多喝點南瓜粥，羅恩！”
“我隻是覺得他會更愛糖漿水果餡餅——好吧，阿爾，給你吃。”
阿爾特米亞把羅恩硬塞過來的餡餅放到一邊，然後撲到哈利的床邊：“你整整昏迷了兩天！”
“兩天？”哈利揉了揉傷疤，撐著坐起來，阿爾特米亞往他的身後塞了個枕頭，“我夢到——不，我見到了伏地魔複活！阿爾，我要見鄧布利多！”
托盤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龐弗雷夫人嘴唇煞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我親眼看到了，你知道！”哈利緊握著阿爾特米亞的手臂，厲聲道，“我要見鄧布利多，就現在！”
“……阿不思現在很忙，”龐弗雷夫人揮了揮魔杖，收拾好一地的狼藉後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把哈利重新按回了病床上，“不過如果你要跟他說話，我想他會來醫療翼。但是波特，在你痊愈之前不許走出醫療翼一步。”
“可是伏——”
“我知道！”龐弗雷夫人尖利地打斷他，“但我想你的安全跟這件事一樣重要！”
哈利急促地喘著氣，終於還是慢慢地躺了回去。阿爾特米亞的手腳冰涼，坐在床邊看著他發愣。赫敏捂住了嘴巴，而羅恩的臉色煞白。
他們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我怕我忘了。”哈利握著阿爾特米亞的手收緊，“讓我想想，你們先聽我——”
“啊！”赫敏突然喊了一聲，從頭發上抓下了一隻甲蟲。
阿爾特米亞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沒事。”赫敏定定地看著手中掙紮的甲蟲，抬頭時眼睛亮得嚇人，“哈利，我去給你找鄧布利多。”
她沒等哈利回答，一陣風似地就卷出了醫療翼。
羅恩看著她消失的背影迷茫道：“赫敏什麼時候開始怕蟲子了？”
“沒關係，你先說。”阿爾特米亞轉頭看著哈利，“把你看到的都講出來，等鄧布利多來了，我們跟你一起複述。”
“敵人的血液？”鄧布利多難得在哈利說話的時候打斷了他，語氣幾乎是算得上急切，“你確定嗎，哈利？他複活的時候用的是你的血？”
“是的，我想在迷宮裡劃傷我的人就是蟲尾巴。”哈利低聲道，“伏地魔說用我的血會使他更加強壯。”
在那一瞬間，鄧布利多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勝利的光芒。但它很快消弭了下去，快得像是阿爾特米亞的錯覺。鄧布利多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慢慢摩梭著扶手。
“蟲尾巴，劃傷了哈利？”小天狼星慢慢道，語氣陰冷極了。
“用哈利的血會對他有什麼影響嗎？”阿爾特米亞急切道，“他從來沒有暈倒過這麼久——”
“我想是他對莉莉留在你們身上的烙印感到害怕了。”窗外的陽光灑在鄧布利多蒼老的臉上，半月形鏡片後的藍眼睛像是透光的琉璃，“他不想連碰都碰不到哈利。”
“那麼阿爾身上的烙印也失效了？”哈利問。
“我想是的。”鄧布利多說，“但是愛永不失效。”
小天狼星深吸一口氣，克製著自己嗆聲的本能：“……哈利，你繼續說。有多少人去了？”
後麵的記憶太過碎片化，紛亂的畫麵很難連成章，哈利拚命回憶也隻能拚湊出伏地魔的一句話：“……他說，‘六名失蹤的食死徒，有三名在為我效力時死去。一個因為太懦弱而不敢回來……他會為此付出代價’……”
哈利的腦袋又疼了起來。阿爾特米亞上前一步，但是被鄧布利多攔下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沒有從哈利身上移開。
阿爾特米亞咬了咬牙，攥緊袍袖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我相信已經永遠背叛了我……他當然會被殺……還有一個，是我最忠誠的仆人，已經重新回到我的麾下。’”哈利的冷汗都出來了，“他說的最後一個人是小巴蒂。但我並不知道前兩個是誰。他似乎還提到了萊特、呃、萊斯特拉夫婦……”
“萊斯特萊奇夫婦，”小天狼星冷不丁開口，“現在還在阿茲卡班，是嗎？”
“是，”哈利鬆了口氣，“他說他們也是最忠誠的仆人。”
一陣沉默。所有人都在消化哈利剛才的話，醫療翼變得落針可聞。
小天狼星打破了沉默。
“鑒於卡卡洛夫逃走了，”他扯了扯嘴角，“鄧布利多，你覺得斯內普是他說的那兩個中的哪個？”
“誰主動攬下了追捕的責任，又是誰讓卡卡洛夫逃走的？”斯內普反唇相譏，“布萊克，你在看不起一個你抓不住的人嗎？”
“肅靜！”鄧布利多嚴厲道，“先生們，我們如今——”
醫療翼門口傳來一陣難以忽視的嘈雜，阿爾特米亞似乎聽到了麥格教授跟誰爭執的聲音。鄧布利多的眉頭皺了起來，下一秒醫療翼的門就被推開了，爭吵聲如潮水般湧了進來——
“你絕不能把它們帶進城堡裡！鄧布利多絕不允許——”
“我親愛的女士，我想我們正是來見他的！”
阿爾特米亞從沒見過麥格教授如此生氣的樣子。她的身邊跟著一個矮胖的巫師——康奈利·福吉，魔法部部長，臉上的憤怒跟她如出一轍。
“米勒娃，”鄧布利多沉聲道，“我要求你寸步不離地看守小巴蒂·克勞奇。”
“這正是我要說的，霍格沃茨不能擅自拘押一名逃犯——”
“也跟阿茲卡班沒兩樣了，部長！”麥格教授已經有了暴怒的征兆，“阿不思，你親愛的部長已經將一切處理好了！他將攝魂怪帶入了地牢，給了小巴蒂一個吻！”
“他威脅到了所有人的人身安全！我無法信任霍格沃茨的看守！”福吉厲聲道，“還是說你承認這所學校裡除了他還有另一個人會發射黑魔標記？”
“那個獎杯很明顯被動過手腳！”麥格教授提高聲音，似乎在拚儘全力克製自己不要衝他發射惡咒，“如果你還是一名巫師，就不難看出那是一個黑魔標記形狀的煙花，而不是用咒語發射的黑魔標記！”
“我不覺得我警惕小巴蒂·克勞奇的舉動有任何不妥！”福吉漲紅了臉，“作為魔法部部長，我有權決定要在審訊一個高危犯人的時候要不要帶上保衛人員——”
“保衛人員？”斯內普冷冷地開了口，“那您一定覺得阿茲卡班是一所安全性極高的酒店了？”
“對小巴蒂的審訊已經結束，將他關押在霍格沃茨也正是我不信任阿茲卡班的結果。”鄧布利多平靜道，“他坦白的一切都明確指向食死徒要複活伏地魔，他的罪行隻是讓伏地魔恢複至巔峰狀態的附加條件。福吉，我告誡過你不要過度依賴攝魂怪。它們沒有同理心，而一旦伏地魔複活，攝魂怪就是他天然的盟友。傲羅們親手關押進去的罪犯會被重新放出，如果我是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轉移阿茲卡班裡關押的犯人，然後去尋找巨人的行蹤，試圖與他們取得聯絡。”
福吉荒謬地看著他，而鄧布利多在他的注視下落下了最後一段話。
“我必須要通知你，食死徒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伏地魔現在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軀體中。”
福吉倒退了一步。他張了張嘴，看了看鄧布利多，隨即目光又轉向哈利。
他突然笑了。
“鄧布利多，”他用一種劫後餘生的放鬆語氣說道，“你不會又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哈利傷疤疼痛時做的夢吧？”
“那不是夢！”哈利坐了起來，“我能親眼看到——”
“鄧布利多，原諒我的無知吧，”福吉笑了起來，“但我從未聽聞詛咒留下的傷疤還能有報警的作用。”
“不用道歉，無知確實是蠢貨的通病。”小天狼星也笑了，“但隻要他們還願意學習和接受，那也就還沒那麼無可救藥。”
斯內普難得沒有反駁他。
“我再說一遍，伏地魔已經回來了。”鄧布利多冷淡道，“如果你能接受這個事實，就按照我說的去采取措施。”
福吉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聽著，鄧布利多先生。”他伸出一根短胖的手指，“我一直信任您，所以給您充分的自由。我替您壓下了許多反對的聲音，並一直對您雇傭狼人、留下海格、自行決定學生的教學內容而不參考魔法部的意見保持沉默。但是如果您一定要和我作對——”
“我唯一想與之作對的是伏地魔。”鄧布利多仍舊用那種平靜的語氣說道，“康奈利，如果你還不想回到十三年前的地獄，我們就必須得站在同一邊。”
或許是鄧布利多平靜的態度終於刺痛了他，福吉終於大喊了起來：“不可能！僅憑一個精神失常的少年的夢——”
“卡卡洛夫消失了，霍格沃茨上方出現了黑魔標記，如果你想聽，哈利甚至能告訴你他是怎麼複活的！”阿爾特米亞深吸一口氣，“哈利每次靠近伏地魔傷疤都會痛，而這一次他甚至昏迷了兩天——”
“小姑娘，我理解你維護兄長的心情。”福吉停下了焦慮地轉動著禮帽的動作，“但我希望你還沒有忘記你的哥哥會蛇語。”
阿爾特米亞愣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聽起來他對複活的計劃了如指掌。”福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親情確實難以割舍，但我想你還是不要如此信任他。”
阿爾特米亞僵住了，反應過來福吉在說什麼的時候，巨大的憤怒幾乎讓她失聲。
他說誰不值得信任？哈利嗎？
小天狼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在福吉話音落地的瞬間就拔出了魔杖。但他還沒來得及對準福吉，斯內普就重重把他推向一邊。他解開左臂的袖扣，大步走向福吉。
小天狼星還沒來得及勻出一些憤怒給斯內普，就被他的動作給震撼到了：“……”
他真的沒有想到，福吉罵兩個孩子時最先忍不住要衝上去給他一拳的是鼻涕精。
“現在的顏色並沒有像兩天前那麼深，但你依舊能看到。”斯內普伸出前臂，向福吉展示他左臂的標記，“每一個食死徒都被黑魔王烙下了這個標記，這方便區分彼此，也是他召喚我們到他身邊的方式——他觸碰任何一個人的手臂時，其他人就必須立刻消失、並出現在他的麵前！你以為卡卡洛夫逃跑的原因是什麼？他感受到標記在灼燒，而他做了太多背叛的事，所以他不敢回去！”
福吉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他手臂上的標記。
過了半晌，他終於戴上了帽子。
“……鄧布利多，我不知道你的人在搞什麼把戲。”他的聲音有些難以察覺的顫抖，“但我已經受夠了。我現在得回魔法部，明天再跟你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