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做些什麼?”
陸閒依在窗沿邊,指尖一勾,葉凡手裡的酒壺就飛到了他手中,暢飲下一大口,眯眼回味著唇間醇鬱的蘭花芬芳,這蘭花釀還真挺不錯,清雅香醇,回味無窮。
半晌之後,陸閒才放下酒壺,淡然輕笑道:“想做的那可太多了,不過我覺得,有些事不該去做,且有些麻煩,而我恰好討厭這種繁瑣的麻煩。”
葉凡思索片刻,點頭讚同道:“看一場戲,或許確實會比入一場局,更有意思一些。”
蕭炎聽著倆人的交談,有些疑惑:“見秦王是你們倆人提出來的,現在人就在邊上,且他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煩,而我們隨手就能幫他擺平這些麻煩,你們倆這個時候,卻選擇看戲?”
“火火啊!你想的太表層了!”
葉凡笑著給他解釋道:
“陸兄的意思是,適當的給些幫助即可,咱們要是什麼事都幫他做了,親力親為,那麼在那個位置,坐一位秦王,和坐一頭豬的區彆,又在何處?”
“屆時,秦王也將不再是秦王!”
“原來如此……”
蕭炎恍然點頭:“你們倆個在那啞謎打半天,簡單來說,就是要曆練一下他的意思唄。”
“是曆練,也是成長,若是用的力太大,那將來扶起來的,未必還是原來的那位秦王!”
陸閒倚在窗邊解釋道,其實他這麼說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懶!
嬴政又不是千仞雪,還不值得他費心費力去幫助,偶爾做一下推手就行了。
仰著脖子倒了倒已經空了的酒壺,陸閒有些無奈,三兩口一壺酒就被喝乾了,古代這酒壺不太行。
蕭炎身邊的小侍女告罪一聲,趕緊起身去準備新的蘭花釀。
她剛打開房門,一道紫色的窈窕身影恰合時宜的出現在門口,福禮道:“幾位仙長,秦王政,韓國公子非求見。”
紫蘭軒,甚至是新鄭城如今發生的一切,都在神識監測之下,陸閒對秦王和韓非想見自己幾人,自然知曉。
他點點頭道:“帶過來吧,之後若有其餘人來拜訪,一律不見。”
“是!”紫女恭敬離去。
沒讓陸閒幾人等太久。
嬴政和韓非倆人便踏入了雅間之中。
“秦國秦王政。”
“韓國公子非。”
“見過幾位仙長。”
麵對陸閒幾人端詳打量的目光,他們倆人並無什麼麵對仙人的懼意,行止依舊十分有度。
“坐吧。”
陸閒微微一笑,指了下兩處空著的案幾,倆人依言落座,門外侍女在此時一一端上酒菜,雅間內諸人無聲,此時都在互相打量對方。
直到那些侍女悉數離去,陸閒才倚在窗邊饒有興致的率先開口打破平靜,眸光中帶著趣味道:
“聽聞韓非先生曾言,七國的天下,你要九十九?”
“未想昔日酒後豪言,還能傳入仙長耳中,韓非真是慚愧。”
韓非尷尬的抓抓頭,他沒有太多韓國公子的架子,性子不羈灑脫,此時被陸閒調侃,昔日言語猶如孩童戲語一般,成了下酒的樂趣。
“我倒是覺得這一句蠻不錯的,挺喜歡。”陸閒淩空抓起一壺侍女剛送過來的酒,抬手示意。
韓非趕忙端起酒杯回禮,一飲而儘,而後眉眼飛揚道:“能被仙長誇讚一句,實乃韓非之幸。”
“昔日神話,現於眼前,未想世間竟真有幾位仙長這般風姿卓越的仙人,非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原來神話並不僅是傳說,也算解了非此生心頭一大疑惑,非敬諸位仙長一杯。”
韓非見陸閒挺好說話,酒蒙子,話癆子的本性逐漸顯露,言語恭維開始拉關係,順便還能蹭一頓酒喝。
相比於他的滑頭不羈,他旁邊位置的秦王嬴政便顯得很是沉穩,身姿在矮幾之後坐的筆直。
“你小子很會說話嘛!”葉凡見韓非對自己幾人拱手敬酒,也舉杯回應,沉吟道:“你叫韓非?你莫非就是法家的那位韓非子?”
“韓非師出儒家,對法之一道,確有些個人心得,不過韓非子之稱可不敢當,仙長可莫要捧殺韓非了。”韓非趕忙尷尬的擺擺手,這他可不敢認,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葉凡見之,若有所思,看來這會的韓非,名氣還沒有後世那般大,這個世界有意思,今天見到的都是曆史上的名人麼?
“先生師出儒家,又創立法術,著書立傳,集兩家之大成,想來也是與我一般,欲以法治天下,以儒治教化?”
嬴政在此時開口,看似詢問,實則肯定的說道。
“尚公子所言,與非不謀而合,非敬尚公子一杯。”
韓非頗有一種找到知己的感覺,嬴政也是如此,韓非的儒法之道,與他所想基本一致,正是他所需求的人才。
陸閒看著相互敬酒,看著氣氛十分和諧的倆人,飲了一大口酒後笑道:“想法不錯,就是不知兩位心中的法,是一國之法,還是天下之法?”
這一問,嬴政和韓非都沒有立即給出回應,靜靜沉思,就連韓非這種跳脫的性子,此時麵色看上去也頗為嚴肅。
雅間內一時安靜下來,隻能聽到陸閒喝酒的咕嚕聲。
蕭炎見嬴政和韓非都是默默不語,有些摸不著頭腦,傳音問葉凡。
“他們這是怎麼了?這問題很難嗎?”
“難,也不難!”
葉凡泰然自若的喝酒,傳音回應道:“你若是站在他們二人的身份角度,便該知道這一問需要考慮的東西很多,興許,他們以為這是陸兄對他們二人的考效,關係到秦國和韓國的未來,自是會想清楚了再作回答。”
雅間內沉寂了好半晌後。
韓非才神色認真的率先開口說道:“七國百姓受亂世之疾久已,諸子百家各施救世之道,收效甚微,以法治天下,以儒治教化,一直是韓非的夙願,一國之法,天下之法,皆為天地之法,天地之法,執行不怠。”
短短一段話,韓非不止說了家國天下之法,還述說了天地之法,何為天地之法,日升月落分陰陽,春夏秋冬劃四季,天氣冷了會下雪,人犯罪了要受刑,此皆可歸為天地之法,也是他對法的理解。
陸閒點點頭,眸光轉向嬴政。
嬴政恰好在此時慢條斯理開口道:“大周共主天下八百年,孔子著春秋,戰國分七雄,這天下分分合合,最終受苦的總是芸芸眾生。”
“我欲鑄一把天子之劍,以七國為鋒,山海為鍔,製以五行,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舉世無雙,天下歸服,開萬世之盛舉!”
嬴政是秦國的王,他的法,是天下的王法!
霸道二字,足以闡述一切。
而韓非師從荀子,他的法,比較偏向天地自然運行之法,比起嬴政,可能要稍顯柔和。
倆人對於法,都有著各自的理解,有相通之處,也有不同之處,難以言說,孰好孰壞,孰強孰弱。
不過是應用的場景,決定哪一種法,更適用罷了。
“咚咚!”
敲門聲忽然響起。
陸閒抬眸,手掌輕揮,門應聲而開。
“有事?”
紫女福禮道:“有一人托孩童傳口信而來,說是故友,想與這位姑娘城外一敘。”
“我的故友?”焰靈姬微微沉思,便大概明白了是誰想找自己,她在新鄭,可沒幾個認識的故友。
陸閒搖頭道:“我勸你彆去,免得被一些爛人影響了今天的好心情,你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焰靈姬想了想,嫣然笑道:“我還是去見見吧,畢竟昔日朋友裡,有一位還是挺可愛的。”
她倒是想知道,找自己的這位故友是昔日的哪一位,他尋自己又準備說些什麼事。
說罷,她從矮幾上起身,蓮步輕移之間,已經從敞開的窗戶飄然而出,一朵赤雲適時出現在腳下托著她,動作行雲流水,輕盈又飄逸,駕著赤色雲彩,飄向城外。
真是不聽話,陸閒一口將壺中酒喝乾。
“葉黑,這裡交給你了。”說著,陸閒也翻身從窗口飛出,馭虹慢悠悠跟了上去。
“我怎麼感覺有人要倒黴了?”蕭炎品著酒幸災樂禍。
“某些人如果認不清形勢,自是活到頭了,打火姬下不了手,陸兄的心可是非常狠的,我們不用管他倆,繼續喝。”
葉凡收回神識,大手一揮,對著身旁的侍女豪氣道:“把你們這的蘭花釀都搬上來,對了,再多叫幾個姑娘過來,我旁邊這小子,他有的是黃金!”
蕭炎頓時臉色無語,你爺爺的!
“這位仙長,不拘一格,看來也是位酒中豪傑……”韓非眉飛色舞的大笑著誇讚。
……
城外。
一處小樹林之中,靜靜立著幾道人影。
站在頭前之人,身形高大,身穿一身破爛的黑袍,他布滿奇異紋身的的手臂上,纏繞著一根根漆黑的鎖鏈,眼眸幽冷,透著狠厲與決絕,仿若藏著無儘的怨恨與野心,臉上那繁複詭異的紋路,更是給他添了幾分狠辣的味道。
他就是百越的廢太子,有赤眉龍蛇之稱的天澤。
三道人影站在他的身後,同樣是奇裝異服。
百越最會玩毒的百毒王。
百越隱巫之首驅屍魔。
以及擅長橫煉,身材高大魁梧,但腦子卻癡癡傻傻的無雙鬼。
“你們人來的還挺齊。”
一道紅雲從上空落到幾人身前,相比於天澤四人奇裝異服,邋裡邋遢的模樣,焰靈姬就像是一位仙女一般明豔動人,不染凡塵。
“焰靈姬,你翅膀硬了,連主人都不叫了。”
天澤冷眼沉聲道,以前焰靈姬在自己身前,可是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放肆逾矩的。
焰靈姬勾了下豔紅的唇角,“太子殿下你還是不要活在以往的歲月之中了,如今我已重整百越,我們的家鄉,現在欣欣向榮,每個人都吃穿不愁,隻需十年,百越便會恢複成以往的光景,甚至會比以往更加繁華。”
“此話當真?”
驅屍魔和百毒王驚訝,他們離開百越之前,那裡稱為人間煉獄都不為過,到處都是餓死的老幼,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焰靈姬笑著點頭:“我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他們幫了我,也救了整個百越,你們幾人,在韓國寡不敵眾,還是不要留在這生事了,回家鄉去吧。”
“回去?”
天澤冷笑一聲:“是該回去,既然我們幾個寡不敵眾,那便攬起百越舊部,十年時間我還等的起,你記住,百越的怒火,在燃儘一切敵人之前,永遠不會熄滅。”
“那是你的怒火,而不是百越的怒火!”
焰靈姬的麵色稍冷了一些。
“天澤,我勸你不要再將如今的百越,帶入戰火之中,現在的百越,需要的是休養生息!”
“你真以為自己是百越的守護神了不成?”天澤冷笑著嗤聲,冷冷道:“記住,我才是百越的太子,而你,空有力量卻不知複仇,你隻是百越的叛徒!”
話落,天澤冷哼一聲,邁步離去,“走!”
百毒王和驅屍魔猶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無雙鬼站在原地撓撓頭。
“無雙鬼,你也要背叛我,背叛百越嗎!”天澤冷眼回頭。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大塊頭,他隻是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呢?”
一道聲音,忽然從上方傳了下來。
陸閒輕飄飄的立於一棵大樹的梢尖處,眼神玩味的俯視著下方的幾人,真是看不下去了。
“打火姬,這種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百分百會給你弄出一些麻煩的人,不殺難道打算留著過年嗎?”
“你的手,什麼時候這麼軟了?”
陸閒隨手采下一片樹葉,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下一秒。
綠葉驟然“咻”的一聲,劃出一道璀璨的綠色絲線,空間似乎都被一切而開,一顆眼神中還帶著警惕的頭顱高高飛起,然後啪嗒一聲摔在地上,陸閒的出手速度,快的他腦子都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就先分離了。
這一幕,讓焰靈姬剛抬起的手,默默的又放了下去。
“不好意思,打火姬會顧念情誼,跟你們這些昔日同僚講道理,我這個人沒讀過什麼書,隻會動手呢!”
陸閒看著原地戰戰兢兢的百毒王和驅屍魔,笑眯眯的說道。
本章完